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其他学子很难看得出来的,韩礼跟杨武虽然是奉了邱嘉的命过来,可时间久了后,心底多少带了些爱才之心,尤其是杨武。不过徐连清楚,他们的爱才之心也是在不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才会给予的。
聂长风则是简单得多,顾玠招他来的时候就将徐连的情况跟他说清楚了。在所有学子当中,对方的底子最薄弱,所以平时他也会多注意一点。
可令聂长风惊讶的是,徐连几乎是每天都在以一种可怕的程度成长着。
“不过,他的一些答题思路跟其他学子比较起来,过于大开大合了,这对科考很不利。”聂长风每个月都会来跟顾玠汇报一下各学子的情况,据他观察,这一届当中,有三个人比较有希望在三年后参加科考取得名次,另外还有十个人需要搏一搏,剩下的如果没意外的话,则要等下下次科考了。贫家子弟,能有书读就已经很不错了,真要参加科考,必得将从前的短板都补足了。
“无妨,小连今后应该不会参加科考,他有自己的路要走。”顾玠给聂长风倒了一杯茶,茶香渺渺中,他看着在另一边学舍跟随先生念诗的人道,“聂先生现在这样教导就很好了。”
聂长风从前跟顾玠的关系虽说不亲近,但也不是太疏远,这些天来,他眼见着顾玠事事为徐连着想,知道对方不会害徐连,也就按下了担忧。
至于徐连要走的是什么路,他也没有要追根究底地问下去。
汇报完毕后,聂长风就告辞了。
顾玠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而后拿了本书,依旧坐在这个位子上看着。学堂里的徐连在闲暇间隙,时常会抬头朝他这边望过来。
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乡试开始了。
顾玠仍然带徐连过去看了看,他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除了让徐连在城郊学习外,也会经常带对方出来跟城中的同龄人交流。两人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临水楼,如今江城人人都知道,徐连有名有姓,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人欺负的小奴了。
这回再碰到张良月和刘喜言等人,双方也没有过多交谈。只有张良月在看到顾玠的时候,似乎想开口,但被刘喜言轻轻拉住了。
而周沅站在他们身侧,却像毫无芥蒂般对着顾玠拱手笑了笑,就连看向徐连的时候,也都是同样的态度。但在低下头的时候,眼里却划过一抹血腥杀意。
周沅从来不怀疑顾玠的能力,他既然想要跟对方在一起,光解决徐连是不够的。这几个月来,他都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偶尔也会去找一找冯延芳的麻烦。
他打算等到乡试结果下来后,再对徐连动手。到时候顾玠也不会再像一开始那么将人看在眼皮子底下,做起事来也更方便。
当然,他在这几个月内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有意教唆去城郊找麻烦的那些人还没靠近学堂,就被江城当中有头有脸的几家人赶走了。
周沅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跟顾玠做好了协定。
跟顾玠打过招呼后,周沅就拎着自己的东西进了考场,张良月和刘喜言紧随其后。
乡试结果出来那天,栀子花的第一个开花期也过了。
徐连在顾玠带来的那些南朝孤本里无意翻到了对方以前做下的批注,他已经不像当初什么都不懂了,因此一眼就看出来顾玠以前的字跟现在的字有所差别。
“找好了吗?”顾玠最近在教徐连用刻刀刻字,他正坐在铺了层垫子的地上,面前摆了一方矮桌,桌上是刻刀和竹简。刚才他让徐连随便找一本书过来,按照上面的刻。
“找好了。”
徐连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三年过去,顾玠的心境跟从前不同,写出来的字有差别也属平常。他将写有批注的孤本放下,随手从旁边抽出了一本古词。
跟练字的时候一样,顾玠一开始教他刻字也是手把手来的。
“捉笔要稳,使巧劲,不然容易划伤自己的手。”
徐连不管学什么都很认真,不过刚刚刻的时候,难免力有不逮。他因为刻出来的字比才学会写字的时候还要丑,羞臊得不肯拿出来给顾玠看,自己一个人趁着晚上有时间加倍努力。徐连并不知道,晚上的顾玠看得比白日更加清楚。
荒凉的城郊中,只有木屋一盏灯亮着,除了他之外,其余一切都是触手占据的范围。
“我来看看,”顾玠将徐连拿来的书翻了几页,最后选定了三首写景的词,“今天先刻这几首,刻不完也不要紧,明天接着做就行了,不要心急伤到了手。”
“我都听公子的。”
开了窍以后的徐连似乎连跟顾玠平时的讲话都透着股格外的甜劲,只是他今天刻字的速度一直很慢。
昨日在学堂上课的时候,听说有一位同窗快要定亲了,大家谈论起来也并不意外,对方确实到了这个年纪。可徐连比了一下,顾玠还要比对方大两岁。
他不禁想,那公子以后是不是也要跟别人定亲,同他人在一起了?越想越是心慌,昨晚该到睡觉的时辰,他却在床上足足睁了一个多时辰的眼睛,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地才睡下去了。
外面已经有些凉了,但木屋里的温度似乎一年四季都在一个恒温的状态。
顾玠就看徐连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还时不时地想要回过头看他。昨晚也是,要不是他让人睡着了,今天一准就要起不来了。
“小连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话音落下,徐连刻字的动作就彻底停了下来,他捉着刻刀的动作都透着紧张。
“公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这话徐连以前也问过,那时候顾玠告诉他,是因为合眼缘。而现在他说:“没有为什么,想对你好便对你好了。”
“那公子以后有了夫人,也会对我这么好吗?”
