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易留怔了怔,抬眸朝那个熟悉的身影看去。
是公孙如鱼。
他披着半厚不薄的被子,一头棕发散在腰间,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旁若无人地继续走。路过一处河边的时候差点踩滑,一骨碌滚到河里去。公孙如鱼吓了一跳,精神一崩,顿时醒了大半。接着拍拍胸口,暗道好险好险。他是金龙鱼,可不代表他会游泳。如果掉下去没在呼吸条时限内爬上来,那就凉凉了。
他拉了拉厚重的被子,之前出来解手的时候忘记带伞,导致他现在满身的雨水。一个喷嚏打出来,公孙如鱼挂着鼻涕,找路回去。正巧远远看见夜里出赏雨的郑易留,他揉了揉眼睛,确实是郑易留,便喊道:“一流?你在那儿干嘛。”
郑易留早在看见他就习惯性的恢复表情,道:“散心,你呢?”
“小解。”公孙如鱼丝毫不觉尴尬,走过去陪他一起看荷花。
夏夜的风雨不说寒冷,反倒清凉气爽。公孙如鱼大手大脚的将被子放在凉亭长椅上,窝了进去。反正身上都湿了,明天中午也可以把被子晒干。他吸了吸鼻子,淡粟如夏的眸子看着郑易留,问:“你大半夜散心,睡不着吗?”
郑易留给他撑了一半的伞,如实回答:“嗯。”似乎觉得话太少,有些随意,他真诚地道:“做噩梦了。”
“噩梦?”公孙如鱼眼睛一亮,说:“这么一说,我刚才也做了个噩梦。梦见我师姐把我好不容易收集的糖葫芦全抢走了,然后去送给其他小哥哥,一根都不给我留,太可恶了。”
仿佛真有这么可恶的事,公孙如鱼咧嘴切了一声,不屑的神色跃然于面。想起来这里还有个大活人,他收了表情,好奇地问郑易留:“那你梦见了什么?”
郑易留静默两息,站在他面前,侧首望向空中的月亮。大雨已过,月色透露出它美妙的晕光,只是被一片怎么也走不快的薄云遮住,光是浅淡的。
他垂了眼,语气中带着些许落寞,说:“我梦见一个月下仙子,她的真爱去世了,很伤心。所以她抱着她的真爱一起投湖了。”
“……所以做完这个噩梦之后,你是怀了怎样强大的心理来这里看风景的?你不怕湖里真有两具尸体吗?”公孙如鱼神奇地看着他,视线往湖心看去,那里本就幽深的,现在看起来更加耐人寻味。既然是噩梦,最后肯定出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为了安慰一下刺激的心脏,他拿出一根糖葫芦咬着。
郑易留就比较淡定了,月下仙子是他编的,自然不怕湖中有东西。他转了转伞柄,见公孙如鱼里面穿的单薄,便道:“我们回去吧,你湿了,会着凉。”
“没事,我从来不会着凉。”君不见他在忆盈楼的时候,无论冬暖夏凉都穿一层薄薄的。他最喜欢冬天看世界频道的玩家刷手冷jio冷,南方某爹,A于寒冷,而他大白天敞着衣服在那里跟师姐一起嘚瑟。他笑了笑,不在意。郑易留也不强求,不过到底担心他受凉,说:“我散心完了,准备回去。”
公孙如鱼见他要走,自己留下来也没啥好玩的,就拿着糖葫芦跳下长椅,道:“那还是回去吧。”
“嗯……你没穿鞋吗?”郑易留注意到他光着脚踩在地上,白玉的颜色和地面形成鲜明对比。被他一注视,公孙如鱼动了动脚丫子道:“我穿不惯买的鞋子,所以没穿了。”
郑易留蹙眉,不知道怎么说他。是他根本不在乎,还是从来没人教过他怎么爱护自己?
公孙如鱼走在前面,看他没跟上来,扭头歪歪脑袋:“你不走吗?”
郑易留连忙上去给他撑伞,因为身高不足,要伸直手才能打到。公孙如鱼一手糖葫芦,一手捏着被子,不好替他打伞。想了想,把糖咬在嘴里,接过伞柄自己撑了起来。
含糊道:“一流啊,你尊的是小孩吗?为什么感jio你这么懂事。”
可能因为你不懂事吧。郑易留想着,自动靠近他,躲在他撑起的庇护所里。垂眼又看到那双白花花的脚,他瘪足道: “你光着脚,容易脏。”
“放心,我大七秀从来不怕脚脏,就算踩一天泥都是干干净净的。”
“可是,你的脚底已经黑了。”
“这有什么,抠掉不就好了。”
“……好恶心。”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样可能会得风寒。”
“放心,我从来没得过阿—阿嚏——”
第二天,公孙如鱼不出意外的感冒了。他躺尸在床,烧的脸滚烫滚烫的,也不忘扭头对床边的郑易留说一句:“你神算吗?”
