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之间(木小吉)

程远和图图从机场出来的时候，看到邵阳正被一个人拉着问些什么。等他俩走到身边的时候，才有空和他俩打招呼。
“可把你们盼来了。”邵阳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图图背后的背包。
他们做户外的习惯，出门都是专业的户外大背包，行李箱什么的基本没有用武之地。
“真的吗？”图图笑着说
“可不是嘛，日月可鉴啊！”邵阳当即伸了三根手指头出来发誓。
邵阳这话说的是一点儿都不违心，是真的一直盼着呢。
图图很爽快的笑了一下，一边和他们往外走，一边给程远和邵阳做介绍。
程远和邵阳打了招呼，坐在了后面，图图坐在了副驾。
邵阳一直在后视镜里观察程远，不得不说，长得真他妈的好看，又给人一种清冷自持的感觉。和林深那个狗男人在一起的话，也不知道谁的话会更多些。
“行程定好了吗你们？”邵阳边开车边问。
“嗐！想哪儿走哪儿呗，时间多的是。先宰你一顿是正经。”图图笑着说。
“这个没问题，你们可劲儿宰！”邵阳也笑。“小远呢？”邵阳问，“小远想去哪里？”
“和图图姐一起，去禾木。”程远回答。
他没有图图和邵阳之间的熟稔，规规矩矩的回答。
“嘿！巧了不是！哥也正想休个假，咱仨搭伙儿？”邵阳眼珠子一转，有热闹不看王八蛋。这摆明了就是冲林深那狗东西去的啊，也不知道几天不见发生了点儿啥。总之，小帅哥，好勇敢，他喜欢。
“那就看你诚意了。”图图说。
“那必须的，哥诚意满满的！”邵阳都有点儿亢奋了。“位子订好了，给你俩接风洗尘。晚上你俩就住我那儿，也别不好意思，我那就是个中转接待站，谁来都能凑合两天。”邵阳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兴奋过度了。他敛了敛声音，继续道，“咱们自驾过去吧？”
“自驾？”图图转头看邵阳。
“对，早上出发的够早的话，晚上说不定还赶得及吃晚饭。”邵阳说。
“这得多累啊…”图图不以为然。
“也就是图个方便。”邵阳说，“这个拿来当诚意够不够？”
他主要也是考虑到林深那个狗男人还瘸着，还是有个车更方便点儿。
“那必须够了。”图图说，“超出预期了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待遇。对吧，小远？”
“谢谢阳哥。”程远道谢。
“别这么客气，咱们这就是说定了哈！待会儿喝两杯吗？”邵阳看着后视镜里的程远问。
“好。”程远回道。
这是林深的朋友，和林深的性格还真是挺南辕北辙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成为朋友的。程远想着。这就是他错过的关于林深的过往时光。
仨人回到住处，撂下行李。打了个车就去的饭店。说好了喝两杯，那就不能开车去了。好在也不远，打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程远下车一看，说是饭店，其实也和大排档无异。但是一看就是开了很多年的样子。招牌看起来饱经风霜。还没有到正饭点儿，他们来的早了些，但是也已经有两三桌人在吃着了。
“我跟你们说，这家味道贼地道。”邵阳坐下之后，一递菜单给图图，一边说，“看看想吃什么，前两天林深来，给他带这儿干了好几顿。那货给这儿的招牌菜尝了个遍。”邵阳招呼程远“小远也看看，随便点！哥今天的诚意得靠你俩成全啊！”
说完站起身，冲老板比了个手势，看起来确实是老熟客了，老板秒懂，迅速开始往烧烤架上放食材。
“先要了点儿串儿，虽说只是喝两口，但是也必须得有串儿。”
图图和程远挑了几个看起来经常被点的菜。等菜的间隙，一盘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先被端了上来。
“深哥腿还没好全，你既然打算休假，怎么没和他一起？”图图拿了一根串儿问道。
“……”
邵阳抬眼瞄了一眼程远，“这…嗐！他不让跟呗，他烦我呢…”邵阳咬了一口串儿扮无辜。
“……”这个回答也是图图没想到的。
“小远，来碰一个！”邵阳端起半杯啤酒，碰了碰程远的杯子，“虽然咱俩第一次见，但往后就都是朋友了，别跟哥客气哈！”说完一口闷了那半杯啤酒，“但是也别跟林深那狗东西学。”他又补了一句。
