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关上窗后拉上窗帘,随后打开柜子,拿出庄园主人准备好的衣服换上。
简单的白T和黑色的短裤穿在少年身上显得分外好看,他伸了个懒腰,微微露出白皙光滑的细腰,再往下便有些引人遐想。
下午五点半,外面积累大片乌云,看上去即将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树叶被风吹得哗作响,房间里的电视突然被打开,躺在床上正在睡觉的陈声睁开眼睛,没去看电视,而是下意识看向窗户。
窗帘飞动,有些怪异,目光从窗户落向其他地方,先是余光里出现一双修长的腿,随后是上半身。
男人戴着熟悉的头套,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坐姿端正笔直,手上拿着遥控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里面放着的是个鬼片,正播到贞子从水井里爬出来吓人的场面。
陈声揉揉眼睛,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对方却笑了一声:“不害怕?”
陈声闭上眼:“电影还是你?”
“都有。”男人说,似乎是脖子不舒服,活动了一下头套。
陈声眼睛微微睁开,注意到男人脖子上一闪而过的黑色绳子,倏然掀开被子坐直身体。
“贞子爬出来不怕,我差点露脸反而怕了?”男人按下暂停键。
电视里停留在贞子苍白吓人的脸色上,那双过分大眼睛几乎快把眼眶撑破,确实有些吓人。
陈声对贞子毫无兴趣,只是盯着那个头套,说:“你把头套拿起来。”
“想要?”男人开口,“这个不行,给你了我的脸就暴露了。”
“我不要,拿起来一下就行。”
男人面向他,注意到他的目光,几乎是瞬间明白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拿起头套,直接将脖子上的吊坠扯出:“想看这个?”
吊坠被手握住,很难看清楚是不是他给陈雾的。
陈声凑近,想看得更加仔细,男人却故意躲避开。
“我爱人送给我的东西,不能给别人看,只能给我爱人看。”
陈声似笑非笑:“你爱人?”
男人点点头。
陈声:“你爱人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男人将吊坠展现给陈声,语气不自觉变得温柔:“声声。”
上面刻着的声字映入眼帘,陈声瞬间走过去将头套摘下来,男人没来及阻止,也没打算阻止。
不同于前面几个副本,这次男人的头发长到微微映眼,陈声将他头发仔细温柔地撩开些,露出了那张冷峻略显无情的脸。
“这么激动?”见他眼眸越来越亮,男人想将头套重新戴上,戏谑出声,“你看到我的脸了,不该有点表示吗?”
陈声避开他的手,将头套扔在床上,坐在床边后直直地盯着他那双深如寒潭般的眼睛:“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以往再怎么改变,声音起码还是正常人的,能够让人分辨出来。
这次的声音仿佛经过几次模糊处理一样,变得完全不同了。
男人反问:“我的声音怎么回事?”
“用本音和我说话。”陈声开口,还是嫌他的头发太长,一点点撩至耳后。
眼睛彻底没了遮挡,眼底的笑意暴露无遗,男人背脊靠着椅背,手肘架在椅子扶手上,双腿微微交叠:“这就是我的本音,你似乎不太满意。”
少年微微蹙眉,那张脸因此变得楚楚可怜起来,让人不禁伸出手去触碰,却被打开了。
陈声打了个哈欠,没有追问。
男人感觉出他的状态变了,之前对他抱有警惕,现在却完全放松下来。
奇怪的感觉蔓延心头,说不清道不明,令人不断沉思。
陈声躺在床上:“你可以去一楼客厅看。”
男人说:“吊坠是你给我的吗?”
谜题明明很郁颜郁颜多,少年却不问,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知道。
但是自己却不知道,这不公平。
“你爱人给你的。”陈声回答得模棱两可,“你不是说只有你爱人能看吗?你给我看了,不怕你爱人吃醋?”
