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三人谈话的中心,主人公般若已经到了归离原外的海岸线上。
夜晚静悄悄的,般若寻找的地方偏僻,是归离原哨兵都看不见的死角。海风激荡,卷起浪花扑到般若脚边,将布靴打湿了些许。
眼尖的海族士兵们已经看见了般若,一个士兵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不多时人形色的奥塞尔浮出水面,走上沙滩。
卷曲的蓝色头发贴在祂如刀削的脸颊上,祂仰着头俯视着般若,说:“看来你给吾带来了一些好消息。”
“姑且不知是不是好消息。”般若说,“要看奥塞尔大人您如何取舍了。”
奥塞尔眉间微微一皱说:“什么意思?”
般若答:“归离原从梦之魔神内应那里得到消息,说梦之魔神与您的结盟并不密切。因此,摩拉克斯等人蠢蠢欲动,想要优先攻打梦之魔神。”
“攻打梦之魔神。”奥塞尔略加思索,“你觉得,如果我不帮梦之魔神,他们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少?”
“十之八九。”般若答。
这种概率,基本上是板上钉钉梦之魔神领地会被摩拉克斯吞噬了。
奥塞尔不耐地啧一声。如果可以,祂真的不想理会梦之魔神这个蠢货,但如果祂的领地被吞噬,自己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真烦呐。”奥塞尔呢喃。
般若恍若未闻,依旧按着自己的步调发言道:“据我从金鹏那里得知,他们发起战争的日期就在一个多星期后。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奥塞尔先整合军队威慑归离原,防止他们在吞并梦之魔神领地后调转向您。”
奥塞尔很敏锐:“你说这是最稳妥的方法,那还有其他方法吗?”
“还有一个方法。”般若说,“就是放任归离原攻打梦之魔神,乘摩拉克斯等人被一时吸引走注意力,我们乘虚而入。”
这个说完和上次般若提议奥塞尔时很像。一经听完,奥塞尔便会想起上次的失败,心中涌起愤怒与耻辱,淡淡杀意浮上心房,“上次你也是这么说,但结果连差强人意都称不上。”
般若轻笑,直言道:“若奥塞尔大人愿意多听我说一些,便不是那个结果了。我这次指的,并非在归离原攻打梦之魔神时偷袭,而是在那之后。”
“要将一块新的领土完全并入,摩拉克斯必先调动大量仙人前往梦之魔神领地,以降服那些残兵败将,安抚民众的心灵。而梦之魔神的忠实信徒们如何处理,也将是一个及其伤脑经的问题。处理这种种情况,必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
奥塞尔问:“你觉这是好时机?”他海蛇一般的瞳孔盯着般若,对他的计划充满了质疑。
“梦之魔神死去,他只会有更多的力量防备我。”
“是这样。”般若说,“但是,如果奥塞尔大人您放弃了所有人眼中最好的偷袭时机,会不会让人以为,您不会妄加行动呢?而在这不久后,就是归离原海灯节了。这是归离原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在这样的节日气氛中,哪怕是再坚韧的士兵也会不由自主地放松心神吧。”
“而且……”海风太凉,吹得般若轻咳两声,他拿袖子轻掩着嘴唇,却掩盖不了那双弯弯的眼眸,“奥塞尔大人,你要相信我啊。”
“如果奥塞尔大人不放心,我不介意您在我身上种下如梦之魔神那样的咒文。”般若谦卑地说道,“我会让您看到我的成果。”
“成果是什么。”奥塞尔要先知道一个答案。
风声呼呼,银色头发和广袖一起在风中舞动,般若微微一笑:“归离原到地中之盐,这样的成果,您会满意吗?”
“我保证,在这一场战役中,您才会是最大的赢家。”
听起来,这确实是一个美好的宏图。奥塞尔问:“你打算怎么做?”