“……”
程远不知道回答点儿啥，如果没有后半句，他还能说两句，这能让他接点儿啥？而且他总觉得这话说的哪里不太对，酒也是喝的莫名其妙的。
酒足饭饱。可能酒没足，但确实饭饱了，甚至有点儿撑。
邵阳说喝两杯，确实也真的只是喝两杯。他们仨连半打啤酒都没喝完。明天出发的时间太早了，不是会须一饮三百杯的时候。从这点儿上来看，不论性格如何，其实邵阳还是一个相当靠谱的人的。
毕竟是林深的朋友，程远在心里给邵阳加光环。
仨人回去也没打车，图图建议沿路散步回去当消食了。路过超市，还买了一些零食饮料提了回去，准备明天仍车上备着。
第二天一早，真的起了个大早。乌鲁木齐深秋早晨八点半左右天亮，他们六点就出发了。
车在路上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天光大亮，他们在路上，甚至停车看了一会儿日出。
太阳跳出来的那刻，程远很是期待。在这轮太阳落山前，他应该就可以见到林深了。彼此心照不宣的林深。
车在路上飞奔，有一种追逐落日的感觉，尽管这日头才初升。
累是真的累，但也是真的美。
还有一种飞机给不了的，那种跨越距离的感觉。这种感觉比飞机的起落让人觉得更加真实，也更有成就感。
他想要见到林深的心情，那种期待，也被从一个多小时拉长到十几个小时。
在那一天的傍晚，他跟随落日一起被送到了林深的身旁。

林深带着白音，白音牵着他的小白马等在村子路边。
程远下车的时候，看到落日的余晖给林深渡了一层亮光。他身旁是当初图图手机里那张照片的俩主角，小男孩和小白马。
林深向他们走过去，林深没想到邵阳也跟来了。还没看到人时就先看到了邵阳的车。
邵阳坐在车上没下车，开着车窗笑的不怀好意的看着林深，看的林深一脑袋黑线。
邵阳只是放下了程远，图图只来得及从车窗里跟林深打了个招呼，就被邵阳开车强行带走了。
林深看了一眼车屁股，甚是无奈。
转过头，程远还在原地看着他，他们还没有打过招呼。
“来了。”林深朝程远笑了笑。
“嗯。”程远觉得这个招呼打的，像是他们之间约好了，他一定会来似的。但是下一秒，他突然想到，他好像是说了，让林深等他。想到这儿，程远突然间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粉色。
“你的腿好了？”程远尽力忽略那一抹热意。
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柺不离手，今天没有柺，而且他还站着。
“可以适当的走一些路了。”林深说着牵起在旁边好奇看着他俩的白音，“我们回去吧。”
“好。”程远点头。
忽然手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吓了程远一跳。是那个小白马，拿鼻子拱他。
“看来小红也很喜欢你啊。”林深笑了笑。
一匹白马叫小红？
“走吧。”林深说着，“我还准备了一篮子胡萝卜给它，回头你可以喂喂它。”林深一边走一边说。
林深牵着白音走在前面，走的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很稳。看起来腿伤是恢复的不错。程远牵着小红跟在他身后。
回到白音家院子的时候，邵阳和图图已经和房东大妈唠上了。
“呦，回来了，还挺快。”邵阳看到林深说。
“深哥腿好的差不多了吧，刚刚都没来得及问。”图图说着白了一眼邵阳。
“嗯，好的差不多了。”林深说着，看了一眼邵阳。
“小远，快来，有好吃的！”邵阳招呼程远，“有烤羊腿！”
羊腿是林深拜托房东大姐去买的，处理好，腌好了，就等着晚上他们差不多到了的时候开火烤。
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往外冒油了，香气四溢。
因为不知道邵阳也会来，房东大姐又多做了几个菜，并给他们拿了一壶自己家酿的奶酒。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也开饭了。房东大姐还给他们在院子里起了一堆篝火，氛围感是很足了。
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宾主尽欢，如果忽略邵阳时不时的意有所指的话。