“我在找他。”男人说。
“找到了吗?”陈声问。
“找到了。”
这话说完,房间里安静下来,床上的少年陷入熟睡中。
男人放下遥控器,缓缓起身走到床头,微微垂眸。
少年躺在那里枕着枕头,黑发遮住了脸,只暴露出点白皙的肌肤。
他伸出手将头发拿开,肆无忌惮地望着那张温顺的脸,注意到身体里有一种来自于灵魂的悸动。
男人用手轻戳了一下脸,指尖瞬间陷入柔软的肌肤中,这意外的触感让他不禁又戳了下,结果脸颊倏然开始发红。
怎么这么柔嫩娇弱。
男人收回手,不敢再触碰,眼底笑意越发多了。
“轰隆”一声,雷鸣炸响,他几乎是下意识捂住了少年的耳朵,随后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眼眸。
少年看着他,表情柔和温润,完全没有面对陌生人应该有的那种疏离冷淡。
男人一怔,心绪纷乱,神色恍然。
窗外雨水落下,砸在窗户上发出响动。
少年将他的手拿开:“睡觉。”
男人:“对我说的吗?”
“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困倦。
男人起身:“我可以躺在床上吗?”
陈声没说话,只是往旁边让了一下,留出空位。
男人躺下,望着少年单薄瘦弱的背脊,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喟叹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放心。”
他闭上眼,紧绷的思绪竟会因为少年就在自己身侧变得放松。
片刻后,男人刚要进入梦乡,被子微动,少年挪动过来,紧紧地缩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小腿轻轻地架在他的腿上。
陈雾睁开眼,好不容易有的困意被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冲散。
少年睡得很熟,这个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他离得很近,近到稍微一动,两个人的身体便可以彻底紧密相贴。
身上的温度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男人手脚不自觉僵硬,呼出一口气,刚把少年的腿拿下去,下一秒又挪了上来。
似乎是对他的动作不满意,少年好看的唇微微抿成了一条直线。
陈雾没有再动,任由他抱着,目光落在窗帘转移注意力,鼻尖却萦绕着少年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每一秒都牵动着思绪,让人无法冷静。
忍不住了。
陈雾扭头,眸光晦暗,刚伸出手要搂住少年,少年倏然转身滚到不远处停下,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不成字的音。
仔细去听,才辨认出是一个“热”字。
手还停在半空中,陈雾叹息一声,主动挪过去抱住少年。
陈声十分乖,像是猫一样安静地待在陈雾怀里。
直到呼吸洒在脖颈上有些痒,他才挣扎起来,却被抱得更紧。
“别动。”男人说,几秒钟后猛地坐起身,将被子盖在少年身上,打开窗户一跃而下的时候,还不忘关上窗户。
雨淅淅沥沥,床上的人睡得更加熟了。
第二天,陈声睁开眼,外面天气还是阴的。
嗓子有些干痛,他爬起来喝了一点水,恍惚中记起昨天似乎被人抱住了。
目光落在一侧,床上空无一人,对方早就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陈声放下水杯,走入卫生间洗漱。
他打开房门,准备下楼去吃早餐,发现林以持已经将早餐拿上来了,就站在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
一见他出来,林以持立刻将早餐递过来:“给,不用下楼了,吃完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是场恶战。”
“不用了。”陈声微笑着避开他的东西,“我下去吃。”
林以持没有强求,端着早餐跟着他一同下去:“你今天起得有点晚。”
“可能是我爱人在,睡得久了一些。”陈声随口道。
“你爱人……”猛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林以持不信邪地返回他房间。
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
他走到楼下,坐在陈声身边,苦笑一声:“不必为了我特意编出那种话吧,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少年慢吞吞地吃下蔬菜,闻言抬眸神色茫然:“什么编出那种话?啊,你说我爱人吗?”
