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璃月当夜叉(斜阳落雪)

这个问题直切要害。
般若惊叹，他一直都知道伐难心思缜密，只是隐藏在温柔的外表下看不太出来而已，这一次她的反应实在快得惊人。
自己想要找到这个无神之国的主要原因确实和夜叉们有关。另一个世界，千年之后的浮舍死于坎瑞亚战争，另一个自己也因此投奔至冬女皇成为执行官。
从某些方面来讲，那时压垮另一个世界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伐难继续说：“般若，你我一起长大，很多事情你是瞒不过我的。我们之中有人在你和帝君预见的那场战争中死去了，对吗？”
从小到大，般若行事诡秘莫测，甚至夜叉们也有因他的计划险象环生的时候，但每次到最后，他们都能平安归来。如果能看穿这些障目的烟雾，仔细观察般若的行动准则，便会发现，能驱使般若去筹谋，去拼命的，只有夜叉们的性命。
般若伸手摸摸伐难黑色的双角，“瞒不过你啊。”
“会有危险吗？”
“应当不会？”
“……你在说谎吧。”
般若看着伐难不满的表情失笑，“确实不会全无危险，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归来，不会在一个无人可知的地方死去。”
伐难沉默地看向远方，半晌才说：“那你去吧。反正你想干什么，我们总是阻挡不了你的。不过，希望你每次行事前，都记得考虑一下远在璃月的我们。”
般若保证道：“哪怕是为了你们，我也会平安归来的。”
吃完早茶，伐难还有巡逻铲除妖邪的任务，先一步离开了。般若坐在桌边喝着清茶，不远处的山峦还残留着余雪，街边的树已经长出新芽，眼看着便要长出新枝。来往行人的衣物已经变薄了许多，不再见厚厚的围巾和帽子。
冬天渐渐走过，春日即将到来了。
一位千岩军从早茶馆正门走入，目光在餐馆内扫视一番，最后定在般若身上。他朝着般若走来，立正站好，身姿笔挺，“般若大人，归终大人找您。邀您前往华清归藏密宫一叙。”
华清归藏密宫是什么地方？般若心想。
他站起来，对眼前的千岩军士兵说：“好的，带路吧。”
到达华清归藏密宫的时候，归终早早地候在那里。般若观察四周，圆形石台的中央是一个封印阵法，一看便知是归终的手笔。
千岩军士兵鞠躬离开，归终对般若笑说：“你来了。”
般若点点头，“归终大人找我何事？”
归终：“我听摩拉克斯说你想寻找无神之国，我或许知晓些许相关情报。”
说罢，归终启动机关，将圆台中央的封印接触。伴随这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响，阵法破碎，一个深达数尺的密宫出现在眼前。
般若：“这就是千岩军将士说的华清归藏密宫。”
归终带着般若乘着细沙跳下，她回答：“是的。我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封藏在了这里。”
般若：“这些不太好的东西和无神之国有关。”
归终颔首。
双脚落在实地上，衣摆翩扬而起。归终微一用力，将华清归藏密宫的石门推开，一阵光芒溢出门扉，藏在密宫之内的，竟然是一处洞天福地。
里面云霭茫茫，些许奇石古树坐落在云雾中，一个形似太阳的巨大光源半挂在天边，令洞天永昼无夜。在洞天的中央，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垂头坐在那里，他们的身躯是冰冷的，机械的。如果是普通人看见这些东西必然将它们当作妖邪，可有前世记忆的般若却认出来，这分明就是机器人。
这些东西，是无神之国的产物。
归终一边走向这些机器人一边说：“你也知晓，我在归离集与璃月以巧工闻名，但说来惭愧，有些知识，并非是我发现的。”
察觉到有人靠近，机器人的关节发出嘎哒声响，它们肩膀上的机关转动起来，归终驱使着细沙，阻断机械的运行。机器人头颅上那只巨大的眼睛闪了闪，又熄灭了。
这样的科技产物，绝不会在此时出现在的有神之国。
归终不缓不慢地述说着自己的经历，“这些都是我偶尔所得，我曾见过来自于地下国度的人民将这些机器带到地上，他们称其为【耕地机】。”
