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大早上的你与木儿吵甚么?”
“娘?”
“董姥姥!”
“诶,乖孙子!”董夫人接住扑过来的小小人儿,不着痕迹察看了他一周,心下稍安,随即冲这姨甥二人打探消息,
“木儿乖,告诉姥姥,为何一大早的闹你芸姨?芸儿,昨夜你可有照看好他?”
“那是自然,我还能欺负他不成!”董依芸撇撇嘴,又起疑问:“娘,您是怎么知道木儿在我这儿的?”
“你忘了,我昨儿才去过赵府。”董夫人偏过头把孩子搂入怀,掩去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董依芸点点头,见木儿又开始不依不饶向她的娘亲撒娇要娘,皱眉说起赵雪娥那两口子的事:“娘您别听他的,雪姐姐可是郑重叮嘱过,把他留在我府上那儿也不让去。”
董夫人急急问出:“孩子这样……可是发生了甚么事?”
“除了他爹还能有甚么事。”董依芸说起那个气人的姐夫,咬牙切齿的,撩起裙摆坐下来,将下人报的消息一通转述,
“昨儿夜里他爹带着个黑衣人,来把他偷走,幸亏雪姐姐部署周全,将其拿下,现在人已经押——带回赵府了。”
董夫人听得心头一咯噔,她会一大早心神不宁的赶来,也是料想昨夜会发生些甚么,倒不曾想过,是这么个结果。
“赵家这会儿想必是闹得不轻……”
赵府东院,大小姐赵雪娥同样是整夜未合眼,躺在床上想了许多许多,关于那个人,那个一句话将她激怒的恶人。
而这个恶人,依旧被五花大绑捆在偏房,赵雪娥梳洗妥当,便去瞧她,看看她这一夜是否有思过悔悟,抑或仍是嘴硬如铁。
岂料进门一看,雪娥复杂的心情立时又起气恼,只见那人既非沉思悔过,也非嚣张不驯,而是歪着头合着眼,一脸香甜睡得正酣。
岂有此理!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气人的了!你大费周章捉回来的犯人,你一夜未眠思虑着如何教她吃些苦头,如何令她幡然醒悟,改恶向善……到头来竟发现,恶人并无哀怨,并无悔过,甚至也无半分被戳穿恶行后的闪躲与丑态,反倒是悠闲自在睡得踏实,呆得安稳……自己所做一切皆是徒劳。
“邱——婉——儿!”
“嗯?”
熟睡之人猛然醒来,一张俏脸水润润泛着光泽,眼眸中含了几分不爽,见是雪娥,开口便是弱弱的埋怨,
“竟是天亮了……雪儿为何大清晨的如此气恼,吓我醒来。”
雪娥咬死了牙:“你倒挺自在!”只不知待你与某些人对峙时会否还是如此淡定。
“来人,去传话,把马有才带到前厅,再请爹娘过去。”
下了吩咐,赵雪娥再打眼将邱婉儿仔细瞧了,看她虽狼狈地被捆着,鬓边发丝垂了几绺,唇上也稍有些干裂,那身风采与气势却是不减,横看竖看不像是个任人宰割的阶下囚,好似她动动嘴,便又能恢复洒脱自由似的。
想到此,雪娥心下不由一紧,暗想此人莫不是还留有后招,才会这番有恃无恐……
邱婉儿闻言,眸光忽闪,看看雪娥,只道:“雪儿当真心急,这天色,岳父岳母也不知起了没……你折磨我就是,何苦令他们二老一同受罪。”
“你闭嘴!岳父岳母是你叫的?你当得起么?”
“哈哈哈哈!我当不当得起,全仰仗雪儿你。”
“你——”
雪娥收住话,懒得再理。她发现,唯有耍嘴皮子气人这档事,自己远斗不过这个不要脸的!
大小姐的吩咐是即刻去办,底下人自然火速执行,那厢马有才最先到的大厅,赵氏夫妇闻讯也在赶忙梳洗更衣,赵雪娥亲自押着邱婉儿,先于双亲抵达。
此次乃马有才第3回 被提审,所谓事不过三,他隐隐预感今日会是最硬的一仗。前两回他紧咬牙关,依然被刨出了不少重要线索,今回恐怕有更多的证据摆出来,逼他招供了。
果不其然,远远的,他看见赵家小姐亲自押了那个人过来,那个他日思夜想,抵死也要护她周全的人。
怎么会……怎么会……你不是逃了吗?
