因为三楼门票太贵,钱三舍不得花钱,只来过几次。
一上楼就听见清脆的丝竹声,一个身穿胡裙的女子正在跳舞,那女孩皮肤雪白,眉眼秀丽,最妙的是居然长着一副翠绿色的瞳孔。
赵骁假装做花痴的模样看呆了,钱三道:“肖爷,您若看上这胡舞女可以直接带上楼~”
赵骁摆摆手:“一会再说,先去赌坊玩两把。”
三楼的赌场跟外面的赌坊完全不同,里面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说话,灯光也十分昏暗,几乎看不清周围人的脸。
他们赌的种类也非常多,有牌九、叶子牌、骰子大小等等。
赵骁找了个人少的赌桌坐下,能上三楼都是非富即贵,自己身上只带了五万两银票,还是丁大千从军中周转出来的,不知道够不够用的,
钱三坐在他身边小声道:“在长盛楼赌钱有不少规矩,第一就是买定离手、不许反悔、输赢不计,您看旁边拿着打手了吗?”
赵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他们身上配有火铳,敢在这里闹事的,都走不出这个楼。”
赵骁心下一凛:“火铳?那不是军队里的武器吗?他们怎么弄到的?”
钱三道:“哎哟,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他附在赵骁耳边道:“不过我听人说过,长盛楼可是背靠朝廷,自然有都是手段。”
赵骁不露声色的点点头,掏出银票让仆从去买筹码。
三千两银子换了三十个银筹码,看来这一张筹码价值一百两银子。
赵骁随手丢给钱三几个:“拿去玩,输了算我的,赢了对半分。”
“谢谢肖爷!”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骁面前的砝码越来越少,他本就不擅长赌钱,三千两输完他又让许茂换了五千两。
他这般豪爽自然引起了赌场的注意。
有人悄悄打听他的来头,得知是从西关来的皮草商人。不多时走过来一个人:“肖老板,李公子想邀请您上楼玩两把。”
赵骁装作不耐烦道:“李公子谁啊?”
钱三在他耳边小声说:“李公子就是杭州知府的二公子。”
“那就去玩两把。”
那人在前面带路,赵骁和许茂跟在后面,钱三原本也想跟上去长长见识,结果被拦在门口。
“你就别上去了。”
钱三惺惺的缩回脑袋,拿着赵骁之前给的筹码回去继续赌。
长盛楼四楼全都是雅间,每间雅间的名字都不同,李公子所在的那一间叫天水阁。
赵骁走进去时,里面一个穿着裸露的女子正在摇骰子,旁边坐着四五个人,看穿着应当都是杭州城中的富家子弟。
“来来来,你坐桌尾陪我们玩两把!”李公子不由分说的指使道。
赵骁拉出凳子坐下,身后的许茂端着筹码放在他身边。
依旧是简单的赌大小,不过赌的钱数可跟下面不同,每一局的胜负都是万两银子。
赵骁手气不错,开始就赢了两把,不过也仅仅赢了那两把。后面开始一直输,眼看着五万两银子快见底了,赵骁假装坐不住,擦了擦头上的汗。
李公子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嘿,赶紧下注啊!”
“我…我银子没放在身上。”
“让人回去拿。”
赵骁摇头:“我不玩了。”起身刚打算离开,门外立马有人拦住他。
李公子变了脸色,扔掉手里的筹码道:“真他妈扫兴,每次都是玩着玩着就要跑,这长盛楼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除非……你把双手留下来。”李公子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
赵骁露出惶恐的表情,“我已经把银子输给你们了,既没赖账凭什么还不放我走?再拦着我报官了!”
旁边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长盛楼就是我家开的,报官?我老子就是杭州知府!你去报啊~”
赵骁了然的挑挑眉,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许茂,回去拿银子!”
许茂点点头转身离开。
赵骁又回到了牌桌上:“李公子说长盛楼是你家开的,莫不是在吹牛吧,这里不是商会的地盘吗?”