般若：“【耕地机】？”
这些东西一看就是高杀伤力的武器，为何会起耕地机这样的名字。
归终：“没错，【耕地机】。‘土地不是用农具去犁的，而是用铁与血去争夺的。’这是他们的理念。”
她回想了一下，又委婉说道：“这些人，似乎不太喜欢神明。你自保能力不强，如果想要探访无神国度，一定要多加注意己身安全。”
不应该是不喜欢，而是相当憎恶吧。般若心道。
这么一来，他未曾在般若口中得知坎瑞亚战争的起因，不过，就眼下已知的消息来看，如果归终所说的地下国度就是坎瑞亚，那么，那场战争的起因多半源于坎瑞亚国度侵略的野心。
般若问：“我可以看一些这些【耕地机】的威力如何吗？”
归终：“当然。”
她收回钻入机器内部的细沙，高达的机器人再度运作起来，三个机器人纷纷亮起核心，两个站起，另一个飞到了天上。
它们的能源中心蓄起能量，下一秒，连续不断的炮弹向着般若和归终的位置投射而来。
般若翻身躲过，机器拱起身子，眼看着便要发起下一次进攻，他连忙叫停：“够了！”
归终不慌不忙，沙子极为听话地从【耕地机】的关节处钻入，轰隆几声，三座机器再度栽倒在地。
般若半跪在地上，站起来，看这些机器人神色凝重。
这些东西的威力，远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强大啊。
般若转头看向归终：“这些家伙的威力，比一般的小仙还要强大了吧。归终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复刻这些【耕地机】？”
“谁都不知道无神国度的人会拿着这些东西干什么，璃月需要防患于未然。”
看着带着急切神色的银发夜叉，归终摇摇头，遗憾道：“我可以，但是我不能。”
般若追问：“为什么？如果有这些东西，或许以前和其他魔神之间的战争都会容易许多。我不能理解，既然对自己有利，为何不去用它？”
归终的答案很简单：“太危险了。”
“无神国度的人们并不信仰神明，因此他们也不具备神之眼，无法操控元素力，可他们依然能造出如此强大的武器，你觉得他们依凭的是什么？”
般若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前世的凡人也不具备任何超凡的力量，但他们依然造出来航母，飞机，核弹。般若不觉得眼前的三座机器会比导弹核弹的杀伤力更强。
尽管内心这么想，般若表面依旧是洗耳恭听的模样，“在下不知，归终大人请说。”
“他们借用了星空之外的力量。”归终说，“而这种力量是及其危险的，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会给世界带来灾殃。”
怎么又是星空？
波旬告诉他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而现在，归终又告诉他无神国度找出的武器之所以强大，是利用了星空之外的力量？
提瓦特的星空，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说回你的行程吧。”归终道，“听说你不日便要离开？”
般若：“对。”
归终：“如果是我，我不会那么匆忙地前往芬德尼尔。”
她的目光望向蒙德，仿佛能如细沙一般借着千风，穿过石壁山峦，看到蒙德如今正在发生的种种。
“北风之狼正在和龙卷之魔神迭卡拉庇安混战，芬德尼尔的民众是从混战中逃出的，对外人戒备心很强，你或许会无功而返。”
般若的嘴角勾勒出笑容，他成竹在胸道：“归终大人，我从来不担心这些。”
“说实话，只要我想，我还蛮会讨人喜欢的。”
花蕊初绽，满山春色，被重重深雪覆盖着的山峰重现沁人心脾的绿，飞鸟在天空盘旋着啼鸣，最后落在最高处的枝头。在它不远处的下方，一位妙龄的少女正愁眉不展地看向远方。
她是芬德尼尔的公主。
暖和的天气给芬德尼尔带来了食物，可危险随之增加，森林中的猛兽也逐渐苏醒了，今天负责出门打猎的队伍到现在都没有归来，宫殿中的侍女已经在猜测，那个小队是否已经遭遇不测了。
