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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巫(江甯)


杨泉手指骤然蜷缩:“陛下,只要查明真相,让罪魁祸首得尝恶果,一切都会安稳下来。东宫不会流血,大周朝堂不会政变,陛下依旧是陛下,太子依旧是太子。莫要中了奸人的计谋啊!”
“杨泉,你从前从不过问政事,也从不多一句嘴。可自从赵珩入国都,隐太子一案被掀起之后,你的话变多了。”
杨泉纳首拜道:“老奴跟随陛下多年,字字句句发自肺腑,都是为陛下,为大周考虑啊。”
姬昊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唤周太医来。”
杨泉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触碰到姬昊冰冷的眼神,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知道,眼前的人已入了心魔,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再听不进旁人的话了。
周太医照例检查了姬昊的身体,又细细辩了辩呕出的黑血,躬身回禀道:“陛下的脉象目前看来并无异样,但呕出的血色发黑,又确系中毒之兆。臣猜测此毒为慢性毒药,一时间还看不出苗头。有幸陛下身体大好,这毒一时间还伤不到陛下根基。请陛下给臣一些时日,臣必早日替陛下拔除毒素。”
姬昊脸色沉了下来,待周太医走后,他吩咐密探:“彻查皇宫,务必查到毒源所在。”
紧跟着他又唤来徐敬:“东宫属臣,尽数□□,无诏不得擅离。”

浓密的乌云笼罩头顶,夜空如被泼上一瓢墨水,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光亮。
灭魂剑聚集起浓厚的阴气,沉睡的剑魂渐渐苏醒,剑身铮鸣,发出鬼一般尖啸的嚎叫。
“别再追了,我真的会杀人。”赵珩压抑着胸口即将喷薄而出的杀气,他双眸猩红,在暗夜之中闪着摄人心魂的红色暗芒。
深夜的官道上,两旁草木萋萋,仿佛无数孤魂野鬼缠绕在身边。周开冷汗涔涔,连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
“奉,奉命前来,岂能无功而返。”
赵珩轻叹一声,持剑飞跃而下,凌空横扫,巨大的剑气贴着皮肉刮过,伴随一声鬼啸,寒气迫人。
周开惨叫一声,捂着脖子瘫软在地,眼皮朝天翻起,露出眼白,不知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口吐白沫,半响说不出话来。
随行而来的禁军见副统领倒地不起,一时不敢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疾驰而去。
姬元曜长舒口气,他真怕灭魂见了血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今日已是二十八,他知道赵师兄的忍耐已接近极限,受不得半点刺激。同时他也敬佩于赵师兄强悍到不可思议的意志力。
灭魂剑中的生魂已然受到阴气影响按捺不住了,却仍旧摄于赵师兄的威力,没能反噬主人。这世上恐怕也只有赵师兄能收服灭魂了吧。可同样的,灭魂越是强大,禁术催动后赵师兄所要承受的痛苦也越大。因为他身体所接纳的不仅是禁术催发而成的阴气,还有灭魂剑中暗中窥伺的生魂……
那处山洞在深山之中,马车不能行。姬元曜便叫方野将马车藏于山下村子里,将李玄度和赵平都背着,三人徒步进山,直到二十九那天傍晚方才抵达。
姬元曜曾一度在这里修炼巫术,洞中布置的还算干净,只是没什么吃食。所幸方野临走时带了干粮,尚能果腹。他将饼子递给姬元曜:“二殿下,跑了许久路,先垫垫肚子吧。”
说完又提了一壶水,连饼子一起递给赵珩:“大公子,您也吃些吧。”
赵珩小心的将李玄度搁在石床上,替他掖好被角。这会儿没什么食欲,只叫方野自去吃。
“玄度何时能醒?已经是第三天了。”
方野才咬了一口饼子,忽觉一股含着冰渣的冷风随着饼子一起灌入胸腹之中,那寒气太邪性,似乎要将他五脏六腑冻住了。不由捂着肚子痛呼一声。
