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看着那只叽喳不停的鸟,清明的双眸中目光浅淡。
不甚了了。
她收回视线,准备外出取今夜要给钟斯年送的寿礼,而刚走出一步,床头放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个未知号码,顾意瞧了一眼,接起电话。
“哪位?”
对面没有说话。
再停了一刻,电话挂了。
不明所以的一通来电,顾意也不多想,只当是对方打错了。
在床边站了片刻,她伸手拉开床边柜的抽屉,看着放在里面的另一个手机,却没有去拿。
她有两个号码,另一个从燕城回来后就再没开过,因此也无从得知是否有人为了找她而拨通过那个电话。
心里仿佛装了一架摇摆不定的天平。
怕有人打,更怕有人不打,于是掩耳盗铃。
将抽屉重新关上,顾意哂笑了一下。
半岛南端的山中别墅灯光璀璨,火树星桥的景象将四周的黑暗与寂静隔绝,恍如夜里的另一座孤岛。
衣装得体的来客或站或坐,言笑晏晏地相互攀谈,以祝寿的名义织起另一张名为关系的网。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合乐场面。
顾意将带来的寿礼递给收管礼物的管家,得知钟斯年还未露面。
一名只见过几面的堂叔看她到来,很是自来熟地端着酒前来与她交谈,以长辈的名义絮絮聒聒地说教,言谈之间摆尽了老资格。
顾意神色平静,间或应一声,没有任何多余情绪。
直到眼前人无意间提及钟念的婚事。
“你一直不结婚,你弟弟也不好越过你先成家,听说大哥想让钟念和曲家的小姐结成良缘,如果真能成了,倒也是一桩好事,你得为你弟弟多考虑考虑。”
安静半刻,清敛的眸光微抬,一直未出言的人淡淡道:“劳您挂心,钟念的婚事也需要问过奶奶才好定论,我还有些别的事,就先失陪了。”
说罢,不管身后人被拂了面子的难看脸色,她径直转身离开。
来到灯光幽暗的偏僻角落,顾意站在树下,从随身的小包里拿了一支烟。
细长的烟尾夹在唇边,欲要点燃,翻找了一下却发现没带打火机。
心头那点微不可察的焦躁霎时更升腾了些。
她蹙着眉正要将烟拿下,却见一点火星自夜色中靠近,凑首点燃了她唇边的烟。
幽香浅淡,熟悉的话语声在近旁随之响起。
“听说顾小姐在考虑婚事,不知道我算不算在考虑的范围内?”
第57章 上瘾
太过熟稔的声音让顾意顿了一瞬, 她慢慢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妩媚动人的明艳容颜。
嘴里的烟似乎带出了一点涩味,她抬手取下烟, 目视着眼前人。
“你怎么来了?”
曲流笙笑了一下,语气隐约透了些恼意。
“怎么?这么不想我来?看来顾小姐还真想始乱终弃?”
这几日顾意的电话迟迟打不通,她一回港市就找了人去查她的下落,而不等查的人传回消息, 曲家却收到一张请柬, 钟斯年的寿辰将至, 他想借自己过寿的机会给孙女结一门婚事。
巧不巧,他的这名孙女恰好也叫顾意。
从曲怀锦口中得知顾钟两家的渊源, 曲流笙颇有种自己被耍了一遭的感觉。
一边说着喜欢,一边又在她也动心之后玩消失,再有消息就是要结婚了, 姓顾的到底想干什么?
根本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牵连, 可在曲家再见到当初她为自己披过的那件大衣后, 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找她问个清楚。
于是想方法得到了自己从来不知道的另一个手机号。
心里的恼意又更重了些。
想好了一万句质问的话,可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听见那道透着倦意的清缓话音,所有的恼怒忿懑却又于瞬间消弭。
她在疲惫什么?
能把自己甩开不是应该很开心么?
思来想去却无果, 索性亲自来找个结果。
听到眼前人的问话,顾意眼睫轻点,低敛着掩下了眸。
“不是戒了么?”