般若左右看看,再次确定没有千岩军看到这边,附在奥塞尔耳畔轻声说了几句。
听罢,奥塞尔锋利的眉形一挑,露出玩味地笑容,看向般若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深意:“你果然无愧无心恶鬼的名号。”
般若敛眉低头,“谢奥塞尔大人夸赞。”
奥塞尔的掌心运起蓝色光芒,落到银发夜叉的眉心。般若以为他要开始在自己身上绘制咒文,却没想到,那力量仅仅补充在了防止梦之魔神咒文爆发的防护上。
“奥塞尔大人不准备给我下咒吗?”般若问。
“你既然提出了这么宏伟的计划,那我理应给予你一些信任。”奥塞尔双手背上身后,“如果你敢背叛我,我再来找你算账也不迟。”
般若微微一笑:“那感谢奥塞尔大人的信任了。”
但他在心中思忖,奥塞尔一向疑神疑鬼,对非我族类十分排斥,绝不会像表现出来得那样宽宏大度。
自己或许可回去后再询问一下摩拉克斯和归终,看看奥塞尔留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是否还有什么问题。
两人心思各异,在一片其乐融融的友好氛围中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回到归离原时,已经是半夜三更。
楼房窗口的灯光逐渐消弭,只有零星几个路灯投下温暖的亮光,火焰忽明忽暗,照亮了前方一个漆黑颀长的身影。
般若抬眼望去,人影从黑暗中走来,那双摄人心魄的金色眸子逐渐展露在灯光下,耳坠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摇摆。
这样的耳坠,般若也有一个。
般若温声道:“真巧啊。没想到岩王帝君还未休息。”
摩拉克斯看着银发夜叉:“不巧,我是来专门找你的。”
他见银发夜叉秀美的脸庞上出现疑惑之色,道:“你刚刚是去找祂了。”
“是。”般若扬眉道:“我记得已与您报备过,为了计划的顺利,我必须和祂取得联系,然后获取祂的信任。”
摩拉克斯抱着双臂颔首道:“你确实和我报备过。”
他环顾四周,四下寂静,只有轻微的风声,两人尽管放低了声音,但在这样的场景中依旧有些明显。摩拉克斯担心吵醒附近的居民,对般若说:“我们去别的地方再谈吧。”
说完,摩拉克斯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般若在他身后看着神明一摇一摆的褐色长辫,抬步跟在他的身后。
走过弯弯曲曲的街道,两人来到一个朴实无华的院子前,院内只有一栋房屋。摩拉克斯打开房门,邀请般若进来,再反手将房门关上。
房间内,有一簇烛火正静静地燃烧着,将房间内照亮。般若观察着房间内的布置,这里的布置品味和办公阁楼内摩拉克斯的书房很相似,无论是南北朝向,还是五件摆设都有共通之处。
除了主厅外,还有三个房门通向不同的房间,布置陈设看起来都十分生活化,透过微掩的房门,般若还看见了一张床铺。
细节线索,无一不在告知般若,这是摩拉克斯的住所。
摩拉克斯已将外袍脱下挂在木制的立架上,他里面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将结实的肌肉,流畅的线条展露无疑。看上去极具力量,却不显得过分夸张,是人人都会羡慕的好身材。
不知为何,般若思维一歪,想起前世在一些有关摩拉克斯的视频评论区中看见的一些发疯评论。莫名地,他竟有些能理解了。
他身为男性都会喜欢这样的身材,那年轻的女生们更不用说了。
“坐下吧。”摩拉克斯说。
两人相对坐在木桌前,般若忍不住问:“帝君将我叫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摩拉克斯伸出手,按在般若的手腕上,道:“奥塞尔威逼利诱兼爱,你若获取他的信任,必定是因为他肯定自己能把控你的性命。”
“帝君倒也不用这么急。”般若显得并没有太过在意,“劳烦您在深夜等我,这种事情等到明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摩拉克斯:“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他看着那双如上好翡翠的碧眸,般若想想,道:“算是吧。”
“你很奇怪。”摩拉克斯的声音低沉,他握着般若的手腕,谨慎地未让丝毫神力探入,只小心翼翼地感受着银发夜叉体内的波动变化,“你说自己绝不愿为了他人牺牲自己,在这种时候,你却没那么珍惜自己性命。”
般若道:“最好的东西当然只在关键时候做赌注。”
摩拉克斯不置可否,放下手说:“奥塞尔在你体内注入的力量增加了。”
般若:“会有什么问题?”