姬元曜忙烧了符,让他就着水把符灰喝下去。
赵珩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外泄的阴气了,他怕伤及无辜,便道:“方野,你去山下村子看守马车,这里不要留了。”
“可是大公子,我放心不下……”
赵珩摇摇头:“安心去便是,我这里没事。你在山下也可以随时查探国都城的情况。”
姬元曜也道:“我这还有桩事情需要你帮忙……”
他引着方野出了洞口,低低说了句什么,方野神色肃然的点了头,又回头看了眼赵珩,虽仍担着心,但也乖乖下山去了。
“你和他说什么了?”赵珩问他。
“没什么,请他帮我个小忙,也免得他心里时时惦记。”姬元曜一边说一边在赵平都的遗体旁摆了符阵:“这山洞周围有我设下的禁制,赵都督的遗骨安置在这里会减缓腐烂的速度。
赵珩轻轻“嗯”了一声:“也好,总要让阿琰阿琮见爹最后一面。”
最后一抹天光沉入远山,赵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生变化。血液在经脉中暴走,桀桀的笑声,凄厉的嚎叫声在耳畔交汇,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目之所及处处腥红。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灭魂剑中透出来,在半空中凝聚成巨大的鬼影,不停的扭动着身躯。
禁术被催动了。
赵珩像一尊魔,他盘膝而坐,外泄的阴气笼罩在他周身,星星点点的金光散落在阴气之中不停的挣扎着。
姬元曜不断的燃烧符箓,但斗转星移术催生的阴气力量非同凡响,一般的巫术根本无法抵挡。
他不敢乱,依照先生教他的法子,将卜骨摆成北斗阵,保护赵珩体内残存的那点金光。
那是希望,是赵珩的希望,也是天下的希望。
李玄序催动星盘,只见凝固在星盘之上的黑色烙印瞬间像活了一样,如同一条灵巧的小蛇,在星盘脉络间穿行。琉璃穹顶外的一角天空浓墨一般黑沉,黑暗之中,有一股浓稠黏腻的东西顺着摘星楼的玉石墙体流淌而下。
李玄序细细去分辨,只见一大团黏腻的黑色之中一丝金光都没有。他浓眉微蹙,自顾喃喃:“竟还能扛得住。”
说话间,他五指翻飞,快速的掐了个决,星盘剧烈晃动,星盘内的黑色液体也愈发汹涌起来。
腥红的视线里渐渐升腾起幽蓝的雾障,赵珩顺着那抹幽光前行。走进去看,发现面前立着一面一人高的古镜。
古镜边缘盘踞着树叶的纹路,逐渐延伸到两旁黑暗之中,看不见边际。镜面中并未映出人影,只有汩汩流动的蓝色波纹,像寂寂流淌的湖水。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波纹先是猛然停住,进而开始疯狂乱窜,仿佛平静的湖水卷起狂暴的漩涡。
很久之后,漩涡慢慢褪去,镜面之中隐隐映出一道人的影子。那人影渐渐凝聚,随着幽蓝光线的不断推移,影子凝聚成一张人脸。那张脸五官清晰,正挣扎着从古镜中脱离。
只是古镜被藤曼树叶禁锢着,那张脸只能伸出一半,像刻在古镜上的浮雕。
赵珩静静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浓眉下笼着深邃的眼,眼眸如墨色漆黑,反而趁得眼尾那抹红愈发妖冶。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唇,双唇轻启,发出咯咯的声音,有一种海枯石烂的沧桑。
“赵珩……过来吧,回到真正属于你的世界。”
他不受控制的被那双深邃的眼吸引住,猛然间天地一转,他来到了一片旷野。
瞬间的沉寂之后,厮杀声混着兵器相撞的声音汹涌着流入耳海。
这是战场。
“杀!杀了大魔头!杀啊!”
一个青年举着长刀,他五官狰狞,嘶吼着奋力向前奔跑。
“阿琮!”赵珩大惊:“我是大哥!”
“你不是我大哥,是杀人的恶魔!”
赵珩浑身僵在原地,因为他看到了高大城墙下遍地的尸骨。手上的鲜血还滚烫,在他脚边还有半个被削掉的头颅。即便血肉模糊,他还是一眼看出那个人是一直追随他的方野。
他心口一痛,连连后退:“不,不,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赵珩,杀了眼前的人,夺下城门。你是大周的主,是上天选定的人,你要踩着叛乱者的尸骨走到最高处,天下将由你来主宰!”