他轻轻歪了下脑袋,目光落在门外的场景。
雨水打在地面上,溅起一阵水花,陈声缓缓开口:“我没有骗你,也不会为了你编谎话,我说的是真的,只是你看不到他而已。”
门口出现一点衣角,似乎是发现自己暴露了,很快连那衣角也消失不见。
陈声见状不禁失笑,低头继续吃着包子。
“看不到就是不存在。”林以持认真开口。
陈声一言不发,倒是旁边的另一个玩家揉着撑得难受的肚子说:“哎呀,他都这样说了,肯定是真的。”
毕竟谁会在这种游戏里费尽心思编谎话,又没有什么好处。
“是鬼还是藏起来了?”林以持追问。
“不是鬼,也没藏,只是看不见。”陈声喝下一口牛奶,还算耐心地解释。
“那就是假的。”林以持说。
“说不定故意的呢,某种情趣。”另一个玩家笑道。
林以持轻轻瞥了他一眼,玩家看出他的不爽,闭嘴不再说话。
陈声去拿纸巾,林以持离得近,直接抢过纸巾,拿起一张纸,温柔绅士地俯身去帮陈声擦拭嘴角:“别动,我来,你坐着就好。”
他自认为很贴心的动作从某些方面来说,完全是过度打扰。
“我自己有手。”少年没有动,脸上笑容不变,只有那双乌黑的眼眸光亮暗淡了下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掺杂其中。
林以持手上动作没有停顿:“帮一下,没什么的。”
他即使注意到少年不对劲也不打算停下。
手中的纸巾忽然被抽走,林以持的脚被狠狠踩了下,顿时疼得弯下腰按住自己的脚趾,神色抽动扭曲。
一只看不见的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中,又重新抽了两张纸,擦了下陈声的唇角,像是对他之前的没抗拒生气了,动作有些用力。
红唇微微变形一刹,陈声可怜兮兮地开口:“疼。”
简短的一个字彻底让动作温柔起来。
一边目睹这一幕的玩家尖叫一声“有鬼啊”,直接爬上了楼。
林以持脸色难看地站起身。
被踩了一脚,他也觉得有鬼,但并不相信那个踩他的鬼就是陈声口中的恋人。
不找人当男朋友却找鬼?他不信。
陈声已经吃完饭,准备回楼上。
林以持盯着他的动作,心里痒痒的,不禁嘴贱道:“假如你说的话是真的,人不能满足你吗?你竟然找一个鬼当爱人。”
陈声动作一顿,似乎抬手拉住了什么,随即他淡声道:“我说过了,他不是鬼。”
林以持还想说话,少年抬头看向他。
那双眸子灰蒙蒙的,所有不好的情绪翻滚着形成一片杀意,压迫感随之而来,仿佛只要他再多说一个字,死神的镰刀就会挥下。
周围寂静到空气都变稀薄了,林以持识趣地笑了笑:“是我误会了,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陈声勾唇,眼睛瞬间恢复了明亮有神,眼角眉梢温和的笑意使那张漂亮的脸一时变得耀眼夺目,“你没别的意思。”
仅仅只是一句重复,带来的寒意瞬间爬满背脊,林以持勉强扯了下唇角,第一次觉得有人如此深藏不露。
陈声不是他能搞定的,脑海里浮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又有种更加兴奋的冲动。
不能搞定的,被他搞定了才爽,不是吗?
只要是个人都会有弱点,等他找到了,就是乘虚而入的时候。
回到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陈声被人拽倒在床上。
他想起身,却被大手紧紧按住,一条腿随即抵在他的腿间。
陈声试图往前挪动,也很快被看破心思阻止。
男人的脸显现出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问:“你讨厌那个男的,为什么不表现出来。”
“你是吃醋了吗?”少年答非所问,泼墨般的眼底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男人一顿,没有回答,只有眸色渐沉。
陈声说:“你先起来,你这样我不舒服。”
身体带来的阴影几乎将他笼罩其中,那种领地被侵占的感觉并不舒服,陈声翻身,侧着身体准备起来。
男人低头,不由分说地咬了下他的耳朵,一次不够,还用牙齿轻轻地摩挲着,显然是对他的惩罚。
陈声推他推不动,忍不住失笑:“你怎么这么爱咬人?”