摩拉克斯沉吟片刻:“现在有梦之魔神的咒文在,暂且不会出问题。但一旦梦之魔神死去,本在仲伯之间的两股力量会瞬间失去平衡,在那时,你的奇经八脉会被漩涡之魔神的力量所霸占。”
般若:“他可以以此威胁我?”
摩拉克斯点点头。
他看见银发夜叉嘲笑:“梦之魔神,漩涡之魔神,怎么来来去去都是玩这一套。”
般若对摩拉克斯道了谢:“麻烦岩王帝君这么晚为我检查了。”
在摩拉克斯的角度下,银发夜叉微微低着头,一眼看去,对方纤长的睫毛在烛火的映照下根根分明,低眉顺目,竟有几分乖巧之感。
可他心中深知,哪怕般若表现得再乖巧温顺,都只是表象罢了。
可是世人总被表象所迷惑,神明似乎也不能例外。摩拉克斯听见自己的心脏鼓动起来,那道岩元素共鸣似乎又开始影响自己,一个模糊的画面从脑海中划过,与此同时,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悲伤。
然而仅仅是一瞬,那种如幻觉一般的感受便散去了。
般若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摩拉克斯突然捂住了脑袋,好像不太舒服,他关切地问:“帝君,你没事吧。”
摩拉克斯缓缓放在捂在额间的手,他看着掌心的纹路,心中疑惑。
自己刚才看见的……是什么?
“帝君?”般若看摩拉克斯依旧怔怔,再次出声提醒道。
摩拉克斯回过神,对般若道:“抱歉,一时失神。奥斯尔的力量要解决也没那么难,不过,到战场上的时候,你不能离我太远,不然我可能无法顾及你。”
般若:“我知晓了。”
窗外一只蝙蝠扇翅飞过,倒吊在树杈上歇息。摩拉克斯估算着现在的时间,对般若说:“夜已深了,你就在此处歇下吧。”
般若摇头起身道:“不必了,我现在居住在金鹏那里。今天我未提前告知他在外留宿,恐怕他会等我回来。”
摩拉克斯闻言道:“也罢。”他站起来,在房间内拿出一个灯笼,递到般若身前,“夜黑风高,带一个灯笼即可照明,也能暖和很多。”
银发夜叉并未推脱,拿过灯笼,推开房门向摩拉克斯道别。直到离开庭院,般若依然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跟随着自己,其中的意味却无法分辨。
刚才摩拉克斯是怎么了。般若想,好像就那么一捂头后,面对自己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
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摩拉克斯?
可什么能影响堂堂岩王帝君啊。
般若心中想着,脚步忽然一顿。
不对,还真有。
归终不久前才跟自己讲过摩拉克斯被其他的岩元素共鸣影响,自己还在心底猜测过引发岩元素共鸣的人到底是谁。
嫌疑最大的是另一个世界已经退休的岩王帝君,钟离。但如果是他,他让摩拉克斯看见了什么,才会令这个世界的岩王帝君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
可般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钟离嫌疑不大,只会在戏台下怀念过去的人,真的会主动改变另一个世界的过去吗?
真是一堆未解的谜题啊。
回到与金鹏同住的小屋,果不其然,少年夜叉坐在窗沿仰望着月亮,听见脚步声,转过头道:“般若,你终于回来了。”
般若放下灯笼,将其中的灯火吹灭,脱下最外面的长袍,长吐一口气坐在自己的床边。
“你的计划进行可还算顺利?”魈问。
“不错。”般若笑答,他回头看着静谧祥和的归离原,感慨道:“只可惜,这里不久后就不复存在了。”
魈迟疑一下,问:“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般若回答:“奥塞尔的势力都在海中,归离原善水的仙人甚少,硬打恐怕有些困难。况且,我给奥塞尔画了那么大一块儿饼,如果不让他吃上几口,怎么会轻易上勾呢?”
这些时日,归离原看起来比往常繁忙了许多。
过往的工人行色匆匆,一车一车的东西被搬来搬去。其中有战场上士兵们要用的装备武器,也有各种建材树木。
若陀龙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看见身旁的摩拉克斯沉思不语,不知在想着什么,调侃道:“怎么?有点后悔了?”
