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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二代被迫从头再来(寓风)


颜君齐又问:“你定铁锅可有官吏登记了?”
卢栩摇头,“就付了个定金。”
颜君齐思考了许久,轻声道:“也许仗要打完了。”
卢栩蓦然瞪大眼睛,“真的?”
颜君齐被他那么期待瞧着,有点不好意思,慢慢和他分析,“我也是胡乱推测。铁器乃是重器,我朝民间买卖铁器虽不如前朝严苛,但自从战事吃紧以来,市面铁器缺失,铁匠无铁可用,农具大都只修不卖,即使找到了铁矿,也要紧着战事用,纵有充裕,也绝不会有闲铁流到市场来。除非是……”
卢栩福至心灵,“仗快打完了,不需要那么多兵器了!”
颜君齐点头。
卢栩瞪着眼睛看颜君齐,越想越有道理,他一拍腿,夸道:“我怎么没想到?!君齐你好聪明!”
颜君齐愈加不好意思。
卢栩嘀咕一声难怪他学习学不明白,颜君齐听他一说就能想到这么多,他看到了也没想出来,卢栩再看颜君齐,怎么看怎么觉得钟灵毓秀是个人才。
他盯着颜君齐的脑门,敬畏道:“君齐,你可要好好读书,不能浪费。”
颜君齐脸红,“唔。”
卢栩:“对了,你字练得怎么样了,我路过书局掌柜问我来着。”
颜君齐从筐里拿出几卷纸稿给他,“我写了七种字体,劳烦你拿给掌柜瞧瞧。”
卢栩接过来看,更敬佩了。
颜君齐本就写字好看,他常年在地上练字,又帮家里干农活,手上有劲儿,写字潇洒流畅,行云流水,卢栩说抄书,他这几天又模仿书稿练了官体和刻体,端正方正,整整齐齐,真像刻的似的,看起来却比刻印更舒服。
卢栩叹为观止,什么是学霸?这就是学霸。
卢栩夸道,“君齐,我觉得你就是上街卖字画也是能谋生的。”
颜君齐谦虚摇头,诚恳道:“我不会画画。”
颜料太贵,他买不起,也从没画过。
卢栩:“不要紧,练练就会了。”
他还会点简笔画呢,颜君齐一定可以!
卢栩小算盘噼里啪啦:“等以后我有钱了盖新房,把墙全刷白,都给你画!”
颜君齐畅想,不禁也有些向往,点头笑道:“好。”
到时候就让颜君齐给他题诗画壁画,又文艺又雅致,高端大气上档次!
他们俩对视一眼,满眼笑意。
卢栩想得很高兴,又道:“你想想,想看什么书也一并告诉我,我找书局借,这样你既能抄书赚钱又能看新书,一举两得!”
颜君齐问:“能行么?”
卢栩抖抖他的字:“这还有什么不行?”
书局那些手抄书他见过,字都算整齐,但也没见谁比颜君齐写的好。他想好了,颜君齐这么聪明,又正是好好用功备考的时候,不能浪费时间抄话本,万一将来高中了,别人打听起来,“他年轻时候家境贫寒迫不得已抄书谋生”和“他年轻时候抄话本卖钱”,听起来可不一样。抄话本名声哪能有抄圣贤书好听?
颜君齐想想,将想看的书抄到纸条上一并交给卢栩。
这都是当年他考童生试时听别人推荐说的,只是他没钱,也借不到。
卢栩郑重揣好了纸条,把剩下的糖留给颜君齐吃,不再打扰他看书。
他到院子里逗卢锐和文贞玩,见颜母绣的鸳鸯好看,不由问:“婶子,你绣了绣片还是卖到镇上?”
颜母怔了怔,“是呀。”
卢栩:“反正我天天往县里跑,不如我往县里绣庄卖卖看?兴许县里比镇上价还高。”
元蔓娘想了想,可不是嘛!“十娘你给栩儿卖卖看?”
颜母不知道卢栩在县里怎么卖田螺,怕他是摆摊,还要麻烦他找绣庄,耽误了回来,便问:“麻烦你吗?”
卢栩:“那有什么麻烦?我每天都要沿着街转几圈,几块绣片又不占地方。”
颜母这才放心,“只要不低于八十文便卖了,我还攒了些,我拿给你看看。”
卢栩:“行!”