或许她和父王应该全数接受那位地下国度使者提供的帮助，公主心想。至少到目前为止，有了那些奇异机关的保护，人民的生活便利了许多，安全也有了基本保障。
如果能再获得一些武器图纸，打猎队就不必每次都冒着风险了。
可是她心中同样有着忧虑：从那位使者口中便可知晓，他们与神明敌对。瞒着天上的神明和这样的国度建交，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这当她思忖着，一位侍女慌慌忙忙进来，面露喜色：“公主！队伍回来了！”
听言公主马上站起身向着宫殿外跑去，果真如侍女所说，打猎队伍的士兵们已经全数回来，为首的将士全身缠满了绷带，能看出之前受了重伤，但眼下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精神容貌抖擞，明显恢复良好。
公主的脸上露出欣悦的笑容：“太好了！感谢上天让我的勇士们归来！”
将士愧疚道：“是我指挥不力，差点让队伍死伤惨重，幸亏我们遇到了一位见闻广博的医师。”
公主：“医师？”
将士侧过身，让身后的银发青年展露在公主的眼前，“公主，正是这位。”
医师向着公主微微躬身，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参见公主，在下是来自璃月医师，出门游历偶经此地。”
公主：“原来医师来自璃月。你既然救了我的勇士们，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吗？”
银发医师回复：“不过举手之劳，医者仁心，本分而已，不求奖赏。”
“不过，我走遍山川湖海，是为了撰写医典。如果公主允许我停留一些时日，让我收集一些草药，那便再好不过了。”

第94章
冰冷的雪色逐渐从山尖向下蔓延，绿色盎然的世外桃源逐渐变为冰封之地。松枝上覆盖了白雪，从天际落下的柱子悬浮在山顶，原本华丽的宫殿变得破碎不堪，象征着希望的银白之树正在慢慢枯萎。
耳边是哭喊，祈求。凡民们正在异化，他们的皮肤变得枯槁灰黑，容貌变得丑陋不堪。正值妙龄的少女们无法接受自己如今的容颜，抱住自己嚎啕大哭。
银发的夜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熟悉的面容逐渐变得陌生，公主噙着泪水将银白树枝递给异乡的勇士，然后转身看向银发夜叉，启唇道：“般若，求你……”
场景一转，游历四方的占星术师将倒在平原上的他救起，两人围坐在篝火旁，借着星盘，占星术师看到了般若的命运：“异世之魂已在树上铭刻下痕迹，上天降于古国的灾殃带来死亡的阴影。”
占星术师话语停顿，瞟了一眼银发的夜叉，才继续说道：“僭越之人妄图逆天改命，他的愿望不会如愿以偿。”
透过透明的水晶球，银发夜叉看见自己伫立在一个蓝色枝干的奇异大树之下，他拿着一个银色的树枝，手掌贴在树干之上。
他突然惊醒了。
光怪陆离的梦境散去，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动着，般若摸摸自己的额角，那里沁出了大片的冷汗，将手心打湿。
一个身影坐到床边，手掌拿着毛巾擦拭般若的额角，低声问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做噩梦了？”
般若从摩拉克斯手中拿过毛巾，按在另一侧的额角上，将脸颊靠在摩拉克斯的掌心内，闭上了双眼。
他低声回答：“……我梦到了芬德尼尔。”
距离芬德尼尔覆灭已有二千余年，般若却总能记起那一日的惨状。
高塔之王与北风狼王斗争之外的人间乐土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终年覆盖着深雪的山峰，连冒险家的步伐都会被那里的凌烈的寒风止住。
无神之国覆灭，般若却无法感到开心。
芬德尼尔的人们是友善的，在那里的生活也称得上和谐。般若在那里探寻着坎瑞亚国度的踪迹，却也留下许多影响深刻的美好回忆。
芬德尼尔的覆灭突如其来。
就在毫无预兆的一日，长柱从天际落下，将一切冰封。芬德尼尔的人们堕落成山野常见的怪物，终日受着折磨，却无法迎来死亡。