他们边吃边唠边喝，奶酒很香，有酸奶的味道，度数虽然不高，但是他们喝了不少，都有些微醺了。
深秋的晚上，其实还是有些冷的，虽然他们有篝火，但是小风一刮，还是很有些刺骨的。于是意志力顽强的他们决定见好就收了。
围炉夜话到此结束。来日方长，他们开车的，坐车的也都累了。
等到分配房间的时候，出现了分歧。
之前林深说朋友要过来要几天，让房东大姐另外给他收拾出来了两间屋子。
房东大姐也不是专门做客栈的，只是家里有两间空房，在旅游旺季的时候，会收拾出来提供给有需要的游客们。有的人比较喜欢这种方式，比住酒店更能接触到当地人的生活。
林深说需要两间，房东大姐把自己儿子和儿媳的房间也暂时腾了出来。
儿子和儿媳都在乌鲁木齐工作，节日才会回来。暂时腾出来也不费什么事。
但是现在是，邵阳跟着来凑热闹，多了个人。四个人，三间房。必须有两个人住同一间。
图图一个姑娘，果断奔了其中一间而去，不必参与他们之间的角逐。
剩下他们三个人，互相盯着。
程远觉得，林深和邵阳是多年好有，他俩应该不介意住同一间房。但是他也不好开口就要求自己住。他们来之前，林深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那他就只能……
“我和阳哥住吧。”程远说。
“不行！”另外俩人异口同声的否决。
“……”
“邵阳和我住一间。”林深开口。
“我不！”邵阳再次否决。“谁要跟你这个狗男人睡一间，我要一个人住，老子开了一天车，难道还没有资格独自住一间吗？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诛心三连。
“……”
“……”
“小远啊，哥睡觉打呼还磨牙的，尤其是过度劳累之后，哥就不折磨你了哈，”邵阳对着程远说，“跟你深哥睡一间去，他人斯文，睡着了和死了一样。”
“……”
“……”
邵阳转头又瞪了一眼林深，仿佛在说，哥给你个机会你再考虑一下，你是真的想和老子睡一间吗？
“睡觉了，晚安两位。”说完转身奔了另一间而去。
留下另外两个当事人在风中凌乱。这个结局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程远手都有点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幸亏提着行李呢。
“休息吧。”林深说。
程远脸上有倦色，坐了一天的车，又吹了半宿的风。
不能一直在这儿站着吧，程远需要休息。林深在心里对自己说。
程远亦步亦趋的跟在林深身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了。
床还挺大的，这间是专门提供给游客的。所以床是标准的双人大床，还带有独立的卫浴。虽然依然简陋，但在村子里算奢侈了。
洗漱完躺上床的时候，程远觉得像做梦一样。他突然很想给高翔发个消息问一下他该怎么办。但又觉得太婆婆妈妈小女生心态了，谁还不是个男人咋地。不就是住一间房，睡一张床吗？这不就是他的终极目标吗？不过就是超前实现了而已。程远安慰自己。
等林深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程远自己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给他留出了很大一块地方。
林深坐到床上，拿起手机，上面有邵阳发的消息，“老畜牲，不用谢。”
“滚。”林深回道。
手机放在了一旁，拉起被子躺好，放缓呼吸。程远的呼吸更轻，几不可闻。
但是林深知道，程远并没有睡着。
夜阑犹未寝，人静鼠窥灯。
林深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21章 秉烛夜话
“林深…你睡着了吗？”最初的紧张感过去之后，程远闭着眼睛思虑半晌，还是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虽然这跟他最开始想的有些出入。他没有想过会是躺在同一张床上说这些话。但是难得的天时地利人和。
“没有。”程远侧躺着，林深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低沉的犹如旷野的风吹过窗外的白桦林。