元蔓娘也收拾了几块一并给卢栩。
她刺绣不如颜母,只能修些小花草,一边为颜母高兴,一边也有些神伤。
同样是刺绣,在镇上卖,颜母绣的能卖八十文,她绣的才能卖三十文。
隔壁三奶奶赶集卖包子,听说现在两篮子不够,都是推着车去卖,正收拾屋子,准备在家里开个包子铺。
她连馒头都蒸不好吃,还得卢栩花钱到隔壁去买。做饭也不如卢栩好吃。
她越想越伤心,晚上哄睡了孩子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卢栩压根没注意到元蔓娘不对劲,见她早上情绪不高,还以为是这些天又是照顾孩子又是照顾地,抽空还给他做鞋累着了。这可哪个都不轻松。
卢栩自认他和原来的卢栩不一样,家和万事兴,作为一家之主,他得照顾每个家庭成员,出门前故作大人的叮嘱元蔓娘,“不舒服就多歇歇,身体重要。”
元蔓娘疑惑,震惊,更伤心了——大儿子是觉得她是全家最没用的人吗?
卢栩见元蔓娘又泪眼汪汪的,默默叹气,他这后娘可真容易感动,好哄,就是爱哭……
他没辙。
他悄悄把卢舟叫过去,“你是大孩子了,要照顾妹妹和弟弟,不能让娘太操劳知道吗?”
卢舟肃然点头。
卢栩满意了,“回来给你带糖吃。”
卢舟欲言又止,他是大孩子了,不吃糖了。但想想带回来的糖主要是他哥和腊月吃,卢舟又把话咽回去,“哥哥早些回来。”
卢栩心想,这还得看运气。想罢,他也不多说,和卢舟挥挥手推上他的小推车继续翻山越岭。
早市如常,销量稳步小幅攀升,卢栩中午收了摊子拿田螺和隔壁果子摊换了几颗因磕碰被剩下的杏。
他还想换桃,人家不干。
他们这儿桃比杏金贵,一来甜,二来个大好看,寓意也好。
杏就便宜了,个头不大,果核不小,看着就挺酸的。但好歹是个果子。
山上已经没什么野果了,前两天寒露领着几个妹妹满山坡找也没找着几颗莓子。
卢栩看看杏,又多换了几个。
不行还能煮成果酱,晒成果脯,煮饭时候洒一点,总归浪费不了。
照例在酒肆门口卖了一中午田螺,卢栩给掌柜留下三十份儿,推车去了西街。
书局客不多,常来的都是熟客,见着卢栩,掌柜先开了腔,“我当你不来了。”
卢栩将推车停到门口,取了颜君齐的七张字递给掌柜,“哪能不来?我弟弟准备了七张字,您看看。”
掌柜有些意外,接过去挨个翻看一遍,“都是你那弟弟写的?”
卢栩:“是呀!”
掌柜连连点头,又捏着胡子细看,“字还不错,端正。”
卢栩:“抄书最合适了!”
掌柜选出来三张,想了想又放下一张,剩下两张最端正的,一个像刻体,一个一看便是手抄,犯了选择困难症。
卢栩不急,让他慢慢看,自己在书架上看起书名来,想看看有没有颜君齐纸条上写的。
他翻看着,上次遇到的小孩又来了。
这次不仅是他,还有好几个穿着相似书生袍的小孩。
“又是你呀!来给你弟弟买书吗?”小孩自来熟,见了卢栩马上凑过来,看看他翻看的书,马上道:“这本很无趣的,还是买这本校注的好。”
卢栩闻言,又翻开他推荐的校注本,发现上面写了不少批注,批注同样不好懂,但他多少能看懂一点了。
卢栩便问伙计,“批注本多少钱?”
伙计道:“四两。”
卢栩:“……”
他又默默放下。
伙计见怪不怪补充:“原本只要二两。”
卢栩腹诽,二两就不贵了?
就是按现在这市价算,二两也能买四十斤精米,一石多粗面呢。
“石掌柜你看什么呢?”几个小孩又凑到掌柜边去了。
掌柜笑呵呵地将两张纸递给他们看,“几位少爷帮我瞧瞧,做誊抄用哪个字好?”
卢栩闻言抬脚凑过去,找个能看到字的地方一站,竖起耳朵等夸。
作者有话要说:
元蔓娘:家里太卷了,嘤嘤嘤,我卷不动!

“我觉得这个好,灵动不呆板。”
卢栩在一旁听这个点点头,听那个也点点头。他们争论一番,最终还是选了刻体。卢栩挺可惜,他觉得七张哪张都挺好。
总和他说话的孩子注意到另外几张,问卢栩道:“这都是你那弟弟写的?”