般若曾尽自己全力挽救这个国度，他和勇士试图用公主用性命救下的银枝挽救白树，却最终无能为力。
他已经做了所有自己应该做的，般若并不感到愧疚，却不知为何，总能梦见在芬德尼尔经历的一切。
尽管饱受噩梦折磨，可摩拉克斯在身畔时，他总能感觉安心。
坚实的岩总能给野草提供些许生存的空隙。
般若突然开口道：“帝君，坎瑞亚战争即将到来了。”
摩拉克斯点点头，说：“我知晓。”
早在一年前，摩拉克斯就让更多的千岩军驻扎在层岩巨渊，就是为了避免坎瑞亚魔兽突然出现，对璃月民众的生命带来威胁。
般若再次沉默了。
游历芬德尼尔时，般若经历的许多事情，和魔神战争时期不同，他并没有经历过太多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但旅途中的见闻却让他知晓了许多提瓦特大陆的秘闻，伴随着知识的增加，般若总会不由对这个世界升起怀疑。
这个世界真的太奇怪了。
从占星术师的口中得知，当人们在这个世界诞生时，天上都能找到与其对应的星座，自己也是如此。
他的星座是娑罗座。
占星术士这样跟他说：“娑罗代表着智慧与觉悟，但是看星座的走向，智慧你是有了，觉悟却还远远达不到。”
“这份缺失的觉悟或许会害死你。”
般若却觉得离谱：就看一下星座就能知道人一生的走向和结局了？若当真如此，人的一生跌跌宕起伏皆有定数，哪怕尽全力都不能改变。
那生灵活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最令般若动摇的是芬德尼尔的灭亡。
以人为本的国家，最终死于神明的力量。
般若曾无数次返回芬德尼尔曾经存在过的雪山，试图找出天空岛灭亡芬德尼尔的原因，却偶遇坎瑞亚的研究部队。他们试图获取寒天之钉的力量，尾随他们的般若从他们的话语中猜测，天空岛毁掉芬德尼尔，是因为他们在坎瑞亚的帮助下有脱离神明的迹象，并因此发展出来了科技。
这样的原因简直荒谬至极。
可对于傲慢的神明而言，提瓦特或许就是他们的后花园，所有想要脱离掌控的生灵都会应下惩罚。
般若不得不怀疑，坎瑞亚战争，极有可能不是坎瑞亚主动发起的，层岩巨渊的坎瑞亚魔兽，大约是这个古老国度临死前的反扑。
摩拉克斯用手托着般若的脸庞，银发夜叉露出半张脸，哪怕闭着眼睛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伸出另一只手拂去银发夜叉落在鼻梁间的碎发，说：“堂堂云笈悬壶真君也会撒娇赖床？”
云笈悬壶真君是般若如今的称号。
这个称号来得十分莫名其妙。为了让自己的伪装的身份亲和易于与他人相处，般若伪装成了医师，靠着自己本身的元素能力和后期积累的草药知识，他竟逐渐在提瓦特大陆打出了名气，随手撰写的医典也被璃月医者奉为圭臬，从千年以前流传至今日。
凡人为他建庙奉香，因他经常背着竹制书箱，称他为云笈悬壶真君。
然而，这个称号般若却不太喜欢。
波旬曾经的称号也是云笈悬壶，这种命运的相似感似乎无时无刻不再向般若述说，人的命途无法改变。
般若身子动了动，将脸露出一些。宽松的衣裳因为动作稍微敞开些，露出脖颈间的几抹梅花似的殷红。他睁开一直眼睛，轻轻笑说：“帝君不想跟我多待一些时候么？”
摩拉克斯的长发还未梳理到一起，褐色的发丝逐渐到发尾变为橙金色落在床头，般若抓起一律放到鼻尖轻嗅。柔顺的发丝上缠绕着龙涎香的气味儿，浓厚醇正，又有些许回甘隐藏在其中。
自芬德尼尔一行后，般若为了寻找事情的真相经常外出，两人聚少离多，般若和摩拉克斯都是理智之人，自持冷静，不会因为感情影响自己对于事务的判断。
按照伐难的说法是：“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你们都在一起了怎么还寡淡得和水一样？”
现在想想，两人最像恋人的时候，竟是刚刚确定关系的时期。
那时自己一腔情谊无处抒发，可开始干正事时，那腔无法疏解的热情便消失无踪了。如今他抬眼看着摩拉克斯的面容，俊美依旧，但看了几千年，也会有倦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