马有才骤变的脸色,一丝不漏落进了赵雪娥的眼里,她偏过头瞥一眼尤自镇定的邱婉儿,冷哼一声。
几人在大厅,各怀心思并未有人先开口,赵氏夫妇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见了反手被捆死的假女婿,心头一松,随即又紧,
“所有人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赵洪威肃然,清了场,厅内仅余当事人与赵家人,以及忠仆赵大总管。
“嗬嗬嗬,还是雪儿本事,这人是何等狡猾,竟叫你绑了回来。”
夫妇二人收拾了心情,双双落座,开场白,赵洪威免不了将女儿一通夸赞,再把锐利的眼光刺向缚手缚脚也掩不了长身玉立气质悠然的男装女子,切入正题,
“赵大,你且与我们做个简单的介绍,数一数我这品貌双全的好女婿,都干了哪些好事。”
“是,老爷。”
赵大总管搜查证据多日,多少也探得邱婉儿些许秘密,他知自家夫人与小姐迫切想要了解的,便是这个,而借着当下这时机,总算可一解众人疑惑,将他所探所得,道个精光。
“邱氏,名婉儿,二十有二,京城人士,出自镇南将军府,为镇南大将军第五房小妾,育有一子周楚桁,一年前携子离府,原因不明,后一路辗转奔逃,入凉州……”
简短的介绍,如轰雷落地,炸得赵氏母女两耳嗡嗡作响,炸得马有才双目圆睁,炸得本人面如土色。
这些还不够,紧接着,是细数罪行,一句一句下去,更是将不知情的赵夫人惊得呼吸不均,大呼可恶。
“年初,与曾凌峰一党勾结,女扮男装,冒名顶替贾天海,入赘赵府……至东窗事发之际,与曾党反目内讧,遂拉拢马有才为其暗算曾凌峰,致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只几句话,在场众人保持静默,个个脸上均是一片复杂,久久才由赵洪威打破沉默,
“好一个手段高明的狠厉女人!未曾想,你的身份来历,也是如此耐人寻味,委实精彩。只是不知,这些罪行你认是不认?我那徒儿的行踪你招是不招?”
许是被逼到了绝地,邱婉儿这会儿反倒不慌了,她谁也不看,直直对上赵洪威凌厉的眼神,气势不输,凭借手中牢牢捏着的王牌不遗余力去谈条件,
“罪行我认,人,我不会交出。哪一日你把我母子二人放了,哪一日你便找着你的好徒儿了。”
至此境地,赵氏母女都已对此女无话可说,对望一记,眼中布满惊奇。
然赵洪威又是何许人,若说授人以柄的是他,那么授人以柄的也是她,更是他……
“马有才,作为从犯,天底下只有你和这女人知晓凌峰的下落,如今你二人皆落于我手,方才的话你也都听见了,这女人的丈夫正四处寻她,如今人也到了凉州,你说我若将她……想必你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此番威胁着实又准又狠,可惜使错了方向,只因此时的从犯马有才,已如失了心智一般,喃喃半晌:
邱婉儿……原来你叫邱婉儿!
你是大将军的女人!你竟是大将军的女人!想也知道,你那般的风采,又怎会是凡俗人家的妇人?我还有甚么资格去肖想,又怎敢肖想!
抬首看过去,温柔的,期盼的,痴缠的目光,绕在那个人脸上,却换不来半点回应……
心碎于此,心死于此!
既然无望,我便全了你。婉儿,我若护你到底,能否在你心里留下一点点位置?往后余生,你可会记得我?
“想知道曾凌峰的下落,做梦!”
决绝意味浓重的一句话毕,在众人反应之前,说话的人,猛然冲向大厅左侧一人宽的红木圆柱,狠狠地,撞上去。
第69章 惊疑
众人皆惊, 赵大反应过来冲上去要拦,怎奈马有才动作过**速过于决然,阻拦为时晚矣, 血花四溅中,人缓缓倒下,那血肉模糊的额前,观之可怖。
赵大将他扶着躺好, 探了探颈脉, 再翻一翻看眼睛, 末了,向众人摇了摇头。
此一幕, 在场几人给了各自不同的反应:赵洪威意外而皱眉,赵夫人惊诧而不忍,赵雪娥收回震惊的目光再去看邱婉儿, 入眼是一副事不关己懒得理的冷漠神态……
瞬间, 雪娥的内心荒凉一片。
“这小子倒是有骨气, 可惜了……”赵洪威叹了一声,看向邱婉儿:“此人宁愿赴死也要忠于你,你可有甚么要说的?”