“商会算个屁,没有我爹借他们一万个胆,也不敢给这里取这个名字。”
“既然李公子还想赌,那小的便舍命陪君子了。”
军营中,丁大千正在焦急的等待,他已经提前集结了上千士兵,就等着将军一声令下,直接冲上西湖东岛。
快到二更时,许茂终于赶回来,他匆匆跑进大营:“拜见守备,肖大人让我回来拿银子。”
这是赵骁和丁大千提前商量好的暗号,一旦时机成熟,赵骁就会以拿银子为借口,通知他可以动手了。
“传辅国将军军令,命军机营和火铳营随我前去西湖,缴平长盛楼!”
第194章 事了
两队人马兵分两路,火铳营的士兵直接渡船前往西湖,军机营的士兵把知府府上围的水泄不通,不准放任何人离开。
另一边赵骁还在长盛楼中继续跟那几个人周旋,大概是转了运,连赢了几把,把刚才输的筹码都赢了回来。
李复大概玩累了,斜靠在椅子上打盹,他那些狐朋狗友大概习以为常,依旧拉着赵骁继续赌。
快到三更时,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把李复叫醒,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李复瞬间没了睡意,惊愕道:“此事当真?!!”
“当真,公子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其他人不解的看着李复,他起身道:“你们先玩着,家里出了点事。”
大家没在意,赵骁心里知道应当是援兵到了。
他也起身跟在后面,有人阻拦道:“哎!你干嘛去?”
“方便。”
出了屋子李复几乎是一路小跑朝后面一个隐蔽的楼梯走去,边走边问:“看清楚了吗?确定是军营中的人?”
“看清了,那些人穿着兵装,肯定是军营的士兵没错!”
“他们怎么敢来的?我爹知道这件事吗?”
“已经派人去通知大人了,应当这会已经知道了。”
李复吐了口唾沫愤怒道:“丁大千敢私自出兵,等着回去定要我爹狠狠掺他一本!”
“李公子,别着急走啊。”
李复闻声回过头,见是刚刚赌钱的那个商人,不屑道:“谁准许你跟过来的,赶紧滚!”
赵骁挡住他的去路:“不继续玩了吗?”
“滚,老子现在没空跟你玩!”
“可是我还没玩够呢。”
“大胆!敢跟我们公子这么说话!”随从冲上来打他,赵骁不再伪装,抬起脚直接把人踹飞。
李复吓得惊叫一声:“你,你要干嘛?!敢动我一根手指,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赵骁冷笑一声:“你爹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说完扯着他的衣领,将人带回到刚刚的屋子里。
李复边走边挣扎着,奈何四楼注重隐私,连端茶倒水的小厮都看不见。
回到屋子里,赵骁把李复往地上一扔,“继续玩。”
旁边几个人吓得立马站起身:“你疯了!这可是知府家的公子,敢对他动手,不要命了!”
李复大喊着:“快把他拿下!”
那几个草包,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哪是赵骁的对手,没用上一盏茶的时间,就被打的鼻青脸肿,蹲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外面火铳营的士兵终于上了岸,冲进长盛楼里开始抓人,所有人全部带走。期间有人想要反抗逃跑,但根本不是官兵的对手,被火铳打死了几个后,其余人老老实实不敢再造次。
丁大千带着人满楼找人,终于在四楼找到赵骁以及鼻青脸肿的李复。
李复一看见他激动的连忙大喊:“丁伯伯,快救救我,这人要劫持我!”
丁大千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跪在赵骁面前:“下官拜见将军,楼里的人已经全部带走。”
“将军……什么将军?”李复看看赵骁又看看丁大千,脸色慢慢变白,心里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
赵骁扔下手里的筹码起身道:“把这几个也捎上。”
“是!”丁大千一挥手,后面的士兵迅速将几个人绑了起来。
与此同时,客栈中宋玉竹也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这会刚过了丑时,天边泛起鱼肚白,从军营派来的五个士兵,跟在他身后默默的保护着他。
宋玉竹已经在地图上看到西湖东岛被包围,长盛楼里的人都被人押解上岸,他打算亲自提审杭州知府。
因为抓捕的人数众多,声势浩大,惊起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大伙站在湖边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着。
“东岛上的人被抓了?”
