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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二代被迫从头再来(寓风)


卢栩讪笑,“我就赶早进城卖个田螺,跟卖菜一样,我上哪儿知道这些去?船帮是不是还开赌坊?”
货商吃着田螺,随口道:“观阳的码头、行船,不管是载人载货,都是船帮的,还有赌坊、当铺、妓院、牙行,反正消金的地方不是宋老大买卖也卖他面子,那四家,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宋家。”
卢栩作恍然大悟状。
心想,晚了,他已经得罪了。
货商建议:“不然你还在镇上卖,先避避风头。”
卢栩笑笑,“谢谢您指点。”
他们用这种方式不让他去观阳,不就是不愿意得罪罗慎,又想恶心他吗?但他骨头硬,不信邪,别人越不许,他就越要干,水路不行,他就走陆路,背也要背去观阳县卖,他不但要卖田螺,以后还要在观阳卖别的、开铺子、置产业,气死那帮孙子。
卢栩回家拿了钱,到镇上木匠店买了个独轮车,回家给独轮车装上支杆、箱斗,将独轮板车改成他习惯的小推车。
这样松开推杆,有支杆在,小车也不会翘起来。
他将田螺装上小推车,揉揉卢舟和腊月脑袋,“娘,欠姑姑的钱再晚两天我就挣回来。”
“哎。”元蔓娘忧心忡忡地送他出门,一路将他送到山后小路。
“栩儿。”元蔓娘不放心地叫他,“娘和你一起去吧。”
卢栩笑笑:“不用,回去吧,我今天可能晚点回来。”
元蔓娘在山边目送他推着小车往西去,眼泪忍不住又落下来。
卢栩好端端地出门,不久沉着脸回来问她要钱,指定是受了什么委屈,可她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她哪怕蒸馒头好吃,也能赶集卖馒头,卢栩都不用这么辛苦。
元蔓娘掉着眼泪,呜呜哭着。
山路不好走,卢栩推着车咬牙快走,遇到沟就从一旁搬石头垫,遇到草,就用力踩平,以后他总要走的,只要他走,路就会越走越平。
进县城已经晌午,城卫见他推了车,问他是不是生意变好了。
卢栩笑应。
按规定,推车要多交两文钱,城卫收了钱,没要他田螺,让他赶紧进城去。
早市基本已经散了,卢栩没去,直接去了酒肆。
酒肆掌柜听说了他昨天的壮举,还叫他进去说话,一群酒客不嫌事大地八卦。卢栩一问才知,他们这些正经买卖,是受罗慎照顾的。
卢栩哭笑不得,顺势卖惨,“我以后全赖诸位照拂买卖了。”
酒客们也没假客气,很义气地一人买了两包。
卢栩还剩一半,便推着车沿街叫卖。
好在是有推车省力不少。
中午逛街的人少,他不好往餐馆客栈去卖,干脆离开东西街往南北两侧的住宅去,沿着巷子叫卖,还真遇到几家熟客。
“你早上怎么没来?”
“早上耽搁了。”卢栩多添了些田螺给他,“以后还在早摊卖,多谢您照顾。”
他推车卖着,还往别人家后院厨房送了几份儿,出来时遇到个送柴的。
那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
卢栩不认识,尴尬地冲人笑笑。
那人也朝他笑,看着挺憨厚。
卢栩觉得这人八成有病,腹诽几声推着车继续卖田螺。
他卖到下午太阳西斜,讲究人家都要准备晚饭了,还剩下一点。
卢栩硬着头皮回酒肆,问老板能不能帮他寄卖。
“十文一份儿,若卖得掉,您一份儿给我八文就成,若卖不掉,晚上您拿回家添个菜,以后少不得借您门口,算我孝敬。”
掌柜捏捏胡子,“行,你放这儿吧。”
卢栩道了谢,推着空车快步离城。
再晚,天就要黑了,夜路可不安全。

第15章 打铁铺
卢栩一刻未歇推着车急行,路平坦则跑,不平则推,山中天黑早,鸟兽已经归巢,卢栩走着,时不时就能听到鸟扇翅膀鸣叫,大树上的鸟窝在天黑时看黑洞洞的,看不见的草丛石后不知道有什么正看着他赶路。卢栩一刻不敢停,在天将黑时候他看见了那棵快被他薅秃了的桑葚树。
到了这儿,他就有了时间距离概念——离家只有一个小时了。
卢栩抬起酸疼的脚,靠在山边喘口气。他刚刚就觉得右脚疼,抬脚一看,布鞋竟然磨破了一个洞!