“不会。”
平静的两个字,令徐连的心一瞬间宛如落入冰窖,冻得他遍体生寒,连手中的刻刀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只是看着顾玠,一副立刻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顾玠却是莞尔笑了笑,将落在垫子上的刻刀重新放到了徐连的手中,然后告诉他:“因为我不会爱女子,也不能对女子动情。”
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就是嘴唇贴着耳朵的。
徐连有些不太明白。
“不、不能对女子动情?”
“就是……”顾玠的嘴唇动了动,“懂了吗?”
恢复正常的心跳随着顾玠的话重新变得沸腾,鼓噪,徐连从脸到脖子红了个彻底。
他嚅嗫着:“懂、懂了。”
耳朵最终还是被顾玠的手捏了一下,感觉跟平时不太一样。
“现在还担心吗?”
其实应该还要再担心的,毕竟顾玠就算不喜欢女子,也还有那么多优秀的男子。
但徐连在他的笑意中迷失了自我,下意识跟着摇头。
“那继续刻吧。”
“好。”
日头懒懒,也有落尽的时候。
今年乡试的解元出在了江城,听说对方平时经常会去临水楼跟他人切磋,一时间,临水楼又名声大噪。周沅虽然没有出现在前十名当中,但排名也非常的漂亮,张良月依旧没有考过,至于刘喜言,就更没有可能了,两人各自给周沅道了贺,而后相约到临水楼一起去喝了一顿。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张良月和刘喜言再坐在临水楼,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昨天还是四个人,现在一个人下落不明,另一个人又是一夕之间变了性子,整日里在府中除了读书就不过问任何事。
“刘兄,我心里总是有点不安定,你说周兄他现在……”
“或许是顾兄、顾玠回来了,所以想做点改变出来吧。”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自从顾玠说清楚要跟他们不再来往后,两人对他的称呼也就变成了名字。
刘喜言又给张良月倒了杯酒,“左右跟你我无关,咱们还是好好读书,争取三年后拿一个成绩出来。”
“你说得对,喝。”
酒杯碰在一起,有几滴洒了出来——
“废物,倒个水都倒不好!”长鞭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但冯延芳已经习惯了,这几个月来,周沅只要心情一不好就会过来找他的麻烦。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挣扎,会让周沅放他回去,可等后来,冯延芳终于知道不会有人在乎他的失踪,要是不想办法的话,他可能真的会被周沅关在这里一辈子。因此他学会了顺服,学会了听话,就像现在,哪怕鞭子打在身上,他手里端着的那杯热茶也不能再往外撒半点,反而还要面带讨好,将茶继续递给周沅。
人就是这样,得知自己被取消参考资格的时候,冯延芳以为这就是天底下最绝望的事情了。
可他现在知道,原来还有更绝望的。
身为世界的主角受,他的身上总是有他人难以企及的气运,在看似安静的几个月内,冯延芳已经等到了一个机会。
关着他的地方外面上了锁,但只要有钥匙,从里面是可以有办法将门打开的。他还知道,每天在快要用饭的时辰,这里的看守最松懈。
在冯延芳的鞋子里,早就放了一把钥匙。
是某次有个小厮给他送饭的时候,冯延芳趁着跟对方说话的功夫,悄悄拿到手的。
对方事后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担心被周沅责罚,也并没有说出来,反而去外边偷偷又配了一把补上。
他等了许多天,就打算在今晚逃跑。
冯延芳从下人们的口风里得知周沅在乡试中取得了名次,周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是一定会办一场喜宴庆祝的。到时候他趁乱离开,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发现。
等离开了周家……这也是冯延芳在被关着的期间反复想了很久最终下的决定,他打算去找顾玠。
尽管他会有现在的遭遇,很大部分都是对方造成的,但顾玠的人品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他想,哪怕二人之间有嫌隙,只要他知道周沅对他做的这些惨无人道的行为,一定会出手相助。再者,以周沅的势力 ,想要对付他们,也就只有顾玠可以。
冯延芳打定了主意,对待周沅的态度更是十二万分的小心与恭敬。
饶是如此,等周沅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受了一顿折磨。
冯延芳缩在下人随意铺的稻草上面,天气越来越冷了,每到晚上,他都是又冷又饿。
终于等到了用饭的时辰,他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确定外面没有人了,才从鞋子里拿出了那枚钥匙。冯延芳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遍,锁开得非常顺利,他在走出来后,忍着心里面的兴奋,将锁恢复原状。
不出意外,今日周家这么热闹,他的晚饭是不会有人送来的。
这就意味着就算有人发现他不在了,也要到明天早上了。