卢栩眉开眼笑:“是!你瞧着怎么样?”
小孩沉吟一会儿,“字倒是工整,只可惜神韵不足。”
卢栩笑得就有些僵住了。
小孩将纸都还给他,“抄书已足了!”
掌柜也觉得好,让伙计给卢栩拿纸,问他想抄哪本书。
卢栩收了收情绪,集中精力忽悠掌柜借书,“既然已经选刻体字书写,不如就照着刻本的排版来誊抄,您觉得如何?”
掌柜觉得不错。能仿抄刻本当然最好。
卢栩接着嘿嘿笑道:“不瞒您说,我弟弟家贫,家里书多是旧本,若抄了,怕是不如刻本好卖。”
掌柜:“……”
卢栩把纸条拿出来,“您若能借我些书就最好了,这些,哪本都行。”
掌柜乐了,“我是不是最好再借给你些墨水?”
卢栩摇头,“那倒不用,墨我们可以自己研磨。”
掌柜嘿一声,笑着把纸条接过去,随即道,“若是些蒙书,借给你也倒无妨,你列这些可都不便宜,你若拿着我的书跑了我找谁去?”
卢栩:“您记下我住址籍贯,大可以到我家中找我。”
掌柜:“我可没那个工夫,也不知你说的真假。你便说的是真的,我也不能开这个先例。我看你也做些小买卖,相比也明白,我今天借你,明天便有别人来借,若谁都来借,借个十天半月,半年一年不还,我这书局也就不用开了。”
卢栩当然明白,一时也有些犯难。
掌柜道:“不如你将这书买了,待你抄完,只要未损坏,我再原价买回来,如何?”
挑书的小孩一直悄悄听着他们谈,见卢栩面有难色就从钱袋掏银子,“这主意好,你是不是缺银子,我可以借给你。”
卢栩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今天换的碎银子,又到外面翻出车底的铜钱,一并凑给掌柜,“我现下就这些,您看能否先卖我一本,不够的我待我卖了货,再一并送来?”
掌柜见他有骨气,只拿了他的碎银子,“我信你一回,三日内凑来便可。”
他从书架上拿了刚刚卢栩看的校注本交给卢栩,“若三日凑不足四两,你再拿来换原本。”
卢栩:“我一定凑够!”
他托伙计给书包上油纸,连颜君齐的几张字样一并小心揣进怀里。
买书的小孩忽然问,“小哥,你弟弟是你亲弟弟吗?”
卢栩摇头。
小孩又问:“是你亲戚?”
卢栩:“只是邻居。”
话本看多了的小孩顿时感动不已,“那你别买了,这书我也有,我送你吧!”
卢栩:“……”
掌柜:“……”
你不早说!!他和掌柜刚你有情我有义地演完,哪能这么快就拆台?他还得指望掌柜帮卖呢!
卢栩赶紧拒绝:“多谢你好意,我已经同掌柜说好……”
掌柜摆摆手,“小少爷既有善心,最是两全其美不过,你便承情吧!日后你来,今日说的照旧,我怎么卖你,书不损毁,一样的原价回收。”
卢栩挨个谢了掌柜和小孩,挺不好意思地将书还回去,拿回银子领好纸,跟着小孩回他家拿书。
小孩路上问他为什么帮邻居借书,卢栩简短将颜家逃荒到他们村和他家成了邻居,两家父亲又同时出了意外,他们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说了说,重点突出颜君齐逢难不易志,依旧刻苦读书,不是为了赚钱,是生活所迫才抄书的。
小孩听得心胸激荡,慷慨道:“我家中有许多书,你弟弟还想看哪本尽管借去!”
卢栩高兴,想起他之前说的颜君齐字无神韵,又问,“小少爷,您说我弟弟字工整但无神韵是什么意思?”
小孩随口一说自己都忘了,想了想,老实道:“我也说不明白,总之和我看到的字帖比,差着神韵。”
卢栩无语,腹诽我小时候拿铅笔描钢笔字还和字帖差着神韵呢!
“你家中可有字帖?”
“自然有!我小叔最爱字帖。”
“可能借我?”
“行呀。”
他们俩边走边说,谁也没注意离他们身后不远跟着个小混混。
那小混混看清了是卢栩,迈开腿跑回赌坊找宋六:“六爷,我看见那小子了,还带着个小孩!”
