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个词语,死亡让他过早的明白,原来死掉的样子会变成这么丑陋。
后来他问妈妈,“妈妈我死后,也会这么丑吗?”
“小野怎么可能会死。”妈妈温柔地向他解释哄着他睡觉,等哄他睡觉后,妈妈会独自回到房间,去陪父亲。
可他在那个时间都没有睡觉,因为他的姐姐总会午夜时分,扭动他的门把手,乐此不疲地吓唬他。
甚至在今晚,还在恐吓他,“爸妈现在还爱你,等过几年,他们就不会爱你了。”
姐姐踩在被褥上像是诅咒他,嫉妒的话语让他完全不能理解。
直到,妈妈开始认识到父亲的爱是可以分给其他女人,而她只是笼子里最美的花。
这支花在察觉到这点,迅速的枯萎凋零,生出了原本不属于她的“颜色”。
这一点,在沉睡中突然要被掐死的他,第一次感觉到。
这也是他真正意义上感觉到死亡的存在,恍惚间,他看到美丽温柔的母亲扭曲着那张美丽的脸,变成画本上的食人魔,而他会想到窗台那些死掉的鸟。
僵硬,发臭,肮脏,被佣人随意扔进垃圾桶。
这是死亡,也是死亡的代价。
“为什么你不爱我,你不允许让我生你的孩子,为什么我不是你最爱的人,你还要去跟别的女人搞。”
“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死,不不不不,你是我的孩子,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像他。”曾经的喜爱的特质,变成了厌恶的特点。
窒息,蜷缩,挣扎,无望的黑色。
那些恶毒的话语从美丽的金丝雀中发出,像是死亡的鸟发出咒骂的惨叫,萦绕在他的耳边。
现在,陈柘野似乎又听到那些鸟类的惨叫,回荡在他耳边,不停地咒骂,又在不停地说。
“小野,你的妈妈不爱你,为了所谓的自由都愿意抛弃你。”
“小野,这个世上,没有人爱你,包括作为父亲的我。”
“还有你的姐姐,她也不爱你,她在嫉妒你。”
“小野你喜欢的人,也不会爱你。”
一句句声音像是诅咒的鞭条,发出刺耳的声响。
记忆里的嘈杂的画面,像老久的电影胶片带,不停播放在他面前。
陈柘野像溺水者,不断地下沉,下沉。
突然,一声焦急的喊声在他耳边响起,“你这个混蛋。”
一瞬间,是谁将他拉起来,是谁在他耳边大喊,“你居然真的去死,陈柘野我真的欠了你两辈子。”
是谁的声音,这么生气,是在担心我吗?
可没有人会担心我?
陈柘野的思绪越来越沉,直到他嗅到一丝清冽的味道,淡淡地,将他从无边黑暗的世界拉上岸。
“你赌对了,陈柘野,我恨你,但我又想让你醒过来。”
“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血,不想亲眼看见有人在我面前死去。”
那一道道脆弱带着愤怒的声音,让陈柘野大脑回过神。
“可是阿殊,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来救我。”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刺鼻,走廊上人来人往,无数的人穿插走道,有些人神色焦急,有些人像是收到好消息,庆幸不已,还有些人焦急地赶着下楼去拿化验单子去给医生看。
朝殊却满手是血地坐在长椅上,脸颊上还有几滴血迹,这是他救陈柘野留下的痕迹。
因为陈柘野出事,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治疗,为了稳定公司的人心,陈雪颜暂时先去公司那边坐镇。
至于张承由于闯红灯,正在跟交警交涉还要扣分数,而苏戎全程都在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
等到张承从交警大队那边回来,苏戎焦急地询问他,“你没事吧?”
