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子年纪轻轻还挺会防人,几名士兵见多了低声下气的市井百姓和那市侩狡诈的商贾之家,眼下这等江湖门庭倒是接触不多,他们也拿不准强硬待人会是个甚么后果,更是自知师出无名,故而好言相问不做势头,
“曾夫人,据周边目击的百姓所说,昨夜贵府后院的院墙外发生争执,几波人在打斗,最终贼人逃走,贵府的侍卫还抢回一个孩子,不知是否属实?”
这几人好生难缠,董依芸瞥着他们,心情本就烦躁的她很快显出不耐,
“几位军爷说笑了,院墙外头发生的事,如何就与我府上相干了,莫不是我曾府占了这块儿地,周围邻里街巷都归我管了?”
她不耐,对方几人也不好打发,多余的话已不想再说:“我等几人奉命巡城,保卫我军主帅的安全,既然贵府有可疑之处,我们前来排查也是情理之中,还请曾夫人配合。”
“甚么?你意思是还想搜查我这宅子?”
“贼人未得逞, 恐还在府中潜伏。曾夫人,捉拿贼人要紧,得罪了。”
士兵头头很不客气, 手势下令,其余几人便要分散行动,欲将曾府前后院逐一排查。董依芸岂会放任他们胡来,杏眼泛怒, 果断唤人,
“来人, 把这几个来路不明的人轰出去!”
曾凌峰府上的护卫自是也有两把刷子,应声迅速将几名硬闯的士兵拦下。
董依芸又气又憋, 自己本就一腔烦恼无处解忧,现下又闯进这么些意图不明的人乱来,能把她气坏,
“好大的胆子!我曾家不说在凉州城多么有脸面, 也是一等的良民, 你们进来不亮身份就要搜查,必是企图不轨!”
夫人已发话,曾府侍卫们自是硬气得很,各个抽刀怒目, 蓄势待发。对方几人倒是不打算闹到刀兵相向的地步,围起来一通合计,带头的那人冲董依芸扯起嘴皮来,
“曾夫人如此不配合,莫非是贵府有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等奉命搜查, 你若再阻拦,便是有窝藏贼人之嫌。”
“一派胡言!哪只眼睛瞧见我府上进了贼的?依我看, 你们才是一群土匪强盗。”董依芸气得不轻,朝自家的侍卫一瞪:“还等什么,给我轰出去!”
废话不再,两方人马齐齐出手,各不相让。
而这一打,董依芸起初还提着一颗心,想着那几人若非狗仗人势,就是有些本事,否则怎敢如此嚣张……僵持下来,见他们迟迟不亮身份,更是笃定她的想法。
可却出乎意料,那几人招式单一,来来回回只在那挥舞着手中佩刀御敌,怎堪应对曾凌峰一手培养的曾府侍卫,从始至终被压制得无法动弹,没几下,便有两人挨了两脚摊倒在地……
曾府侍卫们可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待得令下预备在夫人跟前大展身手,岂料敌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大失所望,草草将败将们扔出大门。
结果很满意,董依芸收了怒意,悠悠赞了侍卫们两句,随后揣着一肚子疑问回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清早的这一出,究竟是因何而起?
前厅的热闹,总是有人爱凑的。一名小丫鬟瞧了方才那精彩一幕,赶忙溜回来与众人分享,并未记得避着木儿。于是,董依芸踏入房门的一刻,腿上即挂了个小东西。
“芸姨!木儿怕!”
“嗯?怎的了?”意外着,董依芸摸摸小脑袋:“你怕甚么?”
木儿只是往她身上蹭,不住重复:“木儿怕!木儿要找爹爹!”
这没头没脑的,董依芸纳闷着抬首去问边上的婢女们:“你们给他说甚么了?”
“回夫人,许是因为方才那几个官兵……”
小丫头也不敢说是自己多嘴,也确实觉得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吓着小家伙的。董依芸闻言,眉心拧起来,搂着木儿柔声哄了几句,便叫人看着他,自去寻那赵府的几名护卫说话……
再说那几名被丢出曾府大门的士兵,一个个脸上挂彩好不狼狈。带头的那人望望曾府高门,眯起眼来,带着几人迅速离开。
其中一名小兵咽不下恶气,损招提出来:“老大,咱们找王统领回来收拾这家人?”