宋六一听,扔了骰子叫人拎上棍子拿上麻袋,“走,跟我走!”
他们追着卢栩直奔西街北边,报信的小混混问:“六爷,都套了?”
“嗯。”宋六刚想叫人套麻袋,看清和卢栩做伴的小孩样貌猛地把人拉着,“慢着慢着!你们替我瞅瞅,跟他一起的是不是马家的小孩?”
小混混仔细看,“瞅着像。”
常混西街的另一人道:“六爷,是,前面就是马家后门。”
报信的小混混问,“那咱还套吗?”
宋六朝他脑袋上猛扇一巴掌,“套个屁!”
他还不想被他大哥二哥追着揍呢。
另一人道:“兴许他就是来马家卖田螺呢?”
宋六一想也有道理,叫人一起往墙边靠靠,探着头往马家看。
只见卢栩把推车放马家门边,由看门看着,拿着几包田螺跟着马家小少爷进了门。
没多久,马家少爷又将他送出来,给了他一个挺厚实的布包,隐隐听见马家小少爷说,“不够你再来找我!”
语气听着还挺客气挺亲近。
宋六收回头,抱着胸皱着眉,纳闷道:“邪了门了,一个乡下穷小子怎么还和马家搭上了?是不是邪门?”
他的小弟们你看我我看你,齐齐摇头又齐齐点头。
“那咱们?”
“不急,先看看,等弄清楚他和马家关系再揍他,走!”
卢栩不知道他刚躲过了一顿打,快走到绣坊才懊恼起来,他忘了问人家小孩名字!
太尴尬了,幸亏他还记得路,下次好好道歉吧。
卢栩叹口气,进了绣坊。
观阳有两家布庄,一边在东街,一边在西街,西街的布庄除了卖布,还卖绫罗绸缎,一边挨着绣庄,一边就是成衣店铺。从布庄买好了布,转头就能到成衣铺裁衣裳,还能到绣庄选花样。
卢栩怀疑这是一家的买卖。
他从推车里取出布包,抱着进了绣庄。
东街也是收绣片的,杂货铺和布庄都收,不过卢栩自信,她小后娘和颜君齐她娘绣的绣坊也看得上。
绣坊掌柜先看了她小后娘绣的,撇撇嘴,“不叫你白跑一趟,这些三十文,这些三十五文,我收了。”
卢栩看他挑,也没看出三十文和三十五文的有什么区别。
“您再看看这包?”
掌柜点头,解开布袋看颜母绣的。
颜母绣的多是鸳鸯和大花,重工,复杂,掌柜看得仔细了些,但眉头皱地比看他小后娘绣的还深,模样多少透着些嫌弃,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绣得还算仔细,一百文,我收了吧。”
卢栩应了,他们还未结账,店里来了客人,卢栩让到一边,让客人先挑。
进来的都是女眷,他不好离得太近,在最远的角落站着看人家怎么挑选。
女客见柜台上摆着绣片,先顺势翻看,为首的小姐翻了翻没瞧上,又让掌柜拿些别的,倒是陪同的婆子从元蔓娘绣的那堆里选了个兰花绣片出来,“小姐,你看用这个做个手绢行么?”
小姐点点头,“行吧。”
最后那小姐选了些花草走了。
掌柜收了钱,叫卢栩过来结账。
卢栩趁着掌柜还没收拾刚刚拿出来的绣样,忙问:“我能瞧瞧么?”
掌柜看他。
卢栩:“我瞧着大同小异,是个外行,可贵客们挑看,好像同样的花,又大不一样,同样是荷花,价钱差出许多。”
掌柜笑:“这里头差得可大了。”
他拿起颜母绣的和元蔓娘绣的对比给卢栩看,“你阿娘绣工不错,针脚细密,比你阿姐绣的就好。”
卢栩:“……”
掌柜继续道:“但可惜啊,差了些层次,差了些意境。”
卢栩:“敢问是何种层次,何种意境?”
掌柜从那堆贵的里面同样挑了一副鸳鸯给他看,“你看看这幅,城里有名的绣娘绣的,这一副就要贵一百文,还好卖。”
卢栩郑重地接过来仔细看。
他凑近了看,拿远了看,又借着光看,随即笑了,什么层次意境,不就是颜母绣的俩并排鸳鸯,这人绣的是俩依偎着的鸳鸯,多了点儿动态?翅膀羽毛细密不一,用了粗细不同的线来表现么?真论绣工、针脚还不如颜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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