摩拉克斯摇摇头,看向幸苦劳动的民众们,身材壮硕的男子们穿着背心,汗流浃背,一边用力地顶住肩膀上的箱子,一边用力吆喝着。
“并没有。”摩拉克斯说,“就目前而言,这最好的选择。”
“魔神战争最好尽快结束,这样拖下去,对我们,对凡民们都没有好处。”
若陀龙王一手叉着腰,叹气说:“确实。不过你这决定下得有些突然。归离原作为我们的家园这么久了,突然就这么抛下它。真挺舍不得的。”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若陀龙王一人,归离原是摩拉克斯一手建立,他眼看着这里从一片荒芜的平原,到屋舍逐渐拔地而起,鳞次栉比。若说心中没有任何留恋,那是绝无可能的。
只是,有时候为了更好的未来,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
民众忙碌着,若陀龙王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看见歌尘浪市真君向着地中之盐的方向走去,向摩拉克斯问道:“刚刚我看见歌尘浪市真君,是你派她去见百鬼一族吗?”
摩拉克斯摇头:“歌尘浪市真君说自己收到了上次那个内应的飞鸽传书,请求见她一面。她认为开战在即,理应更谨慎一些。”
若陀龙王手握拳轻轻抵着下巴,低喃道:“我总觉得在这个时机送过来的飞鸽传书,总有些不太妙。”
确实如此。摩拉克斯心道。
梦之魔神已经知道自己的领地内有内应,应当更加谨慎才对,怎会轻易地让一只信鸽从自己的领地内无声无息地溜出去?
除非,这是诱饵。
“我已经让留云借风真君和理水叠山真君跟过去了。”摩拉克斯说。
尽管如此,若陀龙王心中还是有些许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以梦之魔神的性格,应该不只是利用内应诱引歌尘浪市真君踏入陷阱那么简单。”
摩拉克斯不言。
他也隐隐有这样的怀疑,上次两方交战,己方所得情报和梦之魔神的实际行动并不相符。显然,梦之魔神已经知晓内应之事,且知道内应归顺的一方是归离原。所以,依归终所说,梦之魔神丝毫没在归离原众人眼前掩饰自己企图通过观察找出内应的动作。
微风吹过,褐色的长辫随风而起,上方的天空被飘来的乌云遮去了阳光。一滴水从天际落下,挂在神明褐色的眼睫上,随着颤动滚落。
摩拉克斯抬起头,下雨了。
工人们见天气转瞬变化,连忙用防水布将货物们盖好,然后背着行囊匆匆往屋内赶。原本热闹的场地上顿时变得冷清。
摩拉克斯戴上帽子,对若陀龙王道:“告诉马科修斯和归终,我暂时离开一下。”
若陀龙王一愣,“你要亲自过去?”
“你提醒了我。”摩拉克斯道,“如果梦之魔神所图并非仅仅是歌尘浪市真君,那祂很可能会亲自前往内应和歌尘浪市真君的交易现场。”
“魔神的力量非常人可以企及,歌尘浪市真君,留云借风真君和叠山理水真君虽然是仙人中的佼佼者,可能依旧无法与梦之魔神匹敌。”
若陀龙王一惊,“如果真是如此,麻烦就大了。祂竟不怕离开领地后内部空虚,被人趁虚而入?!”
摩拉克斯看着梦之魔神领地的方向,那些被梦之魔神当作炮灰舍弃的普通凡民尤在眼前,“祂一向不在意手下人的性命,若此事真的发生,祂定会利用眷属的性命拖时间。而且近日我们的动静较大,祂应当猜到我们将对祂动手,但目前的各类储备还不齐全,无法马上发起进攻。”
“我还是去看看,祂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吧。”
歌尘浪市真君带着斗笠来到地中之盐附近的山崖底,这是她和内应惯例见面的地方。她远远地便看见内应站在乱石旁,和往常一般披着黑色斗篷。
“你叫我来,是想说什么?”歌尘浪市真君握紧了长枪,暗中戒备。
内应声音喑哑,“梦之魔神发现了归离原的动作,我给你带来的是领地的军备调度。”
说着,对方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捧在手心等待歌尘浪市真君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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