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赵珩被灭魂剑拖着踉跄上前。赵琮挥刀砍向他,鲜血刺激了赵珩,他眸光一厉,挥舞着灭魂剑砍断了赵琮手里的刀,剑气未收,顺着手上的力道横劈过去,赵琮整个人被拦腰砍成两半。
他半个身子还在扭动,挣扎着抬起头看着赵珩:“你害了我全家,悔不该护着你。”
风声灌入耳朵,紧跟着还有急促的马蹄声。他回身张望,便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将军纵马疾驰,身后跟着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骑兵。
马蹄踩过他的肩膀,他来不及躲闪,任由千军万马从他身躯踏过,稀碎的血肉被踩进泥土里。奇怪的是他感受不到疼痛,他甚至还能看到那将军冲入城中,登上巍峨的城楼,俯身看着这一切。
城墙上旌旗猎猎,泼墨挥毫的洒下一个“楚”字。
胜利是属于别人的。
“杀啊,杀了那些把你踩成肉泥的人。”
那道声音又响起了,赵珩拔地而起,不顾簌簌掉落的皮肉,挥舞着灭魂剑,不知道杀了多久,更不知道身上沾染的血肉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在这无尽的旷野里,他的存在只是为了杀戮。只要一息尚存,杀戮便永不停歇。
可他明明记得,他的生命里曾有过光。记得那时溪桥细柳,春意盎然。可眼前只有邪风摧折枯树,黑暗遮蔽天光。
腐烂的血肉挂在这副骨架上,赵珩不停的向前走,所到之处,横尸遍野。他剧烈的挣扎着,这不是他想要的,但他不知道该如何结束。
直到遥远的天际边,一角温润的光崭露头角。死气沉沉的世界里骤然涌入一阵温柔的风,他看到枯枝烂叶开始慢慢恢复生机。舒展的枝条覆上清新绿意,明月挂在树梢后。
他看着那角光慢慢凝聚成人形,那个人轻飘飘的立在树枝上,洁白的衣衫在风中翻飞。即便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赵珩仍然能清晰的看到他明亮的眼。所有的光芒在他眼中都黯然失色。
那个人执起一支短笛,悠扬的曲调像潺潺流水,沁人心脾。
“阿珩,阿珩……”
轻柔的呼唤声汇入识海,他猛然记起眼前的人,记得这个人在他耳畔低语:“月亮会撕破黑暗……”
“玄度,月亮……”
赵珩抬起手,想要触碰那温和的光。可看到手臂上的腐烂皮肉,他退缩了。
他这脏污腐朽的灵魂,只会玷污那一轮明月……

姬元煦将字条揉成一个团扔进香炉里,眼看着字条被烧成灰。
芳唯见他神色凝重,不由把心提起来:“外面发生何事了?”
姬元煦绷着唇角,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焦虑和忧愁,他道:“父皇中了毒,虽派人暗中盘查,但阖宫都有收到风声,此次下毒事件矛头直指东宫,父皇所中为巫毒。眼下东宫臣属已由原地□□改判下狱,由刑部审理。”
芳唯惊呼一声:“这怎么可能!”
姬元煦恨恨的在桌上捶了一拳:“在阴谋面前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太子勾结巫人,利用巫毒弑君篡位,听听,多顺理成章啊。”
“如此拙劣的将当年隐太子案再次套在东宫头上,难道陛下就看不出来么?”芳唯一脸痛惜,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说不出的心疼。
“师兄是陛下一手带大的,虽然身为太子,你有自己的坚持和责任。有些事情陛下的做法是你不赞同的,父子间常有争执,也常为此而惹陛下不快。但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做不得假,陛下若信了那些人的话,实在叫人寒心。”
姬元煦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是早就该寒心了吗。有时候我倒羡慕元曜,他自幼体弱,父皇也不算关心他。所以他没有负累,不对父皇报有希望,凡事也看得更通透。我呢,虽然一再告诉自己父皇是一个以利为先的人,任何有可能威胁到他皇权的人或事,他都要想尽办法除掉。但作为儿子,内心深处总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得到父皇的信任和偏爱,希望自己在父皇心里是不同的。”
“罢了。”姬元煦叹息一声:“事已至此,还想这些实在有些矫情了。一旦弑君谋反之罪定下,父皇必定派人围剿堂兄,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他返回陇西掌控兵权。或许父皇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将嶙峋大掌攥紧又松开,松开复又攥紧,终于下定决心:“我定要拨乱反正,哪怕背负乱臣贼子的罪名!”