难怪那么疼!
卢栩骂骂咧咧把船帮、赌坊骂了个遍,攒了攒力气,调整鞋袜位置,又马上出发了。
虽极少听说有野兽下山觅食,但据说山里野猪不少,只要有一只热爱睡前遛弯的,他就得完蛋。
天色越来越暗,远处看不真切,卢栩专心盯着脚下的小路,慢慢闻到了炊烟的味道。
他抬头,看见了村里昏黄的灯火。
卢栩差点热泪盈眶,很想高声嚎一嗓子“小爷活着回来了!”
紧接着,他就看到山道边徘徊的影子。
“谁呀?”卢栩定睛仔细看了看,“君齐?!君齐你怎么在这儿?等我么?”
颜君齐过来帮他推车,“伯母在这儿等你,天暗了我叫她回去了。”
“哦!行!谢谢你!”有人来帮忙了,卢栩力气没了,脚也疼了,人也娇气了,往颜君齐身上一靠,抬起磨破的脚,把颜君齐当了拐杖,“这鞋不行,鞋底都磨破了。可疼死我了。”
颜君齐被他压得一矮,又重新站直,搀着他往回走,“怎么又走起山路?”
卢栩憋了一天的气骂骂咧咧简短说了,“……他们阻得了河堵不了山,堵得了山也拦不住我的脚!”豪言壮志完了,卢栩不忘叮嘱颜君齐,“这些你知道我知道,就不要和我娘他们说了,省得他们担心。”
颜君齐点头,“好。”
元蔓娘在家做好饭让卢舟、腊月他们先吃,不放心又从家里出来瞧,一出门和卢栩遇个正着。
元蔓娘差点跳起来,蹦了一天的心总算落回去,“回来了!回来了!快进来,君齐你也坐,舟儿快给你大哥盛汤,洗洗么,我去端水!”
她一阵风似的忙活,把卢舟、腊月使唤得团团转,卢栩好笑又觉得熨帖。颜君齐没多留,帮他把推车放到院子里就告辞了。卢栩想想元蔓娘的手艺,也没好意思留他吃饭。
卢栩洗好手脸,坐到饭桌边腊月和卢舟已经给他端来还热的饭菜,卢栩把脚悬空了舒坦的吃饭。
今天元蔓娘学着他做紫菜蛋汤,味道竟然还不错!
等一切消停,一家人坐在厨房外,借着厨房的火光聊天。
天上只挂着个月牙,星星很亮,卢栩等水烧开再洗澡,旁边凑着个腊月听他讲县城各样铺子,卢舟负责看火,元蔓娘揽着卢锐给他缝新鞋。
腊月听得眼睛发亮:“那么多吃的!”
卢栩:“等哥还完债,给你买点心尝尝。”
元蔓娘见他脚都磨破了,问他:“栩儿,明日要么在家歇歇吧?赚钱不急在一时,咱们日子也过得下去。”
卢栩想了想,“不行,得去,我和人约好了明早去的。”
他下午走街串巷,有几家问明早他还去不去早市卖田螺,他都答应了要是不去,就算爽约了。
“小买卖也得守信,这样久了别人才能信我。”
元蔓娘便不说什么,只将鞋底又加厚两层。
他们挨着河挨着洗,除了冬天都是到河边游泳或打溪水回家冲凉,卢栩不乐意,他觉得热水才能解乏,像卢锐一样被扔进小盆里泡着才最好。等他有条件了也要定个大木桶拿来泡澡。
卢栩想着,就那小树枝在墙上写他的伟大计划:买田、买浴桶、吃肉、买点心……
卢舟拿着药膏、针和布条过来,就见他哥裹个毯子赤膊扭着身子在土墙上写写画画,掉了一床的土渣。
卢舟:“大哥我给你上药吧。”
卢栩把树枝往床头一放,对自己的规划十分满意:“我自己来。”
卢舟蹲在一边看他挑水泡,眼神往他肩上瞄,看见卢舟肩膀上还没好全的勒伤。
卢栩听他叹气挺哀愁的模样,问他,“你叹什么气?”
卢舟郁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帮上哥哥的忙。”
卢栩拿药膏捂上,布条捆好。
都是农家土方子,四季里采草药,捣烂了做成药膏,多少有些杀菌消炎的效果。
卢栩:“那你多吃点,长高点,这样以后咱们兄弟俩出去,谁惹我你就替我去打架。”
卢舟小声咕哝:“君齐哥说不能打架,打架不是好办法。”
卢栩没听清,“你说什么?”