“抓的好,要我说早就该惩治惩治他们了,都是些鱼肉百姓的贪官巨贾!”
“我可听说那里有官府撑腰,这是闹翻了?”
“谁知道呢……”
宋玉竹加快步伐,终于在最后一艘船上看见了赵骁。
赵骁也看见了他,离着老远朝他挥了挥手,同在船上的丁大千顺着视线看过去,脑袋嗡的一声,好悬掉进湖里。
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虽然他没见过陛下本人,但平日花的钱还没见过吗?能让大将军挥手的人,除了上京那一位还能有谁?
上了岸,丁大千连忙跪地磕头:“卑职叩见皇……”。
宋玉竹抬手拉住他:“起来吧,先去办正事。”
“是!”丁大千激动的站起来,他没想到陛下也来了杭州!
赵骁走到宋玉竹身边道:“如你所料,商会和官府勾结,长盛楼身后的靠山就是杭州知府李庭翼。”
“走吧,去见见这位李大人。”
宋玉竹上了马车,不多时便来到杭州知府家的大门口。
李庭翼半夜被吵醒,见丁大千带兵过来,连忙上前道:“丁大人,无缘无故派兵将我府上包围,这是何意?”
丁大千这辈子腰杆就没这么直过,“我奉皇上口谕,特来捉拿与长盛楼相关的人,李大人不用我多说了吧。”
“来人,将他拿下!”
李庭翼惊怒道:“你敢!我是皇帝亲封的三品大员,你一个小小的守备竟敢假传圣义,莫不是要造反!”
他不相信丁大千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因为他在上京有几个交好的官员,这些年一直书信往来频繁。
皇上真要查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所以必然是丁大千在胡说八道。
丁大千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走到旁边的马车边请示:“属下能否直接动手抓捕李庭翼?”
“允。”宋玉竹在车中应了一声。
丁大千高声道:“抓人!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李庭翼这才慌了,他被几个官兵带上枷锁带上马车,府里的一众人也全部被押到军营。
一路上李庭翼在心里盘算着,这丁大千为何突然朝自己发难,虽然平日两人交往不多,但自己并没有得罪过他。
如今之计也只能等到了军营再说,如果是为了钱来的,就舍出几十万两银子……
半个时辰后到达军营,李庭翼面上不复刚刚的怒气,他让身边的官兵去叫丁大千过来,说有要事相商。
丁大千走过来道:“李大人有何事要说?”
“丁老哥,咱们在杭州同为官员已有三载,在下实在不知哪得罪你了,不过为表歉意。”李庭翼伸出手道:“这个数,把我们一家人放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这个数是多少?”
“五十万两银子,我让人给您送得安安全全,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丁大千心道:“这王八蛋是真有钱!”
“这钱我可不敢收,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丁大千转身出去,李庭翼焦急的喊着:“一百万两,一百万两还不行吗!”这些银子是长盛楼一年的收益,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让他肉痛好久。等自己脱了险,再想办法把弄死他!
