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装了(隰植)

“我不想……平安在这里，是因为对你多一分的歉疚或是因为多一分的感激，如果你们真的要，一起。”
她说“一起”的时候，简平安都能听出她吐字的艰难，“小秋，阿姨一把年纪，我当然希望你们都好，可是我不能保证，我确定不了……”
“姨，你不必觉得不自在，也不用认为欠我什么，平安更不用有这个想法，这是我愿意的付出的，老实说，这个房子其实我已经买下来了，这些年你交的租金，我全部都存在一张卡上，这张卡我本来想在今年平安生日时给他做生日礼物，我付出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们觉得有负担，因为爱会让人付出和奉献，这是人的天性。我已经没有了亲人，如果现在连你们也想要抛弃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会搬走的，”简平安忽然说。
“妈妈，我没有因为觉得对不起才喜欢秋余声，我听懂你的话了，我不是因为分不清楚。”
他把米线放在桌上，很冷静地想要解开袋子的结，可他的手忍不住地发抖，两个结怎么也打不开，像他能听懂贺云帆话里的意思，但他却不能更好解释出自己的想法。
“你先吃饭吧妈妈，我不会搬走的，以后我会把房子的钱还给秋余声，我已经想好了，以后我的工资会分成三份，我要给你一份，给他一份，最后再给我自己留一份，我不是因为感激，我分得清楚，真的。”
他说道最后才显得有些激动，他解不开袋子就去拿剪刀想要剪开，贺云帆想到什么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秋余声距离他更近，先一步迅速抓住简平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剪刀自然地掉在了桌上。
“我剪东西，我剪东西！”
简平安眨了几下眼睛，免得自己眼泪掉出来，他们以为他还想做傻事，可是他想谈一场恋爱不是要用死来威胁，现在拥有的爱能给他对明天和后天的生活充满期待。
他已经长大啦，一定可以找到好好解决问题的方法。

第111章
当天本来应该要回学校，但秋余声给自己和简平安都请了假，中午贺云帆出了趟门，再回来已经是下午，简平安试着问询她去了哪里，贺云帆声音沙哑地回应只是出去转了转。
在这期间，简平安已经把贺云帆收拾出来的东西又重新放好，他发现改动最多的是秋余声的房间，原来将自己的东西拿走之后，秋余声的房间显得那么空旷整洁。
“妈妈生气了吗？”简平安问。
秋余声摇头道：“生气不是主要的，她需要时间适应我们的关系，这很正常。”
简平安实际自己也这么认为，他不是没想过贺云帆的拒绝态度，也不是一开始就肯定和秋余声能完全无负担地在一起，他对尚未接触过的感情困惑过，但是他没有一味退缩和逃避，没有被打倒。
秋余声说：“比起一切，她更爱你，所以会希望你好，别担心。”
贺云帆回来后就进了房间不出来，简平安敲门想进去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进去了。
他看见贺云帆拿着一本相册坐在床头哭，简平安走得近了些，发现翻开的相册两页都有照片，他和秋余声的一人一张。
贺云帆哭起来没有声音，她看见简平安进来就急忙将眼泪擦干净，合起相册放到床头柜上，问：“怎么了儿子？”
简平安略显局促地站着，他的手还握在门把手上，进退两难的样子。
“可以吃饭了。”
贺云帆惊醒般：“哦！我忘记做饭了今天，马上就去做，饿了吗？要不要点外卖应付一下——”
“不用了妈妈，”简平安说，“秋余声已经做好了。”
“是吗……”
贺云帆又慢慢坐了回去。
简平安向前走一步，进去后把门关上，犹豫后问：“妈妈，是不是你不同意我秋余声在一起？”
贺云帆望着简平安清澈的眼神，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不同意……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简平安问：“具体是想什么呢？让你这么难过，我知道错了，可是如果——”
