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竹将脖子上的平安扣解了下来,塞进他手中,随意应了一声,道:“我还没洗浴,你先去屋里等我。”
王武摸着手上熟悉的玩意,拽住柳玉竹的手臂,没让他走,蹙眉说:“你还给我做什么?”
“你不需要给我这些,也不用给我银子, 在徐家我没地儿藏。”柳玉竹便转身看着他,神情不似作伪。
“你......什么意思?要和我断了?”王武深吸一口气, 语气危险。
柳玉竹:“......如果你同意,也不是不行。”
“同意个屁, 老子不同意。”王武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一把将人搂入怀中, 手中攥紧了平安扣。
柳玉竹没挣扎,两人紧紧相拥间, 柳玉竹脸埋进他怀中,平静说道:“我还没这么不识好歹。你帮了我很多,所以不需要给我这些东西,我和他们......不一样。”
至于那个他们,自然是青楼楚馆那些人了。
王武怔然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柳玉竹会不要他的东西,还不要他的钱,那他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他直接问出了声。
柳玉竹怅然一刹那,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他想要自由,他想离开徐家,他想要尊严。
但是这些却不能和王武说。
一是,如今徐家徐耀祖去世,徐春花嫁人,在徐大根和徐氏眼里,徐家人便只有他了,他们还要靠他养老送终,一定不会让他走的。
二是,他不想让王武觉得他在暗示什么,若是王武真的将他放在心上,那他不必说这些,若没有,他又何必自讨苦吃?
“想要什么......”
王武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你今天别弄我了,我想好好歇息,好不好?”柳玉竹眯着眼睛,眼下全然是疲惫。
王武能说不好吗?自然是不能的。
等柳玉竹从他怀里出去,真实感陡然消失之后,才缓缓回过神来,他呢喃着什么:“不要钱......那要什么?”
王武脑海里呼之欲出一个答案,让他匪夷所思,又神情震颤,他想,那不就是感情了吗......
就算王武是傻子,也不认为柳玉竹会喜欢自己啊,若是说霄州那些相好,他也能理解,为了他的钱或者是求他办事。
但是柳玉竹不要他的钱,也不求他办事。
......柳玉竹喜欢他?
王武自知之明是真的有的,他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可取之处,自己好色又浪荡,况起初柳玉竹还是对他退避三尺的。
“真是麻烦啊......”王武皱眉看了一眼柳玉竹洗浴的地方,此刻居然没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老实去了内室等他。
他躺在床上发呆,双脚曲着往外看,脸对着门的方向,难道遇见个这么难解的问题,随后见柳玉竹披着月色进来,穿着单薄的里衣。
柳玉竹手上还拿着衣服,放在旁边的衣架上,便往床上爬去,王武往后退了一步,但是这床有些小,柳玉竹伸手便摸到他的肩膀了。
“咦?你还没回去?”柳玉竹还以为王武答应他的要求之后,自己就会回去了。
“嗯,没有。”王武用手圈住他,将他放到里面来,柳玉竹的骨架不算小的,却也能被他一臂圈住。
“哦。”柳玉竹轻轻哦了一声,落在王武怀里不说话了,手指无意识地掐了掐,随后又被王武的手掌扣住。
两人十指相扣时,柳玉竹听见王武说了一个令他头皮发麻、呆若木鸡的问题。
他语气似有些困惑,最后低喃出声:“你是不是中意我?”
柳玉竹:“......”
明明该立刻严肃反驳的话,却让他有些犹豫,很快又回复道:“不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说着,连老实待在他怀里都不能够了,只是他挣扎的动作,被王武一手按了下去。
柳玉竹抿了抿唇,不动了,王武也不纠结这事:“没有就没有呗,动什么动?”
“对了,我的荷包呢。”王武想到什么突然问道。
“......”柳玉竹想,他一天要问几遍?
一个荷包这么重要吗?