老大狠狠瞪过去:“长不长脑子!王统领说了多少遍,要线索!要证据!无凭无据没有线索你把他大老远拉来,寻不着人,被收拾的是你还是我?板子没挨够你!”
挨训小兵一脸委屈,嘀咕:“不是你说的这家被抢娃娃的可能有猫腻,要来探探……”
“你,还有你,今日就在这附近守着,另外两个去找侧门,都给我盯着点,这曾家有可疑人进出的,即刻来报。”
他们不过几名巡城小卒,此番随镇南军队伍回京,由上头统领授意,一路上帮着暗访寻人,仗着有一身铠甲一副腰牌,所经乡间城镇搜了个遍,盛世凌人耀武扬威,被统领罚过几回,如今到了凉州还算收敛,非到必要不轻易亮出腰牌,不与百姓起冲突。
今日倒好,入城数日憋闷数日的他们,在这曾家狠狠吃了瘪,又苦于抓不到线索,不敢惊动上级。那头头凭借几分小聪明,分析来分析去,再加方才董依芸那场强硬阻挠,更觉可疑,果断做了部署,势要于曾府讨回些便宜来。
一如董依芸的不明所以,此时的赵家,无人知晓曾府的这出状况,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如何撬开邱婉儿嘴巴,问出曾凌峰的下落上。
董夫人一再要求与邱婉儿单独谈话,赵家人虽摸不准她有几成把握,也不好驳她,只将她们二人关进偏厅,赵洪威差人在外头守着。
赵雪娥疑心更重,终究不会去做些窃闻偷听的举动损她自尊与傲气,施施然陪着娘亲回到大厅,围着闲坐饮茶的赵洪威,提问解惑。
“老爷,你当真查清楚了,峰儿他……竟会做出这种事?”
赵洪威端着茶盏,长长叹气,表示默认。
“找到他,你打算如何处置?还有那个邱婉儿,我实是想不到……”
“凌峰的事,我有分寸。至于那女人,她骗了我们多彻底,岂是等闲之辈,若非我们早已掌握她的来历,今日也怕是难以周旋。”
夫妻二人说着话,注意到女儿垂首端了茶杯,拨弄杯盖,一言不发兀自愣神,顿觉心疼不已,又因她个性冷静倔强,不致他们太过担忧。
赵洪威饮了茶,看向女儿:“雪儿,关于此事你有何想法?”
雪娥收回神,眸中聚光,坚定的语句不带半分犹疑:“依罪论处,严惩不贷。”
邱婉儿神思清明,扫了扫眼前人,想看看她究竟打算盯着自己到何时。
诚然,董夫人都不知自己有多少话,要向这个女儿开口。她长大了,她变了,她变得……
“婉儿,你说实话,峰儿的失踪,是不是与你有关?”
婉儿瞥过来,并不否认:“你都知道了。”
“你!”面对女儿这种冷淡态度,董夫人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婉儿,你还不肯告诉我真相吗?你来赵家究竟为了甚么?你和峰儿,有何恩怨呐?”
董夫人的言辞态度带了罕见的厉色,话语中似乎都向着曾凌峰,邱婉儿眼神逐渐阴狠起来,咬牙放了更是刺人的狠话,
“你想知道真相,那得去问问你的好女婿了。当然,要看他还有无机会回答。”
“你把他怎样了?”
“……”
“婉儿!我不敢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莫说凌峰他是你的妹夫,就是旁人,你也不能拿人命来闹呀!孩子,听娘一句劝,回头是岸。”
邱婉儿一声冷哼,仍是那副姿态:“看来你只关心你的女婿了。既如此,我们也没甚么好谈的。不论对你还是对赵家,我只有一句,想要曾凌峰的下落,就放我和木儿走。”
“婉儿,你知不知道你对赵家的伤害,对雪儿的伤害有多大,你只想着一走了之,你不能这么自私……”
“呵呵呵呵……”
像是听见多么滑稽的笑话,邱婉儿笑德如此不屑:“自私?全天下你最没有资格说这两个字!一走了之?您认为我这做法是否青出于蓝?”
“婉儿……”
“不,我还是比不上你!”回忆起伤痛往事,邱婉儿的眼中染上猩红,神色里竟有些自嘲:“至少我不会丢下自己的亲骨肉独自离开,我比不得你,比不得你狠心。”
董夫人也红了眼,颤抖着唇问出口:“你如此恨我,莫非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我?”