贺云帆打断他的话，说：“妈妈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想的是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你不明白，儿子，人不能只看眼前的。”
“不看眼前，”简平安蹲下来，他直直的看向贺云帆，说：“可是不看眼前看哪里比较好？你不要提前去想，提前想那些都还没发生的事情，会把自己想坏的。”
贺云帆终于笑了笑，她摸摸简平安的头发，问：“你真的不害怕吗？”
简平安思考了几秒，说：“只要经历了就都不怕了，没经历我就不去想。”
“妈妈也想相信你们……”
“那相信就好了，”简平安说，“没关系。”
贺云帆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那好。”
秋余声在半夜发现简平安不见了。
他照例失眠，想要到简平安房里去看看他，却只看见他床上被子乱作一团，床单已经没有睡过的温度，手机也放在了枕头底下。
秋余声四下看了看，厕所里也找过，没有人在，看样子他是出去了。
离家出走？
秋余声觉得不大可能，手机没带，应该是不会走太远，他相信以简平安的性格想要离家出走的话，应该会给自己留一封信，或者提前告知一声。
他静悄悄地出了门，打算先去找找看，刚下楼就碰上穿着睡衣往回走的简平安，半夜出走的人还先震惊上了，问秋余声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秋余声见他手里拿着三根雪糕，其中一根已经被他拆开吃了一半，有些化掉了，他说完话没事人一样咬了口雪糕，秋余声吓得出走的理智才慢慢回来，一把将简平安抱在怀里。
“我来找你，你跑哪儿去了？”
“你怎么没睡觉啊？”简平安嘿嘿一笑，说：“我就是很想吃雪糕，楼下没有卖了，我去外面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才买到的。”
秋余声眼睛往下一扫：“穿拖鞋去的？”
简平安“哼”了一声，道：“我会洗干净的。”
秋余声皱了皱眉，放开简平安，说：“你想要吃什么都可以叫我，我帮你买。”
在滨城的那晚也是这样，做完以后简平安要吃雪糕，秋余声凌晨四点跑出去买，不知道他想吃什么所以买了很多，买回来就看见他已经洗完了澡，穿着大一码的衣服等在门口，秋余声把一袋雪糕都给了他，站着看了会儿，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那晚他差点昏了头，坐在简平安旁边捋捋他的头发又亲亲他的耳朵，看见简平安小口咬着最下面快化掉的地方，心想这时候他再提什么要求自己都会答应，哪怕他要吃一百根雪糕。
幸好也只是差点昏头，没有真昏。
简平安连忙说：“我又不会迷路，而且你们不是在睡觉吗？”
秋余声：“我不是可以醒吗？”
简平安低了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我看你都在睡觉，我以为你们不会发现的。”
“那我们如果发现了呢？”
“那我也是会回来的。”
他踹了个刚好在他脚边的小石子，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秋余声还想说什么，简平安忽然抬头问他：“你也是把我当小孩吗？”
他期待的答案是秋余声说不，但是秋余声却说：“你觉得当小孩子不好吗？”
“不是啊。”
简平安想，只是他觉得如果贺云帆和秋余声都把他当小孩，那他在许多事就根本不能和他们站在同样的位置发表意见，他们或许会无意识地瞒着自己，称作“不让自己受到伤害”就像秋余声独自面对的那一晚，他甚至都不知道秋余声那晚还说了什么，可是谈恋爱又不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为什么不叫醒他一起谈谈看呢？
简平安不想继续说这个了，他不想叫醒大家所以没有叫醒大家，他本来就有独立做事的权利。