“在绣了,荷包不是那么容易绣好的,你且再等等。”柳玉竹敷衍道,随即打了哈切,精神不济地靠在他肩膀上。
王武听出了他的困倦,倒不好再说什么了,悄然转身,面对面拥着他,炯炯的视线落在他眉骨轮廓上。
他的眼光一向不会出问题,柳玉竹就是生得好的,此刻模样有些乖顺,贴在他手臂上,脸颊生出的一点点肉,显得嘟嘟可爱。
王武静静看着他,也不知道想什么,一动不动的。
直到柳玉竹翻了个身,转过身去睡,但是睡了没有半刻钟,又被王武悄咪咪地抓着手臂翻了过来,继续贴在他怀里。
四下静默无声,王武手指绕着柳玉竹的头发,又轻轻捻了捻他的发丝,他想,并不是柳玉竹说的,他就信,他心中还是觉得柳玉竹对他是喜欢的。
柳玉竹像是察觉到什么,伸手轻轻捏住了他把玩头发的手,鼻尖哼出一声轻哼。
王武拧着眉头,松开他的头发,改为握住他的手,将他纤细的五指轻轻扣住,摩挲着他手心的薄茧,眉梢轻轻舒展。
柳玉竹一早醒来的时候,王武才将将睡着,他是练武之人,身旁有什么动静便醒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柳玉竹一早声音有些哑,轻推了一下王武,表情有些难看。
王武伸手抱住他,贴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他昨夜睡得太晚了,舒展了一下蜷曲的腿,道:“不着急,徐大根他们回来最少也到晌午了。”
“就算不被他们瞧见,你大白天地翻墙,也会被旁的邻居瞧见的,快起来。”柳玉竹推他。
“唔,你亲我一下,我便起。”王武眯着眼耍赖,说着撅起嘴,求亲亲。
柳玉竹淡淡地看他一眼,伸手直接捏住他的嘴,将他捏成鸭子嘴,他冷淡威胁道:“再不起,我便不给你荷包了。”
“唔唔唔......”王武发出不清晰的抗议。
柳玉竹便又捏了捏他,才松手,他衣襟半开,露出伶仃雪白的锁骨,顺着视线往下的腰线纤细妖娆。
王武目光直勾勾地瞧着,无声咽了咽口水,对上柳玉竹清冷的眸子,越发心痒了:“心肝儿。”
柳玉竹顺势按住了自己的衣襟,拒绝去看他的脸色,想坐起来,王武不准。
王武不等他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已经先动手将他压倒在榻上,凑到他颈侧闻着淡淡的香味,仿佛身上浸透出来似的。
“心肝儿这床太短,我每次都睡不好。”王武可怜兮兮地说道,手指拽开了他的衣襟,亲了亲他凸起的锁骨。
柳玉竹膝盖抵着王武的肚子,他头顶着土墙,有些出神地望着摇晃的流苏,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手指被他轻轻扣住,十分契合。
柳玉竹颇为冷淡地说着:“你大可以不必这么委屈自己。”
王武将自己的里衣扔下榻,那翡翠平安扣顺着一根黑色编织线出现在王武手上,他重新给柳玉竹带上。
“昨夜,我想了一夜,爷送出去的东西,你说不要便不要,我颜面何在。”王武不由分说地给他重新戴好。
柳玉竹恍然一瞬,捏着那根黑绳,刚要开口,声音被顶飞了,脑袋也撞到了后面的土墙上,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眼泪一瞬间沁了出来。
王武连忙将人揽着腰抱起来,安抚地亲着他的嘴,给他擦眼泪,嘴里道着歉,用着被欲望浸透的声音:“心肝儿,没事吧,脑袋疼不疼啊。”
说得毫无诚意!
柳玉竹喉间挤出来的声音,似痛非痛,似哀似怨的,只是一要开口说话,便会被王武以各种力度打断。
王武盘腿,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双手揽着他的腰,对上那双愤怒的狐狸眼,丝毫不惧地咧嘴笑了一下。
柳玉竹指尖发颤,抬手攥住王武的黑发。
王武感受到头皮的抓力,并不算太重,他眯着眼看着柳玉竹,见他泪眼仿佛湖泊般清澈又动人,不由自主想去亲他。
柳玉竹却用力攥紧他的头发往后扯,王武受到了一些阻碍。
王武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根本不理会他的力气,自顾自就要去亲他,柳玉竹的手便悄然松了。
“心肝儿,你便是心狠一些,让我掉几根头发又能如何呢。”王武成功贴上他的唇,在柳玉竹呜咽间,低声说道。
“这么心疼我啊?”