张承摆摆手,大步坐在朝殊的身边,“我能出什么事,晚上了,你一天都没吃饭,要不去吃点东西,这里有我陪着朝殊就好了。”
可是苏戎不肯去,他担心地看向朝殊惨白的脸,虽然他不清楚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很担心朝殊的精神状态。
刚好郑武收到消息赶了过来,然后被张承叫去带苏戎去吃饭。
郑武二话不说,拉着苏戎去外面。
苏戎原本不想,可是架不住郑武的力气大,只能被郑武带去吃饭。
等人走后,只剩下张承和朝殊。
张承看向朝殊紧抿的唇角,叹息一声,“你要不要去洗漱一番。”
朝殊摇摇头,像个拨浪鼓,不过是放慢的那种。
“阿殊,我没想到你们会闹成这个地步,我……”张承张开嘴,不知道从何说起,却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但人总是要走下去。”张承不擅长哄人,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
“张承你信命吗?”朝殊突然话锋一转,眼眸垂下,说的话也让张承听不懂。
“我之前以为人重来一次,不会重蹈覆辙,可命运总是在跟你开玩笑,你无论怎么样,命运都会给你一记残酷的打击。”朝殊说的话很轻,轻的只有身边的张承一个人能听到。
朝殊低下头,弯下身子,眼里的情绪无人能看见。
张承默默地看这一幕,一只手安抚地拍在他后背上,语气没有往日的活泼。
“阿殊,我从来都不信命,我们的命运都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上,你不要自我怀疑。”张承想到什么,平常的吊儿郎当也被他收起来。
“你也知道我是个私生子,我妈妈跟我爸爸是相爱的,可是爸爸为了前程可以抛弃我的妈妈,我从小就是没有爸爸的人,那些小孩子都喜欢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张承说到这里,眼里的泪水在拼命的收回。
小孩子的恶意是天真,残酷。
他曾经每次被欺负都会跑回家问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妈妈疲倦地解开围裙,温柔的半蹲下,“阿承你有爸爸,但是你爸爸生病了。”
可是张承明白,妈妈是在欺骗他,因为家里从来都没有爸爸的照片,妈妈也从来不主动提及爸爸的事情,就好像生命里没有爸爸这个人存在。
这也就导致张承在幼年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其实他根本没有爸爸,只是一个野孩子。
可在他们的讥讽中,他总是自卑地反驳,好像反驳成功后,他就能拥有一个爸爸。
但是他错了,因为他在十五岁那年,他有爸爸了。
却没有了妈妈。
同时,他多了一个名义上的新妈妈,还有一个哥哥。
他们不喜欢他,认为张承是破坏他们家庭的罪魁祸首,于是讥讽嘲笑再度席卷而来。
私生子的身份成为他被人耻笑的一点。
他也知道妈妈在生病后无力照顾他,只能让那个男人抚养,而抚养的条件是,张家会养他一辈子,但是不会让他接手张家的任何公司事宜,包括继承遗产都没有张承的一份。
这些东西,也都是他名义上的妈妈,居高临下跟旁人讨论他说出来的秘密。
也不算秘密,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除了他。
张承在知晓这件事后,第一次产生了对于命运的怀疑,开始努力的想要出人头地。
让所有人都看得起他。
张承说到这里,眼神落在朝殊的攥紧的手掌,对他吐露了心里一个大秘密。
“其实,阿殊,你知道吗?我其实结交了很多朋友,但我也只是为了他们手上的人脉,有段期间跟你走近,我都是因为你跟陈柘野走得近,才走的近。”
“所以我才会问你,你跟陈柘野的关系是什么。”张承第一次在朝殊面前暴露自己的阴暗一面。
朝殊因为这句话,缓缓地抬头看他。
“阿殊,我从来都是一个阴暗的小人,自卑,想要出人头地,想要结交各种人脉,我是一个自私的朋友。”
“你不是,如果你是,就不会一直问我,一直惊扰我,也不担心我反感。而你现在也不会告诉我这一切。”朝殊声音冷漠,可是琥珀色的眼眸充斥着不符合他气质的温暖,让张承苦笑不已。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第一次提醒我学业更重要,还是你一直在帮我处理酒醉,还是因为你帮我处理我跟郑武的事情……”
朝殊帮助他的太多,以至于让张承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心声,原本还以为暴露本性会被朝殊厌恶。
可是朝殊一如既往的没有反应,只是在看到他紧张的样子。
朝殊缓缓地说,“别紧张,每个人又不是完美的,你说你是自私的朋友,那我刚刚还救了一个卑劣的疯子。”
他这句话直接打破刚刚有一瞬间的僵硬,也让张承如释重负地说,“本来是我安慰你,现在倒是你安慰我,不过说出来我心里很好受,我总是担心阿殊会不会知道你的身边朋友,张承原来是这种人,会不会不跟他往来,而且我也很担心郑武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说到郑武,张承声音迟钝了一下,却还是镇定地说,“没关系,如果他知道我这种人要跟我分手,我不会伤心的,顶多多喝点酒。”
朝殊看他口是心非的样子,一直萦绕在心底的阴霾也退散很多。
“没有人是完美的,张承。”
他也是不完美的,一直追求幸福简单的生活,固执的不愿意改变,性格也强势。
有时候还自作聪明,原以为这样做会改变一切,结果还是造成这样血腥的场面。
朝殊想到这里,身体也逐渐往上,不再弯腰,展露脆弱的一面,让身边的人担心。
“张承,其实我也是不完美的。”
陈柘野醒过来后是一月,元旦那一天,街道上挂着喜庆节目的彩带,无数食物的香味席卷这个冷天,还有橱窗挂着打折庆祝节日的标语。
朝殊安静地坐在他的床边,靠在椅子背,坐在窗户边,耐心地看书,偶尔会瞥一眼病床上的人。
这段时间,公司里有陈雪颜坐镇,还有刘助理都在帮忙,所以公司那边暂时相安无事。
至于张承本来驾照分数不多,上次闯红灯一下子扣光了他的分数,于是他这几天准备重新考试。
苏戎因为还要上学,在这边待了半个月,就要回学校准备期末的大小考试。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正轨上,朝殊平常上完课,都会来医院陪着昏迷不醒的陈柘野。
只不过没想到在元旦的那一天,陈柘野会醒过来。
朝殊忘记是怎么发现他醒过来,只是回过神,已经是晚上,陈柘野身体被医生检查无大碍后,虚弱地靠在床上,那张出色的面容由于身体原因,染上病气,外加那双美丽的桃花眼由于这几天的昏迷,暗淡了不少。
“阿殊,这段时间你一直在陪着我吗?”陈柘野声音嘶哑,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声音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朝殊给他端了一杯温水,让他润润嗓子。
陈柘野乖乖地接过去,喝了几口。
等他喝完后,朝殊面无表情地对他说,“陈柘野,我们聊聊。”
“聊什么?阿殊,你是在说我赌赢了吗?”陈柘野微笑地说,手指蜷缩,眼神无法控制落在朝殊的脸上。
“陈柘野,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用这种试探我,特别是用生命来当赌注。”朝殊的语气很平淡,可是陈柘野却没有听到这句话蕴含的愤怒。
“阿殊,你是在因为我生病吗?”陈柘野像是发现新大陆,眼神从他的脸上落在已经结疤的手腕。
一道狰狞宛如蜈蚣的伤痕触目惊心。
陈柘野眉眼轻佻,而朝殊却在这个时候主动地说。
“我明年申请出国,我会在国外待四年。”
陈柘野刚刚还愉悦的眉眼,此刻染上戾气,眼神里的不安化作刺耳的声音。
“阿殊,你又要离开我吗?”