“你的这支雪糕只能回家冻一冻再吃了，已经化了。”
秋余声看他那一本正经的脸色，只好说：“那我就回家再吃吧。”
“好的，”简平安说，“就是我只带了十块钱出门，没想到现在的雪糕买的都好贵啊，这三只刚好十块，我连买个口袋装起来的钱都没有了。”
“所以下次要不要叫上我一起？”
“你好粘人。”
简平安笑眯眯地勾着秋余声的手，“我下次会叫你的。”
秋余声的脸色这才稍见缓和。
他和秋余声一起回到了家，为了不惊扰到贺云帆都没开灯，可等秋余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准备放雪糕，忽然发现旁边桌上留了两杯热牛奶。
屋内还是静悄悄，简平安溜进来小声问好了没有。
秋余声笑了笑，他看了一眼贺云帆房间禁闭的门，把热牛奶端给简平安，说：“好了，喝完刷牙再洗个脸睡觉吧。”
简平安不大想喝牛奶，本想拒绝，又听秋余声说：“是阿姨热的”，他才几口喝了下去。
简平安瞟了一眼秋余声，奇怪自己能在这么昏暗视线下看见他眼神中的光芒。
这是这晚留给简平安的最后印象，当他躺在床上临近入睡时，他想到的就是秋余声这样一张有快意的脸庞。

第112章
简平安跟在秋余声的后头，他们正要登上缆车的车厢，排队的人很多，中途简平安帮一个走丢了的小妹妹找他的家属，于是排到的位置又重新换到了后面，一来二去，他们比预想的登上山顶的时间要迟半个多小时。
刚上缆车，简平安就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发给贺云帆。
今天天气不好，山上都是雾气，一节车厢里的人像坐公交一样多，简平安没有拍到什么好看的风景，被秋余声双臂张开罩在怀里时，他懊悔地想到寒假就最好不要到这么冷的地方来玩，如果不是前几天在外边吃饭碰到方雨，在她眉飞色舞的描述下和她约定好了来爬山，简平安估计现在自己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一切都是一念之差的决定！
简平安把拍到的为数不多可以看见缆车外边风景的照片发送过去，他悄声叹了口气，把手机藏进口袋里时，顺便将自己的毛衣袖口掖了掖，好让冷风不再灌进去。
昨天晚上贺云帆帮他准备衣服时就千叮咛万嘱咐，山上肯定冷呀，那雪都堆到人膝盖上头厚了，再加一条毛裤？妈妈帮你们拿过来，你待会让小秋也穿上——
“他为什么也有毛裤？”
简平安纳闷，他从来没有看见秋余声穿过毛裤，秋余声冬天可以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都不冷。
“什么话，你有他没有？那我的心歪到太平洋去啦，再说他身体可能还不如你呢，小时候就老感冒，你就让他也穿上。”
贺云帆勉强微笑着，从上次谈话后秋余声就很少回家，他的专业课程比简平安的多，越到期末就越忙，贺云帆不知道他和简平安也没见几次面，总想着已经是他们年轻人的世界，她不好再多啰嗦什么。
何况她面对秋余声的时候还是不免存在少许别扭，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最后竟真成了她的孩子……
“好吧，”简平安说，“可是我看天气预报上面，没说有这么冷……”
他们在的城市冬天会下雪，期末考试的时候滨城也下了一场小雪，简平安虽然怕冷，却觉得一条秋裤加厚厚的加绒长裤就够了。
——带少了，在缆车上也想抱着秋余声取暖的简平安想，应该听妈妈的话，古书上就说过，人要听妈妈的话。
“还有多久到山上啊？”简平安问，“方雨她们已经到酒店了吗？”
“还有十来分钟。”
秋余声吻了吻他的额头，问：“累了？”
简平安摇头，更加往他身上靠，他们几乎没怎么走过路，原本计划是爬山的，但突然变坏的天气让他们只好在山脚下就坐观光大巴上来，非要说累的话简平安也只是坐累了。
“你冷吗？”
简平安抬头望着他，担忧道：“你都没有穿毛裤。”
秋余声：“不冷，我装在行李箱里了，到山上的话再说吧。”
“哦哦，”简平安忽然望向别处，他听见其他人发出阵阵惊呼，原来这时候外边云层中透出了一缕金色阳光，照在了雪景上头，接着就有人说像菩萨显灵。