知道她问的是烟, 曲流笙垂目瞥了一眼。
“容易上瘾的东西,戒了也总有捡回来的那天。”
无心的一句话, 却让本就心有芥蒂的人起了波澜。
顾意将烟熄灭,转身要走。
“曲小姐开心就好。”
曲流笙怔了一下, 抓住她的手,气极反笑,“顾意,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没来由的接近,没来由的远离,脾气再好的人也该起火了,更何况她出了名的脾气差没耐心。
顾意停下脚步,神色淡淡。
“看来曲小姐还是没有认出这条丝巾。”
冷灰色的丝巾仍在她腕间系着,黑玫瑰的刺绣被藏进叠起的褶皱里,瞧来与寻常丝巾没有任何区别。
曲流笙攒起了眉。
她自然知道那条丝巾是她的东西,但她以往时常用丝巾作配饰,什么时候丢了一条也根本不会发觉,所以无从想起。
不回答的安静已然说明了一切,顾意微微笑着,将手一点点抽离。
“无关紧要的东西,记不得也没关系。既然来了,曲小姐玩得开心。”
客气而疏离地略一颔首,她转身走回到人群当中。
到了正点,钟斯年终于携同夫人一起露面。
先前港市那些八卦消息一直传他身体抱恙,所以才从国外回来想要着手分配钟家财产,以提前处理好身后事。
然而众人看到年过耄耋的老爷子精神矍铄地从台阶上走下,没有丝毫不济模样,就知道流言不攻自破,恐怕钟氏集团明天的股票又要涨几个百分点。
平日里鲜少聚在一起的钟家亲戚有说有笑地簇拥在钟斯年身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些家长里短,人群中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满目其乐融融景象。
老爷子久未回过港市的孙女被叫上前,一袭兰草暗纹的黑色盘扣长裙,接人待物都是得体姿态,在华灯璀璨的宴会中仿佛别样的一抹淡月,叫先前从未见过的几家公子少爷都开始主动近前攀谈。
曲流笙端着酒站在长桌边,目光睨着人群中游刃有余的身影,一双桃花眼微敛,捏着酒杯的手都隐约泛了白。
曲怀锦知道她酒品不好,特意嘱咐了不让她多喝,她再娇惯也知分寸,所以只是端着杯没有喝,于是心里的躁意不减反增。
偏有不长眼的人在此刻靠近。
穿着深棕色法兰绒西装的男人端着酒走近,脸上挂着笑,声音是刻意压低的低沉。
“是曲小姐吧?”
冷郁的眸子掀他一眼,曲流笙语气不耐。
“有事?”
她看过太多同样神色的男人,藏着眼里的欲望装腔作势地与她交谈,浑似个花枝招展的花孔雀,一副求偶的姿态。眼前人不外如是。
男人好似对自己极为自信,听出了她的不耐烦也不退缩,只是慢条斯理地递上了一张名片。
“霍启鸣,想和曲小姐认识一下。”
略微一顿,曲流笙接过名片,眸光深邃地看向了他。
“原来是霍少爷。”
霍家靠通信产业一朝发家,在港圈也算新贵,钟斯年给顾意看中的结婚人选里就有霍家的这位二少爷。
见到眼前人在得知自己身份之后态度转变,霍启鸣不由心下得意,脸上却还是端着自认为潇洒的笑,拿腔拿调。
“仰慕曲小姐许久,一直没机会见面,如今终于得见,才发现曲小姐比传闻里还要漂亮许多,所以忍不住想来和曲小姐打个招呼。”
曲流笙眉梢微挑,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里的酒杯。
“既然霍先生听说过关于我的传闻,想来这招呼应该也没有别的意思吧?”
霍启鸣晃了晃酒杯,“曲小姐如此佳人,我当然希望不只是打个招呼了,至于那些传闻……曲小姐在国外待得久了,难免被那边的奇风异俗同化,相信回国之后总会变回来的。”
曲流笙笑了一下,勾起的唇带了一丝讽意,然而出口的话音却仍是散漫慵懒。
“没想到会得霍先生青睐,实在受宠若惊。只不过我听说钟老爷子对霍先生也是青眼有加,恐怕我不值得霍先生放弃钟家这棵大树吧。”
霍启鸣笑了笑,靠近她身旁放低了声音。
“一个外姓人,钟老爷子不见得会多上心,何况这顾小姐美则美矣,到底清汤寡水了点,哪里及得上曲小姐美艳。”
言谈之间,视线已然扫过了眼前的雪颈玉肩,嗅到那抹勾人幽香,眼神中便流露出了些许掩饰不住的贪婪欲望。
而下一刻,一杯红酒却徐徐从他头顶浇下,将整件西装湿了个透。
直到杯中酒倒尽,曲流笙才将酒杯放回桌上,笑得云淡风轻。
“失手了,实在抱歉。”
怔愣片晌,霍启鸣暴怒着反应过来。
“你!”