“逼死他的人是你,与我何干?这时候, 不该是赵总镖头您说些甚么?”
“……”
赵氏一门具起异色,哑然望向她,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去应答。
这是怎样一个薄情寡义, 冷血自私的人!
良久,赵洪威只是给赵大使个眼色, 后者领命,喊了人来, 安排处理马有才的尸首。赵夫人则是暗赞自己女儿的先见之明,早知审她邱婉儿会有此等骇人场面,她会第一时间把木儿送出府。
至于赵雪娥,她一面瞥着镇定自若的邱婉儿,这个累人性命的罪魁祸首,一面回想着方才获知的种种,心中再不能平静。
太意外太突然,帮凶兼重要人证自尽,探得曾凌峰下落的把握更少几分,赵洪威有些被乱了计划的烦躁,望向邱婉儿的眼神也没了半分善意。眼下情况复杂,对付这个软硬不吃的女人,他还需拿出最为周全的法子……
正思量着下一步安排,底下人来传有客至,是董夫人。
怎的偏这个时候来,赵洪威欲要谢客,被一旁的女儿截住,
“爹,董伯母这般早的过来,必然有事,女儿去见一见她。”言罢,那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邱婉儿的脸,而后移步离开。
邱婉儿由始至终的漠然,全程只在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刻变了脸色,旁人看来她是十足的难以对付。唯有她自己知道,虽然面不改色贯穿始终,在赵洪威与马有才的那句威胁出口时,她那心口是猛猛震了一次,惶恐的思绪顷刻布满大脑,在马有才选择了断自己以求保她的那一瞬,更添烦乱,直到听见董夫人造访,她才彻底镇定下来。
还有后路,不急,不能慌。
前院,董夫人满心焦急要探一探自己女儿是何境况,突然到访也顾不上会否招人怀疑了。赵雪娥迎出去,将她引至后院,错开前厅那些场面。
“董伯母,怎么这般早过来,可是有急事?”
见了雪娥,董夫人也不好开口就问及邱婉儿,只先绕个弯儿,
“雪儿,我先去的芸儿那儿,看到木儿,也知道昨夜发生的事了……木儿不听话一个劲儿的闹了整夜到现在,一心吵着要娘,我们母女俩都没法子……那孩子哭得我心疼,就急忙过来了,你若得空就去看看吧。”
那是亲孙子呀,董夫人口中表达的心疼,不比她心中实际的分量低。而她心口一致的表现,引得赵雪娥少了一分警惕,无端多了一分惑意。
心思缜密如她,还是半解释半试探着道出:“董伯母这般关心木儿,实是他的福气。可惜,他要的娘亲并非是我,我去了也是徒劳。”
雪娥领着董夫人一路往赵府内院信步走去,后者见她状若漫不经心,不禁在面上现了隐隐的急切,
“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知你们年轻人都在想些甚么,只是可怜那孩子……对了,听说你昨夜亲自拦下木儿他爹,不知现下是何状况?”
赵雪娥停住脚步,看向身旁问话问得尚算自然的人,大方告之:“那个人……爹爹正在审问,关于师兄的下落,想是也能有些眉目了。”
“甚么?!”
董夫人一震,身躯也僵直,不可思议地望过来:“你是说,峰儿的失踪,和她……有关?”
这副意外的模样,不似作假,赵雪娥有些懵,几乎当即把自己的猜想否决:难不成是自己多疑了?可细细回想此人两日来的表现,仍是觉得哪里不妥……
若非因为曾凌峰这层关系,那么只能是她邱婉儿与董伯母有其余的联系了。
董夫人不知,赵家这丫头心思如此细密,套她的话做得滴水不漏,她直观的情绪表现,也为对方提供了诸多的疑点与解答。
接下来,雪娥的措辞话术更是多有试探:“董伯母有所不知,那贾天海狡猾至极,入赘我赵家别有目的,她千方百计想跑,也是诡计败露所致……也不知是否因为师兄识破她奸计,卷入当中,才……”
一句句下来,董夫人的脸色一层一层的变,由最初的惊疑,到最后的晦涩难明,极不愉悦。
“雪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可有证实峰儿的失踪,确实与那个人相关?”颤声问出来,董夫人都佩服自己此刻大脑还能转得动。
“的确有关。所以我赵家不惜一切将其捉拿回来,也是为了早日查清师兄的下落。”
赵雪娥应得干脆,只是心里的疑团愈加放大:这董伯母怎是如此不敢相信,不愿承认,不能面对事实的姿态?她当真不知曾凌峰与邱婉儿的勾结为谋,亦不是为邱婉儿所胁迫才帮着她忙前忙后?