简平安握着秋余声的手，这么漂亮的风景他居然忘了拍照，遗憾收回视线后，他决定还是问一问秋余声：“你的毛裤不穿的话，能不能借我穿穿？”
“我以为你担心我冷。”
“我担心的，”简平安说，“所以我先问了一下你冷不冷，你要是冷，我就不穿了。”
秋余声笑了下，““是吗？这么乖。”
到山顶的第一件事是拍照，简平安随时都在向贺云帆报备自己的行程，他告诉贺云帆山顶更漂亮，缆车是因为人多才不好看，下次再来就不坐缆车了。
贺云帆回了一个偷笑的表情，还是简平安之前给他下载的。
「玩得开心，儿子」
简平安摸着手机屏幕，仿佛真的看见贺云帆的笑脸。
秋余声买了根小摊上的玉米递给他，问：“什么开心的事？”
简平安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开心。”
秋余声：“好，开心就好。”
玉米很快就冷了，下了雪的路不好走，简平安一直紧紧牵着秋余声的手，他们要去酒店办入住，方雨已经等了他们很久了，在大厅里玩平板游戏，钟信正蹲在地上看着什么东西。
“平安！你们终于上来了。”
她急忙把东西全塞给钟信，走到简平安面前想替他拿出整件，又忽然想到有秋余声在，根本不需要她做这些。
“我们的房间竟然是隔开的，但是只隔了一间，晚上过来找你们玩，对了平安你会打麻将吗？”
简平安很抱歉地说：“我不会。”
方雨笑笑道：“啊……那没关系，就不打麻将，晚上去泡温泉怎么样？这家酒店有温泉！我已经预定好了，七点半，咱们吃完晚饭休息会儿就可以去！”
“可以的，”简平安满口答应，他一见方雨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快乐，觉得自己也被感染了，尽管担心这么冷的天温泉还温不温，但是没关系，他可以去试一试。
“晚上我们就吃这里的特色菜，酒店的钱秋余声出了那我就请你们吃晚饭，不准给我钱啊，我们是好朋友，礼尚往来才能往往来来，知道吗？”
简平安点头如捣蒜，连声答应说知道了，
但到了晚上简平安中途又折了回来，他看见等待泡温泉的人不少，室内温度也没有他想的那么高，最重要是他准备脱衣服时连打了几个喷嚏，就不太想去泡温泉。
他把买好的饮料交给钟信后就和秋余声回了酒店，冲了一包行李箱里预备的感冒药和秋余声一人喝了一半，早早地就躺倒了床上。
房间里有投屏可以看电影，秋余声选了一部科幻片，简平安看不太明白，放到一半就换成了纪录片，看得他昏昏欲睡。
“不要睡。”
秋余声箍着他的腰强迫他醒来，简平安不高兴地皱了皱眉，“你要勒死我了。”
“不会的。”
秋余声笑吟吟地，先是亲他的鼻尖，后来又慢慢往下，钻进被子里握住简平安的腰。
“不行不行，”简平安肩膀抖了抖，因为明显感觉到正在触碰自己的不是手而是舌头，耳朵尖都红透，蹬着腿要远离秋余声，“有人，旁边有人……”
“不会有人的。”秋余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他带着微弱的笑意，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提前预告，他是带着善意的，是充满爱地竭力占有。

第113章
等到一切结束，简平安已经丝毫没有力气，他歪在秋余声怀里喝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就虚弱地推推开，在这间隙里瞪眼一样瞥了瞥秋余声，问：“现在是早晨了吗？”
他的嗓音有些不舒服，身上比期末体测完还要难受，好像为了逃避他提过很多次时间到了时间到了，秋余声只是笑着吻了吻他的指尖，说没有到。
实则没有人在这件事上做过时间约定，长时间的体力支出让他本就不大灵光的脑袋更像蒙了层雾，他好像哭了，因为听见秋余声问他哪里难受，他说哪里都难受，但是秋余声又不理会，那一刻简平安觉得他的良心坏透了。
“才一点半。”
“才一点半吗？”
简平安说话瓮声瓮气，纪录片没看完，觉也没睡好，已经一点半了，明天还要早起看日出，他想想都要焦虑了。
“我明天起不来怎么办？”简平安无力地趴在床上，“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