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丁大千朝二人跪拜道:“启禀陛下和将军,杭州知府李庭翼以捉拿回来。”
李庭翼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人,话都说不出来了,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眼冒金星,两耳嗡嗡直响。
“李大人,三年不见,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
“臣……微臣拜见陛下……”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若金纸,汗如雨下。终于明白丁大千说的奉皇上圣意是什么意思。
李庭翼原是工部右侍郎,之前因为办事出色得了提拔外放到杭任三品知府。
“自己招了吧,朕留你个全尸。”
李庭翼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已经再无狡辩的机会,他长叹一口气磕头道:“罪臣有负皇恩,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宋玉竹挥挥手,丁大千递上纸笔,李庭翼趴在地上开始写自己的罪责。
三年前他刚来杭州时,也曾带着一身的抱负,想要干出功绩早日升迁。
结果来到这里才发现,并非所有人都能抵抗住白花花、金闪闪,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从最开始的一幅画,一尊玉菩萨,到后来一箱金银,一块地契……渐渐的他被金钱迷住了心窍,跟商会一起同流合污,大肆揽财。
随着手里的钱越来越多,他的野心就越来越膨胀,甚至升起了养私兵的想法。
从军营诈来的火铳就是第一批实验品,他之前在工部任职,了解此物的厉害,若是能建一支火铳军,即便东窗事发他也不害怕。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到皇上和辅国将军会微服私访来到杭州……
李庭翼将自己这些年攒的私产全部写下来,也把曾经跟他有过金钱往来的官员一一拉下水。
写完最后一笔,他脱了力,栽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
丁大千把纸捡起来呈给宋玉竹。
宋玉竹看着上面写的数字,眉头拧成了疙瘩,三年时间,一千七百万两白银,这杭州的富饶远超自己的想象。
宋玉竹道:“罪臣李庭翼,贪污受贿,素位尸餐,有负皇恩,赐白绫。”
“谢……陛下……”李庭翼喃喃的谢恩,两个士兵上前把人架出去。
李家男子满十六岁全部赐死,十六岁以下及所有女眷流放岭南。
杭州商会会长也被斩首示众,商会这些年敛的所有资产全部充公。
几天后官府张贴了告示,此前被商会坑害银钱的商贾可以拿凭据来退银子。
消息传到码头于三明的耳朵里,他赶紧联系邓方圆,看看能不能找回一部分银子。
邓方圆道:“要不算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银子肯定退不回来了。”
邓娘子却跃跃欲试道:“去试试,能退一点是一点。”
于三明也点头:“听说商会里有账本,兴许能把咱们买拜贴的一百两退回了。”如今两家人日子都不好过,这一百两能解决不少问题。
几个人一起进了城,来到官府说清来意,很快就有官员接待了他们。
“我,我们在商会买过一次拜贴,花了一百两银子。”
官员边记录边问:“还有吗?”
邓方圆踌躇片刻把自己私自开铺子后被烧的事也说了出来。
记录的官员拿出另一本册子道:“铺子名字叫什么?”
“清叶茶坊。”
“唔,找到了,是商会派人烧的,当初赔了多少银子,还有收据吗?”
邓方圆激动的点头:“有!有!”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油布包,里面正是当年二人赔偿的收据,共计贰仟叁佰两银子,这是两人全部的家当。
官员拿过来仔细查看,确定没有做伪,没有涂改后,在账本上画了个圈,又掏出官印按在收据上。
“拿着这个去商会支取银子吧。”
许三明不可置信的问:“真能把俺们的银子还回来?!”
官员大概见多像他这样的人,“能能能,快去吧,晚了银行就打烊了。”
邓方圆双手颤抖的接过收据,三个大人都泣不成声,他们没想到这笔钱真的能退还回来。
小邓仲一手拉着娘亲,一手拉着父亲,满脸欢喜,他们终于能回家了!
杭州一事解决完,赵骁和宋玉竹乘坐马车前往徐州。
期间丁大千一直想要派人护送二人,都被宋玉竹拒绝了,最后只留下一个许茂,帮忙赶车提行李。
这许茂看着人高马大,今年才十七岁,还是个毛头小子。
临行前丁大千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照顾好两人,若得了皇上的赏识,这辈子可就翻身了!
许茂虽然不知道二人的身份,但心底也知晓他们可定不是普通人,所以一路上兢兢业业照顾的十分周到。
从杭州到徐州有二十天的路程,这条路的火车还没有通行,只能乘坐马车走。
马车行驶到潼水时已经到了七月,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赵骁怕宋玉竹身体受不了,干脆在县里歇息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