一道声音适时地从旁插入。
“哎?霍先生衣服怎么湿了?宴会还要一段时间才结束,不如我让人带你去擦洗一下吧。”
钟念说着,叫了一旁的佣人来为霍启鸣领路。
见有钟家的人到来,霍启鸣终究不便再声张,只能忍气吞声地怒视了曲流笙一眼,随即沉着脸离开了宴会厅。
角落的小插曲并未引起其他人注意。
看他离开,钟念转过了头,“曲小姐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曲流笙懒散地为自己重新换了一杯酒,“你怎么过来了?”
钟念笑着:“我姐现在走不开,所以让我多看顾着曲小姐。”
拿着酒的动作一顿,曲流笙抬眸,倏然对上短促的一眼,而不过一瞬,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又淡淡地转向了别处,似乎只是无心的一瞥。
垂落的眼尾微微弯了些许,曲流笙轻哼一声。
喜欢装,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她摩挲着酒杯,似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和身旁人闲谈起来。
“钟念,你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钟念不解:“什么样子?”
“话少,装深沉,有什么事都不说,就爱让人猜她的心思。”
一字一句都像从牙缝里挤出,说的多少带了些个人情绪。
钟念不免笑起来。
“我姐确实从小就不爱说话,小时候爸妈忙,没什么空带我俩,把我们送到姥爷那,我姐就会陪我姥爷下棋钓鱼,或者帮姥姥修修花草。后来我姥爷去了,我姐也经常一个人自己和自己下棋,可能慢慢就养成了话少的性格。”
闻言,曲流笙恍然大悟。
她总算知道顾意那些看报种花的习惯都是跟谁学的了。
只不过……
“她还钓鱼?”
钟念点头,“以前每年我姐都会找个时间出海钓鱼,直到后来她去巴黎工作,很少再回港市,姥爷留下的那堆渔具也就没人用了。”
听到关键字眼,曲流笙神色微动,“你姐是什么时候去巴黎工作的?”
“五年前。”
“那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巴黎?”
钟念想了想,“应该是三年前的九月十四,因为再过两天就是妈妈的生日,她当时突然从巴黎回港市,还让我们都惊讶了一下。”
九月十四……
曲流笙攒着眉思索了一阵,眸光忽然一动。
那天晚上的人……原来是她。
时至深夜,晚宴终于结束。
顾意将最后一位客人送走,抬眸朝四处望了一眼,叫住了从身边走过的钟念。
“曲流笙呢?”
钟念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于是摇了摇头,“之前和我聊了一会儿后人就不见了,可能是先走了吧。”
安静须臾,顾意略一颔首,走到长桌边端起一杯未饮的酒喝了一口。
钟念看了看时间,“姐,我开车带你一起回去吗?”
“你先走吧,我开了车。”
“那你少喝点,待会找个人帮你开吧,我就先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方才语笑喧阗的宴会厅顷刻安静下来。
顾意将手里的酒饮尽,放下酒杯,走出了宴会厅外。
淡白的月光洒满庭院,岛上山林环绕,深夜温度较之平常要低许多。
她踩过月色,沿路来到停车场,视线扫见倚在车边的身影后,脚步就慢了下来。
目光相望片刻,顾意徐徐问道:“怎么还没走?”
“在等你。”
“还有什么事么?”