如此一来,她们二人究竟是何种关系呢?
得到明确的答复,董夫人内心急剧展开纠结:一边是大女儿,一边是小女婿,这二人……叫她怎生取舍!
混乱的思路半晌才得清晰,董夫人揪住赵雪娥的胳膊,言辞语态几近恳切相求:“雪儿,让我去见她!”
另一端,董依芸照看木儿,显然是吃力。那孩子乖巧的时候不知多招人疼,可当他使起性子来,也着实令人招架不住。
就如眼下,一顿早点的工夫,木儿在董依芸及一众丫鬟婆子倾力哄劝下,吧嗒吧嗒吃饱了,还知道礼貌地谢过众人。这之后,便开启他誓不罢休的纠缠,硬是抱着董依芸不撒手,只管向她撒娇,
“芸姨芸姨,咱们啥时候去找爹爹?”
董依芸挑眉:“怎么,又改找爹了?不是哭着嚷着要找娘?”
木儿意识到这芸姨还不知他爹即是他娘的时候,就已改口,可惜不论是找爹还是找娘,这个人都不遂他。
“木儿就要找爹爹,芸姨快带木儿去找爹爹呀!”
被他晃着胳膊烦得不行,董依芸头疼,心道:你小子想找爹还能找着,我肚子里的娃想找爹都不知上哪儿找去!
“好了好了,你乖乖呆在我这儿,你爹娘那边闹明白了自然会来接你。”
“不要不要!木儿要去找爹爹!”
“你……唉!”
别看这一大一小吵吵闹闹的,一旁曾府的下人倒是不忙着帮劝。自打他们爷失踪,他们夫人连日来愁云惨雾,怀着身子都不紧着休养……如今好容易有个笑颜,不去为那些事黯然伤神,还得归功于这既可爱又着人抓狂的小不点。
正当此处热闹时,管家来传话:“夫人,门口有几名士兵,说是要见咱们府上主人。”
董依芸收了捏住木儿粉嫩脸颊的手,抬眸疑问:“哪里来士兵?何事?”她记得曾凌峰失踪一案并未报官,更未惊动过军方的人。
“小的也问了,他们不说,只要求见我们主子,小的告诉他们主子不在,他们还想见夫人。”
董依芸皱起眉略一沉吟:民不与官斗,何况是军人,罢了。
随即吩咐:“你把他们带到前厅去,我换身衣裳就过去。你们几个,看好这个小家伙。”
话毕,再揪一揪小家伙的尖尖鼻头,起身去更衣。她未注意到,小家伙在听见“士兵”二字时就已噤声,并且缩了脖子往她身后躲了躲,恢复乖巧听话的模样……
曾府大厅,几名身着铠甲威势颇足的士兵,谢绝落座与茶水,不时向着厅外张望,显然着急见到主人。不多时,这宅子的当家主母,年轻靓丽的董依芸缓步行来,入了他们视线。
“我乃这曾府的女主人,董氏,不知几位官爷到我府上有何见教?”
董依芸也是个机灵的,老远就已感觉这些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住打量,待步入大厅,更觉这几人来者不善,便不与他们客套。
为首的一名士兵执刀抱了个拳,与董依芸也不废话,简短表明来意:“曾夫人,打扰了。我等几人昨晚在城中巡夜,听闻城东这一片有异状,赶来时发现事已了人也散了,后询问了不少周边百姓,皆道是您府上后院出事,今早便来看看。”
董依芸也不招呼他们坐,自个儿坐上正首去,存着心眼儿答道:“我府上后院出事?我想问问,各位军爷是统属哪一营哪一位将军麾下?怎的需来管我们小老百姓的家事?我府上若真有事,自该向衙门报案,不敢劳几位军爷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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