冯延芳在将一切收拾好后,就立刻转身离开了。可他从来没有到过周家,上次过来也是昏迷的状态,一时半会想要找到大门非常困难。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周家有些异常。不仅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反而是过分安静了。
路上碰到小厮,他担心会被发现,一路躲躲藏藏,最后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忽然间,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声音哪怕没有看到人,冯延芳都能听得出来,是周沅。他本想要立刻离开,不想又听到了顾玠的名字。
抱着好奇,他小心地靠近了房门。
“听说顾玠今天特意给学堂的学子也放了一天假,这样的好日子,想必小奴也一定很高兴。”
哪怕徐连已经有了名字,但周沅依旧用着以前的称呼。
“来年今日,我一定会给他烧一株香,让他看看我是怎么跟顾玠在一起的。”
周沅已经彻底疯了,说话的语气夹杂着无比的阴毒和残忍。
哪怕是这几个月都饱受折磨的冯延芳,听到他此刻说的话,都不禁感到十分恐惧。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周沅明显是想要在今天对徐连不利,如果他能提前将这个消息告诉顾玠……
冯延芳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而是又重新找起了出口。
上天保佑,尽管他始终没有找到后门,但却看到了一个狗洞。再没有尊严也都有过了,冯延芳没有再耽误,闭着眼睛就从这个地方爬了出去,而后一路向顾府跑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
冯延芳浑身是伤,衣服破破烂烂,加之几个月都没有洗过澡了,守门的小厮又怎么会让他轻易登门。
“我、我是冯延芳,我找你们家公……”
“什么狗东西,也敢来我们侍郎府前撒野,给我打走!”
他不说自己的名字还好,一说出来,下人当即就变了脸。
府中上下谁不知道冯延芳做的好事,要不是顾玠没允许,顾明昌可能早就将人弄死了。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都知道,冯延芳不是个好东西,话里话外也是将人贬低了骂。
等将人赶走以后,小厮更是朝对方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口水。
“呸!要不是你,咱们公子哪能吃这么多苦?还有脸找上门。”他转身让其余人守好门,自己进去跟管事禀报了一声,“你们都精神着点,公子大概再过一会儿就要从城郊回来了,别让那种晦气的东西冲撞了公子。”
“放心,有咱们在这里守着,谅他也不敢再过来。”
冯延芳在周家待了许多天,根本就不是小厮们的对手,因此他们刚有所行动,冯延芳立刻跑开了。可他并没有走远,虽说跟顾府隔了些距离,但那名小厮的话他隐约也听到了一点。
得知顾玠还没有回来,他立刻又一瘸一拐地向城郊走去。甚至他心里想着,能不能阻止周沅也不重要了,只要他让顾玠看到自己为了对方付出了哪些,相信顾玠会记得他的好。
夜里的风凉得有些吓人,几乎越靠近城郊,温度就越低。
周沅坐在马车里搓了搓手臂,他现在已经被即将杀死徐连的兴奋冲昏了头,压根儿就没意识到周围有多反常。不仅冷,还尤其的安静,甚至连一点风声,一点落叶的声音都听不见。
他带来的那些杀手倒是感觉到了异常,跟周沅说过以后,对方毫不在意,还当场又给他们加了许多钱,说是事成之后还可以再给他们一笔,只要他们做完今晚这一单。
这群杀手一贯就是刀尖舔血的,手底下的人命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只要雇主给够银两,什么都好办。周沅出手大方,而且他们这一次要杀的人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连武功都不会,在他们看来,这笔钱完全就是躺着赚。
那点异常很快就被他们忽视了,只凭徐连一个人,想要逃掉,除非有奇迹发生。
周沅也是这样想的,在马车靠近木屋的时候,他就让车夫停了下来,先回府去了。而后他让杀手们上前,自己则是坐在马车里等着好消息。
在他的设想中,解决徐连应该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可不仅是一盏茶,连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杀手们也还是没有好消息传来。甚至他都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似乎那群人走了以后就消失了。
温度更冷了,周沅掀起车帘下去的时候,竟然被冷得生生打了个颤。他试探地吹响了跟杀手们联系的口哨,没有得到回应,就连人影都没有看见一个。
不远处的木屋里灯火大亮,透着古怪。
周沅在离开和走近之间选择了后者,可他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顾玠?”太过意外,以至于周沅喊出来的时候都有点破音。
周沅来之前明明已经派人盯过了这边,对方亲眼见到顾玠回府了他才动身,可现在顾玠竟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且,看上去还相当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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