郑易留:“……”怪我?
一大清晨,床前围了三个人。郑易留,游鹰和分舵长老洪老金。洪老金是来给公孙如鱼看病的。今早公孙如鱼突感不适,浑身发烫,喉咙痒痒,隐约之中似有所悟,发现这症状和传说中的风寒颇为相似。据说古人得了风寒没有及时救治的话,非死即残,公孙如鱼心惊胆战,一边裹着湿漉漉的被子在地上攀爬着喊人,一边抵抗着病魔,与病魔做斗争。
至于洪长老进门看到公孙如鱼是如何哭着喊着抱着他的大腿求救,求帮助的……另当别论。他现在掐着公孙如鱼的手腕摸脉,指头敲着自己的膝盖骨一顿一顿的,再看看公孙如鱼眼中暗含泪花,神色忐忑,偶尔还要命的瞪大瞳子咳嗽几声。他收手,叹道:“这……”
三人同时望向他。
洪老金道:“这只是普通的风寒。”
“哦。”游鹰默默拖拉下眼皮,双手抱臂,好笑地看着病恹恹的公孙如鱼:“徒弟,得风寒啦,那今天可以不用去要饭了。”
他纯属来看戏的,公孙如鱼侧过脑袋,没理他。难受的问:“那怎么办,要打针吃药吗?”
洪老金颔首,说:“你猜对了,本来你这风寒不重,可是昨天夜里出去溜达一圈,还踩了稀泥,病上加病。扎针就不需要了,用药调理是肯定的。”
公孙如鱼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出去过。”
洪老金从被子里扯出他的脚,脚板心已经黑成了翔,道:“你当我眼瞎吗?把我被子弄脏了还没给你算账,那是我珍藏了许久的被子,等着过冬用的。”
公孙如鱼:“……你可以选择去洗一下。”
“哼!”洪老金放下他的脚,不屑道:“你以为我们丐帮为什么没有老婆的,要是会洗衣服,那老婆能跑吗?”
“可是你们都会做饭!”
“做饭那是一个丐帮的本能,不然就算要到一块生肉,难不成要生吃吗?”洪老金十分理所当然,公孙如鱼神不楞登的盯着他,道:“既然会做饭,老婆怎么还跑?”
洪老金脸色不变:“因为老婆也会做饭。”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惊!平胸
老婆会做饭是你失去老婆的理由吗?!放弃挣扎吧,像你这种邋里邋遢浑身补丁的糟老头子是不可能有老婆的。公孙如鱼给他一记来自单身狗看单身老狗的眼神。内容太过真实,引起不适。
洪老金气得脸色发青,嘴角严重下垂。游鹰插嘴道:“行了,你好好休息吧,今天我自己去要饭,徒孙留在这里照顾你。”
郑易留点点头,表示了解。公孙如鱼不想待在床上,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你身上浇了一波开水,并且拿保温膜裹着你,不让你动弹,还说这样能好得快些。信了你的鬼话。脑袋晕的厉害,他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的望向洪老金说:“有点热,我能不能躺地上凉快会儿。”
洪老金正收着一袋子的银针,他是个分舵里唯一一个会点医术的乞丐,平时没事看看小病没问题。见公孙如鱼要死要活的以为他有什么绝症,把许久没动过的针都拿出来了。现在听他一说,顿时翻了个白眼,道:“你想死的话尽管躺,老夫不拦着。”
“……躺一下能死?”公孙如鱼十分难受,但是不敢不听,他就没听郑易留的话才躺在这儿的。洪老金收完了东西,向游鹰告别,然后去找材料熬药了。游鹰琢磨着也该去要饭,临走时说:“老实点,吃了药盖好被子睡一觉,等你风寒好了,我带你们去吃叫花鸡。”
“现在想吃。”
“不行,生病不能吃肉食。”游鹰果断拒绝,推门而出。
没了大人的照看,公孙如鱼肆无忌惮,立马从被子里伸出火热的小手,凉爽的喟叹一声。郑易留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见他这样,面无表情道:“师祖叫我看好你。”
公孙如鱼顽皮的瞧着他眨眨眼:“你不是好好看着,我又没乱跑。”他说完咳嗽了几声,摸了摸嗓子,嘴皮有点发干。郑易留微蹙着眉,给他端来一杯温水。公孙如鱼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这才感觉嗓子舒服些。
“一流你真好,贴心。”公孙如鱼笑出一口白牙,郑易留放了茶碗,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坐的比之前更端正了。
屋子里两人安静无声,期间公孙如鱼试图挑起话题,都在郑易留的沉默中尬聊收场。公孙如鱼无奈,只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伴随着几声可有可无的咳嗽,他呼吸逐渐平稳。胸口均匀的起伏,手还露在外面。郑易留凝着他的睡颜,轻手轻脚的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