“哼,报复你我何须如此迂回曲折?报复你我犯得着去惹赵洪威那老狐狸?我可没那么大的戏瘾。”
婉儿觉得可笑,觉得气愤,更觉得哀伤,狠话说太多也没了意义,不愿再废话,直说:“你若还存有一丝愧疚之心,就请安顿好木儿,再设法将我救出去,届时我会给你曾凌峰的下落,你我两清,从此再无瓜葛。”
董夫人出来时,神情晦涩,眼眶泛红,向赵氏一家子摇头,以示劝说失败。赵家几人早料到是这结果,唯一意外的,是她竟与那人谈了许久。
赵雪娥看出董夫人异样的神色,淡淡道:“董伯母,那人手里有筹码,硬气得很,要劝服她难如登天,为今之计,要么顺了她的意思,盼他信守承诺放出师兄。要么捏住她的命脉,逼她招供。”
董夫人一愣:“甚么命脉?雪儿可是有法子了?”
“自然是她最在意的人,她的儿子。”轻飘飘一句话,砸出对方心口一大窟窿。雪娥瞧着面前人因为这一句,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心里有什么渐渐明朗了,有什么疑惑又深了。
“不可!雪儿,你是疯魔了不成,木儿还是个孩子,他甚么都不懂呢!”
董夫人尚未开口,赵夫人瞪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受刺激如此之深,竟想利用孩子逼人就范,那样同那狡猾狠心的女人有何区别。
“老爷,你说句话呀!”你女儿都要疯了。
赵洪威仔细考量着那句话,望着自己女儿的目光,有一丝意外,更多的,是欣赏。
清咳一声,喜怒不明的一句:“雪儿,此事非同小可。”
“女儿知道。”赵雪娥并非铁石心肠,把话说到这份上,也是看董夫人态度异常,再之邱婉儿软硬不吃。
“娘请放心,木儿不会有事。董伯母,您可知那贾天海的来历?”
第71章 歹毒
董依芸不是个多心眼的人, 也并不愚钝。早晨那一出,她自己没有精力去深究,便急急将经过告知赵家的几名护卫, 并派人向赵雪娥转达。
赵雪娥闻讯,锁眉深思后,更是笃定自己的想法。
董夫人从赵雪娥处听来了关于邱婉儿的她所不知也不能预料的一切,内心的震撼难掩, 却苦于不敢贸然暴露她二人的关系, 又急又慌, 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这副心情面貌,雪娥心下一番盘算, 拉了人到一边,添油加醋一通描述,听得董夫人脸色一层一层的变, 慌乱愈显……
邱婉儿没有闲心对自己那无情生母愤懑不息, 只消片刻便已平复, 静下心来思考脱身之策。
怎奈赵雪娥这对手实是难缠,甚至不给她机会多想,一道新的考验向她抛来。
也非是考验,应是说, 最能引她心慌的麻烦。
那是入戏状态的赵雪娥,邱婉儿平静的心绪莫名随着对方急切的步态和异常的神态有所波动。
“邱婉儿,曾府传来消息, 半个时辰前,木儿险些被人带走!”
“……”
婉儿脸色突变, 直视雪娥的双眼,疑惑, 探寻,分辨,抱着一分试探开口:“是甚么人?”
雪娥有备而来,应对自如:“几个武艺不俗的男人,一口咬定木儿是他们所寻已久的幼童,与曾府几名侍卫大打出手……”
“然后呢?”
“两败俱伤,还是我派去的护卫增援救了场,木儿暂且安全。”
邱婉儿提了提眼角,再探:“打起来……他们可有亮出身份?”