“你故意的。”男人松开他的耳朵,一本正经地说,“故意让我吃醋是不是?”
“不是。”少年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吃醋,毕竟你有爱人。”
“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你,就要装傻。”陈雾搂着他。
陈声手指抓了一下他挂在身上的吊坠,抚摸着上面刻着的字。
“是你刻的还是我刻的?”陈雾忽然开口。
“我。”陈声说,“给你的回礼。”
“那我送了你什么?”陈雾问。
陈声下意识抬起手腕,想起陈雾看不见,只能放下去。
男人盯着他的手腕沉吟片刻:“我猜我送你的应该是个手镯。”
陈声点头,转动了下那个只有他能看到的绿色镯子。
戴太久了,他都习惯了镯子的重量,很多时候会忽略掉。
“什么样子的?”男人的唇贴在耳边,带起一阵酥痒。
陈声歪了下脑袋,和他离开距离,刚回答完一句“绿色”,外面喇叭突然传出声音。
“第三轮捉迷藏即将开始,请大家出来集合。”
陈声从床上坐起来,想起什么,问身边的男人:“你对自己丢失的记忆不好奇吗?”
“好奇。”陈雾说,“我想过,但想不起来,庆幸的是一些较为重要的还残存一点感觉,比如我的名字,比如你。”
陈声伸了个懒腰,闻言失笑出声。
他来到庄园中间,站在喷泉前,喇叭里滋啦声不断,极为刺耳,带动了不安躁动的情绪。
天色阴沉沉的,黑云聚集在一起,一点光都没。
“轰隆”一声,雷鸣将喇叭里的男主人声音掩盖住,直到雷声消失不见,男主人才继续开口。
“我宣布,第三轮游戏开始,剩下的九位玩家,祝你们好运。”
背景音乐在昏暗的周围更添阴森,众人散开。
陈声目光落在背对着他,闭眼的四号杀手上,转身走入E栋。
林以持在后面跟了又跟,直到跟着陈声来到这两天他住的房间。
“这里可没有你能躲藏的地方。”林以持笑着靠在门前,“你难不成……”
他视线落在床下:“要藏在床底下?太容易发现了,这都最后一轮,你总不能摆烂了吧。”
窗户是开着的,雨很快落下,带起一阵潮湿的泥土味,陈声觉得衣服都仿佛沾上了雨的味道。
他关上窗户,笑吟吟地对林以持说了几个字:“请你出去。”
很难从少年完美的笑容中窥探出什么,林以持耸耸肩,转身时不禁说:“大部分地方都被知道了,躲在那些地方被找到只是早晚的事,但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躲,就算他们把整个庄园翻过来也找不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回答他的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林以持不禁哂笑,他不信陈声在那个房间里能找到比自己要躲藏的位置还要好的地方。
除非他压根就没打断躲藏,而是有别的目的。
时间所剩无几,音乐声成了催命符,林以持抬脚快步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陈声拉上窗帘,躲在床底,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男主人兴奋的声音传遍每个角落:“玩家躲藏时间结束,杀手请睁眼。”
陈声闭上眼,呼吸轻到几乎没有。
脚步声很快响起,听着只有一个人,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陈声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脚步声停止,房门没有打开,外面的人似乎是故意的,就那么停在门口不动了。
炙热的呼吸洒在脸上,陈声瞬间睁开眼。
戴着头套的杀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此刻正趴在他面前,手中刀缓缓贴近,朝他笑得变-态疯狂:“不想死的话,亲我一下。”
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少年眼底浮现的笑意分外明显。
杀手微微失神,脑袋上的头套被摘下来,少年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柔软的唇瓣触碰到脸的那一刻,心脏失去了原本的节奏,疯狂跳动着,似乎要冲破胸腔。
杀手一怔,脸颊迅速红了,后退几步,起身快速离开。
眼睁睁看着他跑掉的陈声:“?”
原地只有那把水果刀留在那里,在昏暗中泛着寒光。
他目光落在水果刀上,想起什么,不禁一笑,将其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