曲流笙站起了身,走近她眼前。
“之前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说是,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问我同样的问题。”
顾意看着她,没有说话。
曲流笙似乎也不在意。
“不问?那我告诉你。”
她抬起手,遮住顾意的眼睛,缓慢的话语声清晰无遗。
“顾意,你听好。”
“我不管你到底在想什么,但从头到尾,我喜欢的都是你。”
覆在手心下的眼睫轻轻扇动。
伸手揽过她的腰,顾意吻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吻吻得很急, 像是一触即燃的烈火,将微扬的颈往后一点点压去。
曲流笙松了手,很快环过顾意的肩回应过去, 交叠的双手不断收紧,唇舌抵死缠绵,呼吸间溢出的喘息都带了滚烫的余韵。
唇红沾上嘴角,一贯冷静自持的人也动了情。
拥吻的身影纠缠着后退, 不知不觉靠近了车旁。
顾意将怀中人抵在车门边, 空余的手扣在她脑后, 似是保护似是禁锢地把她圈紧,吻得愈发深入。
直到那双半阖的桃花眼沁出水色, 呼吸也渐渐发了促,她才慢慢退开唇,敛着情/欲之下的汹涌暗火, 细致地将眼前人唇角晕开的绯色拭去。
曲流笙微挑了眸, 雨雾朦胧的视线细看着她, 心底生出恶劣的欲望。
分明动情到了极点,偏还是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叫她忍不住想要把她的冷静撕碎,看她彻底沉沦在情/欲中。
指尖勾挑, 媚得似能透出水的声音呵气般吐在顾意耳旁,“顾小姐不敢在这做么?”
动作微顿,顾意低了眸看她, “有监控。”
曲流笙唇角勾起,“那不正好, 绝了钟斯年让你结婚的心思。”
“已经绝了。”顾意为她整理好微乱的发,拿出车钥匙将车解锁, “我祖母不可能让他过问我们家的婚事,今晚来参宴不过只是做做面子。”
顾老太太当初和钟斯年也算真正相爱过,可离婚时闹得却并不愉快,这么多年钟斯年都想要与她缓和关系,试图写就一段回心转意的佳话,然而老太太性子强硬,仍是不肯回头,于是到底没个结果。
场面上的周全已是她最后的退让,钟斯年也懂得,只不过仍是不甘心,所以才有了这一出试探。
眉梢微扬,曲流笙瞧着她,“你早就知道?”
“嗯。”
“所以一直不跟我说是想让我吃醋?”
顾意不语。
曲流笙笑着咬她的唇,“整天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作派,明明小心思比谁都多。”
轻微的痛意在唇上一闪而逝,顾意任她玩闹,低首问道:“去哪里?”
身前人反问:“你说呢?”
她不再多言,打开车门要坐进去,却被握住了手。
“喝了酒,我来开。”
晚风呼啸,车从山林环绕的半岛中驶出,往另一侧的城市灯火开去。
车内光影幽微,影影绰绰的灯火自车窗外晃过,映在微闭着眼的人脸侧,将那张冰清玉润的容颜染上了些许蒙昧暗色。
曲流笙一边开车,一边睨了一眼坐在一旁安静不语的人。
“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想问?”
纤长的眼睫轻动,应答的话语声如清溪般低缓。
“你想说的话我会听。”
曲流笙挑眉,“我如果不说呢?”
“也依你。”
顾意睁了眸看她,“只要你开心。”
全然没道理的信任和偏宠,让曲流笙心里一动。
“只要你开心”,一句他人嘴里极敷衍的话,在她说来却平静坦直得过了头。
她是真的想要她开心。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些许,曲流笙眼角溢出一点笑,叹息般地轻嗔一句。
“木头。”
顾意却蹙起了眉。
“你在叫谁?”
曲流笙斜眼瞥她,“你说我叫谁?”
清明的眸中有片刻怔愣,顾意似是恍然。
“所以那天晚上……”
原来喊的是她。
察觉到异样,曲流笙追问:“哪天晚上?”
顾意晃开了视线,“没什么。”
“老实交代。”
“曲小姐专心开车。”
一脚刹车,车停在了路边。
曲流笙微眯着眸,倾过身去捏住了她下颌,“快说,有什么瞒着我的。”
几番追问之下,顾意只能将生日那晚发生的事说了,脸上神色端得若无其事。
听罢,曲流笙又好气又好笑,“我说你怎么突然给我玩消失。”
原来是醋坛子翻了。
顾意眸光微晃,坦承错误,“往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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