“不曾。”
这真假掺半的消息,邱婉儿也是半信半疑:“你可别骗我,好端端的木儿怎会被人盯上。”
“哼,昨夜里曾宅院外那场面,多少人瞧着,那些要寻你们母子的人倒也不笨……”
话到即止,意思很明白了。
脸色由灰转黑的邱婉儿咬牙低咒,思量再三,最终不得不向赵雪娥低头,现出罕有的败色,
“你想怎样,说吧。”
“明知故问。”
垂首静默须臾,婉儿启唇:“好!只要你肯护我儿周全,不叫我母子二人分离,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这一刻,赵雪娥笑得满足。
曾宅,董依芸收到回信,即刻安排人护送木儿离开。为求稳妥,特地将人安置于董家的别院,并按照雪娥的指示,把孩子改头换面,再叮嘱办事的人谨慎行动。
那几名护卫很有些能耐,也换了便装,带着女童扮相的木儿从大门离开,七拐八绕直至确认安全,才进了位于东南城区那座不起眼的董家别院。
大抵是害了怕,抑或是感知出自己正被人悉心保护,木儿像一枚陀螺似的被大人们换装打扮,拎抱上马,晕头转向绕了几条街,再换一辆马车,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抵达目的地……全程不曾闹过一句。
别院的下人收到大小姐的口讯,也不敢多问,规规矩矩尽心尽力侍奉这位小主子。那几名护卫也就跟着留在别院守卫,没得吩咐,不带木儿出门半步……
但说木儿被妥善安置了,邱婉儿也算安了一半的心,在赵家人的施压下,终于道出曾凌峰的所在。
出乎所有人意料,失踪多日犹如人间蒸发的曾二当家,找遍全城不见踪影的人,竟是被藏在振威镖局的后院里。确切的说,是后院库房,被人悄悄挖了一条窄窄的暗道,末端掘出一个窟,恰能安下一人平躺。
人高马大的赵府护卫还不好动作,寻了个身形娇小的费了老大劲才将死尸一样的曾凌峰拖出来……
当然不是死尸。
衣衫凌乱,发丝散落,胡子拉碴,双目紧闭,面色暗黄无光,虽然看着像是没了生气,到底还留着半条命,众人都长长松一口气。一时间,报信通传的,伺候梳洗的,看伤把脉的……各得其职。
这时候,赵家那几人,包括董夫人,心情是十分复杂。
几个长辈都是看着曾凌峰长大的,没把他看做亲生儿子,也绝不拿他当外人,见他如此一副狼狈模样,心里难受得紧,可一想他干的那龌龊事,又叫他们咬牙切齿恨不能平……
赵夫人是多么疼爱这个徒儿,只差把他收做义子养在膝下了。可恨她与赵洪威能教养出如此优秀的闺女,却看不出这是一个存有异心的逆徒,果真不是亲生的,就不能同心同德么……
董夫人是多么慈爱温和的长辈,而此时心情最复杂的,也是她这个当丈母娘的。自己的小女儿嫁得英年才俊,她不知多满意,可如今得知这女婿实非良人,今后她该如何看待此人,该如何面对已有身孕的小女儿?偏偏此事又扯进了她万万想不到还能再见的大女儿……更因为此人,她与大女儿的关系再无修复的可能……她恨呐!
赵总镖头是多么豪义自负的人物,膝下只得一女的他也算对自己徒儿寄予厚望,对其不吝培养与提拔,亦从不疏于管教。然而只这一回试探,就探出他狼子野心,教他大失所望……能放过这不肖之徒他就不是赵洪威!
赵大千金是多好一姑娘,被这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师兄暗地使手段,招了个女人做夫婿,还是个把她全家耍得团团转的恶女人,她招谁惹谁了?让她平白受这些苦恼与委屈,能放过这个黑心师兄她就不是赵雪娥!
可当众人听了曹大夫的诊断结果,那口势必要严惩其人的恶气一瞬间堵在心头,出不来下不去,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曹大夫说:“凌峰少爷中的不是普通迷药,而是奇毒九香迷魂散。此毒轻者致人神思混沌产生幻觉,重者可致人昏迷不醒,于习武之人可致内力逐步散尽,直至散尽。”
几人闻言大惊失色,缓了半晌,心下皆道:好狠的毒!好歹毒的女人!
“啪——”
房门被重重推开,邱婉儿抬眼望去,门口的人杏目微怒,盯了她瞧得发狠。
“找着人了?我没骗你吧。”
雪娥踏入房来,反手关上门,一步一步朝屋里的人欺近,恶狠狠述说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邱婉儿,你手段之多,下手之狠,真令人叹为观止。”
婉儿就笑了,一如既往笑得灿烂迷人,而今雪娥却为这笑颜生出一股骇意。
一笑毕,邱婉儿看向雪娥的眼里,含着浓浓的嘲讽,再爆一道真相:“赵雪娥,你可想知道那九香迷魂散我如何得来的?我告诉你,不是我狠,是你师兄狠!那是他为咱们洞房之夜备下的,专门给我应付你用的。那夜若非我机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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