甄皇后捻动佛珠的手顿了顿,听了嬷嬷传信,她缓缓睁开眼:“太子决定好了?”
嬷嬷点了点头:“殿下也没得选,大周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多少人的心血啊……”
甄皇后也叹了口气:“元煦和芳唯这么多年,不容易。可惜这世道好人难做,元煦一旦迈出这一步,少不得被世人口诛笔伐。哪怕他有苦衷说不出,哪怕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可总会有那些打着圣贤旗号的人揪着不放。”
嬷嬷也道:“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恶人恶事做尽,但凡做上一件好事便有人赞他回头是岸。可那些真正有贤名的人却要始终克制恭谨,但凡错了一步,便要承受无边的谩骂。只愿天下人能擦亮眼睛,分得清是非忠奸,也不枉太子殿下做的这一切了。”
甄皇后看的要更长远些,她说:“元煦和隐太子的处境不尽相同,当年的大周是完整的,门阀纵有野心却也不敢越雷池半步,隐太子若反,那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如今的天下四分五裂,大周也只占天下四分。乱世之中,何谓反与不反,终究能平定天下者才配得上至尊之位。百姓们也只会记得那个结束乱世,让他们过上太平日子的人。只是黎明之前难免经受黑暗,熬过去了,天就亮了。”
她又闭上眼,缓缓捻动佛珠,吩咐嬷嬷:“和杨泉通个气儿,照我们之前的约定行事吧。”
李玄序始终盯着面前的星盘,已经将近半月了,星盘上仍未有半点金光气蕴。不仅如此,星盘上涌动的黑气也愈发稀薄了。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李玄度……”李玄序将手掌紧紧攥起,发出咯咯声响,因极大的怒意,他额头青筋暴露,近乎是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竟为了那个半人半魔的小子放弃了长生骨!”
他只觉心脏猛然重重的跳动一下,一股火辣的感觉顺着胸口涌上咽喉,伴着腥咸的味道。鲜血喷溅在星盘之上,血液在触碰到黑气时发出“呲”的一声响,稍纵即逝。鲜血也随之变成一阵血雾,半响后消弭于空中。
天罚赐予李玄序的力量,因几次催动星盘而逐渐枯竭。但他费尽心机走到这一步,断然不会轻易放弃。
他一手抹掉唇边的血迹,一手轻轻搭在肋下。那是他的长生骨。
长生骨是巫的第二条命,他可以让巫人长生,亦是这世间最好的良药。只是长生骨难得,并不是每一代弟子都有机会炼成,也并非每一任大巫都有长生骨。但炼成长生骨的巫一定会成为大巫。
他自诩天资卓越,拜入师父门下十几年便生出了长生骨。师父看好他,同门师弟敬佩他。他终究会接替师父成为下一任的大巫。
后来他抱回了玄度,请求师父收他为徒。没想到玄度天分远在自己之上,短短几年便有所成。
“师父的心偏了……”李玄序喃喃着,眸光中还带着几分对师父的怨愤。可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是在意师弟的。他只是在生师弟的气,气他什么都听师父的,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听自己的话了。或许他只是想师弟乖乖回到他身边……
“不,回不去了。天罚的种子已经种下,世间万物都要跟着我一起沉沦!”
手掌带起的戾气化为利刃,割破了肋下皮肤,他生生将长生骨抽出,巨大的疼痛让他仰天怒吼。发冠崩裂,一头墨发在疾风中狂乱的翻飞。
每一个巫的长生骨形态色泽都有不同,这和每个巫的修为有关。李玄序的长生骨是黑色的,形如一把匕首,巴掌大小。
他看着掌中的黑骨,忽地笑了。
黑骨为魔。他早就化魔了。
星盘上的黑气不知感受到什么,突然开始变得暴躁,李玄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以掌力摧毁黑骨,化为齑粉,洒落在星盘之上。
蓦地,摘星楼一阵摇晃,星盘嗡嗡作响,原本稀薄的黑气如同吸食了养料,迅速弥漫开,整座摘星楼都被这黑气填满了。李玄序隐在黑气之中,近乎融为一体……
赵珩朝着那圆盘月亮的方向走过去,月亮看似很近,但他走了很久都没能触碰到那个吹笛子的人。他很有耐心,也不觉着累。因为他知道那是他的玄度,是他可以握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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