“你若是真心狠些,说不定我也许便会放过你了呢。”
王武呢喃间语气更加深沉了,浅浅地吻他,像是吃不腻的水晶糕。
柳玉竹抱着他的脖子,下唇被他重重吮吸,变成红艳艳的颜色,才弹回来,嘴唇都有些麻,他目光克制又冷静,语调有些不稳:“我不信你......”
王武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莫测,他轻轻一笑,道:“你说的也是,我这样的人,确实不值得相信......”
柳玉竹手臂用力,攀上他的肩膀,扬起下巴亲了一下他。
王武便不再说话了,只是眸色阴沉望着他,柳玉竹才有机会将那句完整的话说完:“我不信你会不喜欢我......”
他此刻的样子有些狼狈,仿佛是王武手心的金丝雀,但是他却在说,王武喜欢他,用这样竭力的方式诉说着。
“而且你的平安扣都给我了,我......嗯......当然要多疼疼你。”柳玉竹脸贴着王武的脸颊,身上一片汗涔涔的,衣服落到了臂弯,露出雪白的肩膀。
王武沉默一声,垂下眸子,睫毛洒下一片鸦色的阴影,他吻了吻柳玉竹的肩膀,并不清晰地说了一句:“心肝儿......你怎么这么好哄的啊。”
后徐氏夫妇回来之后, 便对外宣称女儿丢了,不再提及这个闺女。
王武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在两人尝鱼水之乐时,便会当成一个趣闻告诉柳玉竹:“起初徐家人找上门的时候, 李老二家说是并没有瞧见徐春华的。随后徐氏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表演了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 将事情闹大了。李家才将人带进去。徐春花躲在屋里直言,若是要留下李大宝, 便断了血缘。”
“李老二聘礼一半给了徐氏, 一半给了徐春花。他倒是得了便宜,有了媳妇又有了儿子......前几日还办了喜宴呢,将请柬也给了徐大根,只是被直接扔进火盆里。”王武将柳玉竹伸出被褥的手放进被子里,热乎乎地抱着他。
如今已是十一月,天气骤降,前些日子都已经下起了毛毛雪,王武体热,不觉得冷,柳玉竹有一日被他压在芦苇地里弄的时候, 着凉了。
发热了整整三日,往后王武再不敢拉着他胡闹了, 就算在屋里都格外小心,时时刻刻拿被褥包裹着。
柳玉竹现在却燥热得厉害, 又把手伸了出去, 被王武抓着放回来, 又伸出去,最后他瞪了一眼王武:“我热, 你这屋里还燃着火炉子。”
王武却不管,将他连人带被子紧紧抱住,伸手撩起那块他挂在胸前的圆形平安扣,在手上把玩着,玉上沾了一点汗意。
他低声道:“若是又着凉了怎么办?又要休养十天半个月的,爷会难受死。”
柳玉竹默默伸手在他腰上掐了几下,被裹着不透风,紧紧贴着王武,他有些难受扭动了一下,在同王武睡在一起时,便像是抱着一个暖炉。
若是王武没在,他倒是不习惯了,常常脚冷体寒的。第一次觉得徐家那屋子有些破,从各个不同的地儿都能透着风进来,整夜整夜睡不着。
最近是因为徐大根夫妇俩去了徐家主家祭祖,所以柳玉竹才能得了空,窝在王武宅子里,从前去徐家主家,柳玉竹也是没资格的。
现在他们依旧没想着带他。
王武屋里早早点上了炭火,王武自然是不冷的,他现在还光着膀子隔着被子抱着柳玉竹呢,身上也全是汗。
柳玉竹觉得这样的温度刚刚好,只是不久前和王武胡闹完,所以觉得有些热而已,激情褪去,他躺在王武臂弯里昏昏欲睡了。
王武手上拿着那个用粗布绣好的荷包,显得有些粗制滥造,王府门房都不会用这般简陋的荷包。上面的图案也不甚完美,看得出来柳玉竹的绣工确实一般,他催了两三月才到他手上。
上面绣着的几枝新发芽的春枝,还有几只颜色并不鲜艳的小鸟停在枝干上,只是小鸟眼睛有些呆呆的,很无神。
王武瞧着嫌弃,不让柳玉竹睡,下巴蹭了蹭他的脸,道:“两三月……你便拿这么个玩意儿糊弄我?”