“我们搬办公室的时候，我从你的抽屉夹缝里捡到一封信。”程远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不敢回头。
“嗯。”风又吹过一遍白桦林。
“你还疼吗？”程远轻声问。
程远也不知道，他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有一瞬间他的脑子控制不了他的嘴。就像他现在就躺在林深身边一样梦幻。
问完之后，程远又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太私密了。但那封信他都看了。虽然他从那封信里也没有看到故事的全貌。但就林深目前的状态来看，那就是个意难平啊。
“阿远…”
风吹过白桦林之后又开始喊他的名字了，程远想。他又有点儿想哭了。他似乎听不得林深喊他阿远。这两个字像是他泪腺的声控开关。程远，憋住！你是个男人啊你还记得吗！
“嗯…”程远喉结滑了一下。短促的发出了一个音节。
但是林深还是听出来他哭了。林深叹了口气，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他伸手揽过程远，将他抱在怀里，慢慢拍着他的背。
林深的怀抱好温暖啊，程远想着，但是眼泪却控制不住了，整个人都在颤抖。
但这颤抖也许和他哭没有太大的关系。
“对不起啊，我似乎总是在惹你哭。”林深自嘲的笑了一下。
程远能感觉到林深说话时的胸腔共鸣。
“我也不是爱哭。”程远想给自己挽一挽尊。
“嗯，我知道。”林深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背一边说。
程远平静下来之后，开始觉得不好意思。闷在林深怀里，不愿意抬头，太丢脸了。
但是他也贪恋这个怀抱。可以一直抱下去多好。
“不哭了？”林深摸了摸程远的脸，“要喝水吗？”
“不用。”程远说，“我去洗个脸。”
林深伸手想要打开灯。
“别开灯！”程远出声。
林深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程远摸黑下床去洗手间，还是踢到了床角。林深听到程远在卫生间小声呼痛。真是又怂又勇敢。小事儿怂的可爱，大方向上勇敢的让他心动。
程远洗了洗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平静了一会儿。又摸黑躺了回去。回去倒是没有再踢到床脚，林深在床脚扔了根户外照明用的荧光棒。
也不知道为啥腿都瘸了的人还随身备着这个，真是将户外俩字刻在了DNA里。
还怪可爱的，程远想。
躺回去后，程远没有说话，他一时不知道怎么继续前面的话题。窗户纸捅了一半，封也封不起来，放那儿不管又漏着风。
今天晚上，从他和林深踏进同一间房的时候开始，事情就没有往意料之中的方向发展过。
“睡得着吗？”林深转过身问程远。
程远转头，透过床脚处照明棒的光，他一眼望进了林深的瞳孔里。
“我知道的，阿远，我都知道。”林深看着他的眼睛说。
程远眼眶又开始热了。
“以前从没有人问过我还会不会疼。”林深伸手握住了程远攥着被子的手。“桑辰是我人生中的一段岁月，确实也影响了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生轨迹。”林深握着程远的手紧了紧，“但是这个故事现在不重要，以后会都告诉你。我们现在来说一下我们之间的事。”
我们之间的事。程远看着林深没有说话。
“你让我很意外，阿远。”林深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程远的头发。“你比我年轻，比我勇敢。我……”林深顿了一下，“我虽年长你几岁，倒是还不如你。”
程远却不以为然，林深也年轻过，只是他当年的勇敢给了别人。
“但是现在，你让我觉得，我或许也能像你一样勇敢。”林深搓了搓程远的手背，“我也喜欢你。”林深说。
林深果然知道自己喜欢他，程远下意识反应。他果然也喜欢我，程远又跟着反应了一下。
窗户纸破了。
“对不起，是我不够勇敢，原本你可以享受到一段顺理成章的两情相悦。”林深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