陈柘野因为这句话,下意识想要爬起来,无视掉手背还在插着针管,还好被朝殊拦下来。
“我是再给你和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朝殊按住他的肩膀,试图让他躺回去。
可是陈柘野不安地青筋凸起,冷声质问他,“你在骗我是不是。”
“我之前就知道你要出国,可是我忍住,现在你跟我说,你又要离开。”陈柘也无法接受,眼神猩红地看他。
“我没有在骗你,从我救你后,陈柘野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明年九月份我会离开,期间一切都不会变,可是我出国后,我们将四年不能再见面。”
朝殊声音很平静,可是眼神里的认真让陈柘野心头窒息。
因为他明白朝殊是说真的。
可是四年?太久了。
朝殊离开他每一分每一秒,他就感觉在折磨自己。
陈柘野想要拒绝,可是朝殊俯下身,凑到他的面前说。
“陈柘野,这是我想了很久,对我们最好的结果。请你认真想想,反正你不同意,我跟你还是会弄得要么你死我活的下场。”
朝殊的话让陈柘野心惊胆战,不不不,他不要阿殊死掉。
“可是为什么要四年?”陈柘野浑身无力,只能双手抵在床边,修长的脖颈上扬,像濒死在冬日的毒蛇,血红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无法理解,还有……害怕。
“阿殊,你能不能不要给我希望,又要让我失望。”
陈柘也小心翼翼地拉扯朝殊的衣角,没有往日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有谨小慎微。
朝殊淡定地扯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对视他第一次恳求的目光。
这次他的内心没有任何心软,声音坚决得可怕。
“陈柘野,你只有这两条路。”朝殊无情地说完这句话,站起身,给了他最后的通牒。
“你很难过,很纠结,但我这次学着你的样子逼你,你就受不了吗?陈柘野。”
“况且,你现在不还有机会吗?只要忍过这四年,不准出国找我,不准监视打探我的消息,我就会回来。”
“但阿殊你明白,我根本无法忍受四年。”陈柘野试探地想要伸出手,再度拉住朝殊。
可是朝殊铁了心看他,居高临下的态度,外加躲避他的小动作,已经说明了他这次的坚定。
“四年而已,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还有……”朝殊别过脸,望向窗外的飞鸟和白云。
“陈柘野,我只是逼你一次,你就受不了吗?”
一阵窸窣的声音在朝殊耳边响起,他还以为陈柘野想要挣扎起来,可是当侧过脸,却看到高大的男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捧住他的脸颊。
学着之前朝殊哄他的小动作,温热的额头贴上朝殊的额头。
“阿殊,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朝殊温热的脸颊侧边似乎有什么冰冷的液体,从眉眼滚动下滑。
“陈柘野,这次道歉也没有用。”
“我知道,可是阿殊,我欠你很多道歉,这次让我全部说完好不好。”
事后,朝殊将激动不停道歉的陈柘野重新扶回病床上,按响呼救铃,很快护士走了过来。
等护士处理好他的手背伤口,朝殊想要站起身,陈柘野敏感地望向他,深怕朝殊是不是又要离开他,却看到朝殊从柜子里找出被褥,从角落里翻出那张折叠床,铺上去。
熟门熟路的样子,让陈柘野意识到什么,轻声地问他,“阿殊,你这几天晚上都在陪我吗?”
已经跟陈柘野说清楚的朝殊,也没有隐瞒什么,点头说,“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陪你。”
陈柘野:“为什么?”
“因为你不安,你还害怕我会离开,所以我问了医生,医生说,你的不安来源于抛弃,只要我给足你安全感就好了。”
朝殊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陈柘野神色一怔,他没有想到朝殊会为了他去看医生,甚至这几天包括晚上都还一直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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