柳玉竹睁开眸子,斜眼看着他,只见他脸上憋不住的笑容,嘴里还要嫌弃,他伸手就去抢,被王武眼疾手快地拿高了些。
“嘿,小无赖,哪有这样的,送出去的东西,还要抢回来?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啊?”王武将荷包抬高,到他够不到的地方,顺便盯着他浮白的手臂,低声呵斥一句:“手放进被窝里去。”
柳玉竹面无表情和他对峙两眼,就是不听话。闻言,还伸手故意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那痕迹暧昧的胸膛,仿佛雪上落下的红梅。
王武原本严肃的脸上出现一丝笑意,露出一点无奈的神情,将荷包藏在身后,伸手抱住他,低头直接吻上他的胸膛。
柳玉竹便开始挣扎,像砧板上无力挣扎的鱼儿:“王武!你给我起开!”
“起什么开啊,你这般主动,我怎么好拂了你的美意?”王武才不管,翻身重新骑到了他身上,将人翻了个身,按住他的肩膀,又是一通疾风骤雨。
柳玉竹整个人趴在那软榻上,动弹不得,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脸颊深深陷进被褥里,双脚被他死死压着。
......
王武重新将绣着鸳鸯戏水的被褥盖在柳玉竹身上,将仿佛水中捞出来的人抱进怀里。
柳玉竹蹙眉,有些抗拒地推开他:“我先去弄干净一下,被褥都要弄脏了。”
王武便低头去吻他,道:“别操心,这不是在徐家,弄脏弄湿了,便让小厮换新的,你别管这些,伺候好爷就行了。”
柳玉竹便不管了,过了昏睡的点,便也不困,等等就该吃晚膳了,他阖上眸子假寐,难得清闲,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王武又将那荷包拿出来,嘴里数落着:“这布料烂也便算了,绣工之差真是令人无法直视,你瞧瞧这针脚粗糙得……我感觉我都能绣了......”
柳玉竹懒得理他,王武可能不知道他自己在拿到这个荷包的时候,忙不迭带上的样子有多傻。
柳玉竹起初还觉得这个荷包也没有那般差。
直到和他身上穿着蜀锦苏绣,锦衣玉帛比起来,有多格格不入,才知道自己手艺着实丢人。
关于刺绣他在来徐家之前都是没接触过的,后来跟着徐氏学了一两年,懂了一些皮毛而已。
王武还在评说着什么。
柳玉竹烦躁地皱了皱眉,表情有些难看,转身背对着他,他明明绣得手指都是针孔,抹黑在月光下勉强绣着,眼都花了。
他还在挑三拣四,真的很让人生气。
他一转身,王武便闭嘴了,看着他的后脑勺,咽了咽口水,他默默将荷包藏在枕头下,凑过去抱住他的腰,在他颈侧黏黏糊糊地说道:“心肝儿!心肝儿~”
柳玉竹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嘴里发出啧的一声脆响。
王武抱着他没动,任由他手肘对着他的脸颊杵了两下,才嬉皮笑脸地说道:“心肝儿,好喜欢心肝儿,也喜欢心肝儿给绣的荷包,最好看了,全梁国的最顶尖的绣娘也不如你的手艺......”
柳玉竹冷哼一声,并不想理他。
王武便勾着他的手指,轻轻扯了扯,趴在他肩膀上亲着,继续说道:“心肝儿,你转过来抱抱我,我冷......”
柳玉竹冷笑声更大了。
见他不再推开他,王武便知道柳玉竹并不真的生气,就强硬将人转过来,亲了亲他紧闭的眼皮,似有些委屈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背对着我。”
柳玉竹睁眼看着他凤眼佯装可怜,却也觉得有些心疼,王武有次喝醉,将他弄得有些狠,还出血了。
当时他有些生气,便背对着他,谁知道王武居然扯着他的衣角,憋屈又带着哭腔的声音问他:“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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