卢舟大声道:“我长高,帮你打架。”
卢栩:“好弟弟。”
他收拾完东西,指挥卢舟把床上的土扫干净,拉着弟弟睡觉,“你往那边点,热。”
卢舟往床里挪挪,又挪挪,贴上墙。他哥四仰八叉地占了大半的土炕。今天也不嫌床硬硌人,没有翻来覆去,躺下不到一刻钟就呼呼大睡。卢舟等了等,听卢栩睡熟了,爬起来拽毯子给卢栩盖好,坐在卢栩边盘腿撑着下巴发愁,哎,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怎么才能赚钱?
卢栩又花了好几天上午赶早市,中午去酒肆,下午走街串巷吆喝宣传,慢慢积攒客源,若下午剩下了,他照旧到酒肆寄卖。酒肆掌柜卖了几天生意尚可,便叫他中午多留些田螺下午就寄放在店里卖。
卢栩手脚磨出茧子,山路上桑葚彻底被他薅光,也还清了姑姑家债。
田螺生意也渐渐稳定到一日卖出二百多份,卢栩开始琢磨些别的生意。左右他推车还空着一半,还能再卖点别的。
这天有熟客家里来亲戚,一早买了他小半的田螺,他卖得顺利,中午在酒肆就卖完了。见时间还早,卢栩推车到县里的铁匠铺看看。
铁铺都是官营的,入了工籍,在当地登记造册,以后代代都得打铁,他们这小地方铁匠少,朝廷征兵打仗又征调各地铁匠去打兵器,这会儿就一个老头带着小儿子营业,铺子门口挂着个“成造田器”的牌子。
铁是稀罕物件,以前买把菜刀都要登记造册,卢栩不知道他的铁锅大业能不能成。
总得碰碰运气。
主要是他的陶锅炒菜坏得太快了,别说元蔓娘心疼,他看着也挺心疼的。
老头正在打锄头,见他便问:“小郎君要打什么?”
卢栩挠挠鼻尖,“锅您能打么?”
老头怔了怔,“打什么?”
卢栩:“铁锅。”
他比划着土灶大锅和平底锅,“要这么大,这么深,底要收这么小,再要个平底浅的。”
一个炒,一个煎,炒个菜,烙个饼,齐全了。
老头沉吟,“你说这锅我没打过,不知道能不能行。我试试吧。”
卢栩喜不自胜,“行!”
老头拿一对木牌子分别用刀刻一个圆和一道印,拿印泥印了手印递给他,“这要用不少料,你先给一两定金,银子粮食都行,不要铜钱。”
卢栩刚换了银子,拿碎银换了木牌,和老头约定好了时间高高兴兴走了。
他到杂货铺补买了好了油盐调料,忽然回过味来。
铁好歹也是战略物资,他要那么大个锅铁匠就答应了?不是骗他银子吧?
卢栩不放心,又推车找回来。
老铁匠见他回来了还挺纳闷,卢栩一问,把铁匠问笑了,“我祖上五辈在观阳打铁,就一两银子,我还能跑喽?你看看你的牌子,画一道就是一两银子,坑不了你。”
被笑了卢栩也不害臊,他看看木牌大概明白了,圆代表他定的锅,一横杠是一两银,还挺简单。他继续问:“我听说到处缺铁,别说我做这么大口锅,前阵子买锄头都买不上呢。”
老铁匠:“可不是呢,不光咱们观阳缺,哪都缺,打仗要铁,耕田也要铁,朝廷派人到处找矿,现在不一样了,就咱们邻县就发现好大座铁山,给观阳批下来不少呢。”
卢栩琢磨着还是哪不大对,想不通便不想,知道他铁锅有着落了就行。
卢栩揣好木牌和铁匠道别,推车回家。
路上经过赌坊,姓宋俩混混在外面嗑瓜子,见着他活见了鬼似的。卢栩朝他们笑笑,张嘴无声骂了句“傻逼”,拱拱手推着车吹着口哨优哉游哉出城。
宋六问:“他是不是骂咱们呢?”
宋七摇头:“没听清。”
宋六:“准是骂咱们呢!老三怎么搞的,怎么还把他放县里来了?”
宋六扔了瓜子,“走,找老三去!”
他兴师问罪地跑到船帮,进门就喊,“三哥,我给你提那么大个猪头一坛子酒,你是嫌少?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了?”
宋三正和人说事,闻言皱眉,“没见着有客人,嚷嚷什么?”
宋六拱拱手,笑道:“对不住了裘爷,帘子遮着,没看着您。”
裘立松也朝他拱拱手,“不碍事,我这也说完了,不耽搁三爷了。”
宋三客客气气把人送出去,回来见宋六歪坐在椅子上吃茶点,没个正形。
宋六吐口茶沫,“姓裘的找你什么事?瞧他那一双草鞋跟谁装狠呢,踩一地泥,呸。”
宋三懒得搭理他,“他兄弟想打鱼,求咱们给个方便。”
宋六一听不乐意了,“河是咱们家的凭什么给他们方便。”
宋三沉了脸骂他:“河是官家的!出去瞎说八道给大哥二哥惹了麻烦你就等着挨收拾吧。”
宋六撇嘴:“我又不当着姓罗的说。不就仗着家里出了个县尉,又不是什么大官。”
说起罗家宋六又想起来了,“三哥,我让你帮我治那个小子怎么又跑县里来了?”
宋三:“什么小子?”
宋六:“就是罗慎罩着那个卖田螺的小子,我今天在街上瞧见了,还骂我!”
宋三本来没什么印象,三天两头的,谁惹了宋六他都找过来要让对方不能坐船,他哪记得住那么多人,但宋六这么一说,他还来了点兴趣,让手下去码头问问,结果,卢栩没坐船!
“你说他是从山路走来的?”
手下道:“那小子我有印象,以前从饮马镇上船,他不坐船,就只能绕山。”
宋六眨眨眼,撸袖子道:“我叫人去把山路堵了!”
宋三:“他要绕山你让他绕去,水归咱家,路属马家,咱们和马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别给家里找事。罗慎的面子也要卖,他一个屁也不懂的乡下毛孩子,你还把人逼死?”
宋六:“咱们家也要脸,我不能让个乡下小子白揍了。”
宋三不当回事,喝着茶轻描淡写道:“叫人暗中揍一顿出出气得了,别弄出人命。”
卢栩还不知道他又被惦记上了,时间早,他推着车悠悠达达往回走一路上满山乱瞄,还真发现一棵野核桃树。就是这会儿没核桃。
他摘了几朵野花,一进村还没看见腊月,先听几个小孩高一声低一声地喊腊月名字。他放下车往溪边一瞧,他家腊月拿着个小篮子在溪边抓田螺,还有好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娃娃帮着抓,别人放进来,腊月就甜津津地说谢谢,给人分糖吃。
她就一块糖,给这个抠一点,给那个抠一点儿,几个小孩大概只能品出个甜味儿,就乐陶陶地继续翻石头抓田螺去了。
卢栩看傻了眼,他都没教过,他们家腊月就会派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卢舟:我没长歪全靠自己。
卢栩:???
骰娘:3点,单!

卢栩没打扰,又悄咪咪回了家。他好奇腊月一块糖能骗回多少田螺来。
卢舟不在家,大概去摘苇叶了,元蔓娘也不在,隔墙听见卢锐“啊啊”声,八成和元蔓娘去了颜君齐家。
卢栩把东西放进厨房,捡了几块糖到颜家串门去。
元蔓娘和颜母在院子里做绣活,文贞领着卢锐学走路,卢栩打过招呼给文贞一块糖,叮嘱他不许给卢锐吃,在弟弟抗议声中跑去找颜君齐。
他才不和小孩玩。
他们俩躲在屋里吃糖,卢栩借颜君齐的纸笔在一旁算账。
还了姑姑家钱,还欠三叔家十两,四叔家五两,另外铁锅大概得十两。
他手上还有三两。
穷啊……
为了不显得太离奇,他没写数字,而是学铁匠在纸上画道,一道一两,就是数起来有些麻烦。
颜君齐见他抓耳挠腮的,好奇凑来看:“这是钱?”
卢栩:“对!这是欠我三叔的,欠我四叔的,还有铁锅的钱。”
颜君齐:“铁锅?”
卢栩:“铁锅!能炒能煎能炸,等我买回来,炒菜给你尝尝。”
颜君齐不通厨艺,勉强就能煮点东西,不知道什么是炒煎炸,只点头说好。
说到铁锅,卢栩不禁想起在铁匠铺听说的,顺势和颜君齐说起来。
颜君齐问:“铁铺可摆有农具?”
卢栩想了想:“有,锄头,耙子,斧子,镐子,都有。菜刀和柴刀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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