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领队的大夫出言,道:“吾等只是不明一事,故而争执不休。”
林琅见他不愿多说,笑着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道:“老先生面熟得紧,怕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老大夫摸着胡子道:“大人应是在顾家见过在下。”
林琅恍然大悟似的,道:“是了,是了。你是顾夏家的不是?”
老者点头,林琅却是突然换了面孔,冷笑道:“你既是顾家的人,便一定了解我的为人,请了你们来,便是相信诸位的实力,你们若是没有结论,我自然替你们先挡着,此刻你们已有了大概,却久久不言,这是为何!”
老者早前启程时便得人忠告,知林琅为人乖张桀骜,此刻见他这样问话,越发恭敬,道:“林大人赎罪,并不是小老儿们端着不愿说,实在是我们也没个章法,不敢胡乱下定论,耽误军情。”
林琅听此,便知他们有了几分把握,和善道:“诸位有了猜测也该说与我听听,不然徐将军只以为我办事不利,诸位都是些枯名钓誉之辈。”
☆、以身试险
老者见林琅非要知道一个大概,便转身在另一旁桌上的草药堆中寻找了起来,不多时,便见他将两株长相相似的草药拿出,又让其他几人把适才争论的药方拿出。
林琅起身走进老者,道:“老先生的意思是这两株药草被人误认了,入了人体这才导致军中将士节节败退?”
老大夫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两种草药不单长相相似,且药性相同,虽皆是良药,用在人身上不会有什么后果,反而有着强身健体的功效,但人的体质不同,进补尚需量力而行,何况治病?”
老大夫说到这,自有一人将适才的药方递给了林琅,“这两份药方上的药材、用量皆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便是这两味药材。若是体质合适的人服下,自是什么问题也没有,可要是体质偏弱的人服下,则会导致神志不清。”
林琅皱眉问道:“此药服下须得几个时辰方能见效?”
老大夫也知事关重大,不敢估摸着回答,谨慎道:“老小儿不敢乱估,此药方在下也是侥幸在一本古书上见过,年代久远,文字斑驳,究竟要多久才能发作,实在不得而知。”
最害怕的就是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适才递给林琅药方的青年人大着胆子道:“其实吾等并没有找到导致将士在战场上吃败仗的原因,这药方也只有老先生一人见过,年代久远不可考纪,大人不若让我们再商量一番?”
林琅摇头道:“诸位皆是一方神医,于医药上,自是博览群书,非常人可及。你们今日既能为着这药方吵起来,也就说明你们有了六七分的把握,如此,只需找人一试便知真伪了!”
屋内寂静,林琅接着道:“这草药可还够煮上一副药?”
老大夫急忙点头,道:“我们这些日子探查了全部的草药,这味草药还有许多囤积,想是经常用此味药材做强身健体之用。”
林琅点点头,道:“既如此,劳烦老先生按这药方,煎出一碗药来,若需多剂药才能见效,也只管一并煎出来,按时送到我那儿去,这些日子,还请老先生与我一同住几日了。”还不等老大夫反对,林琅便离开了。
林墨听着林琅的意思,便眉头紧皱,回去的路上一语不发,一直低着头,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直到回到自己的营帐内,林书见着他那模样,便知有事发生,因此低声问他。
林墨并没有压着嗓音,只道:“林书,你嘴皮子最厉害,快去劝劝主子,在家里都不曾见他为老爷试药,此刻他这儿倒是要以身试药了!”
林书听此震惊地回头看向林琅,道:“主子?您?”
林琅却是没放在心上,直接坐在了床沿,翘起腿,洒脱道:“听他胡说,那药只是叫人神志不清罢了,没什么副作用!”
林墨这下可憋不住了,直接嚷嚷了起来,“你听他说笑!那药是个古方,吃下去还不知会怎样,这儿又是边疆,要是吃出了什么好歹,哪里有吊命的良药给他吃?”
林琅见林书不赞同的看向他,只能无奈道:“你想想这几日我们听到的事情,若是这药吃下去会是一个暴毙的下场,那这些大夫在得了我的命令给战死的士兵验尸时,怎么会一点发现也没有?”林琅觉得有些口渴,便又起身去桌前。
林研看他往自己这边走来,便倒了一杯茶水来与他喝,林琅一口饮尽杯中水,接着道:“再者,这几日找我帮忙修书回家的几个人都曾提到,先前吃的几剂补药,不仅比之前的苦,还比先前的那些副作用大,总是觉得头昏脑涨的,他们有些人觉得这药不好,且又相信自己的体质,也就没怎么吃,可我猜会这么做的还是少数,大部分人怕还是接着吃那副有问题的药。”
林书听他家爷这么说,神情略微松动,他家爷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断不会因为反对的人多,而放弃。且思及这几日薛蟠在伤兵处听来的消息,说是有些受了重伤的士兵,幸得顾家及时送来的草药良医才保住了命,只是还是落了一个残疾。待他们清醒后,有不少人说自己先前在战场上时不知是着了什么魔!竟走了神,现下想来,真是追悔莫及!
结合这些,林研也觉得这药方多半没有什么副作用,可还是带着劝阻的语气道:“纵是这样,主子也大可以让别人去试,您身子本就不好,哪能做这事?”
林琅轻笑一声,眼中含笑道:“你觉得这军中还有谁比你们爷我合适?论身份我是监军,又是负责调查此事的主要官员;论体质,我自幼体弱,和军中的这些将士比起来,我的身子不知道弱上多少,若是这药真是有这种效果,我服下,发作的自然比他们要快,也不会过多的耽误时间。”
林研仍不放弃,道:“爷都知道自己身子比他们还要弱,就是这药有真问题,又怎么让那些大夫估计发作的时间?不若多找些人来试试药?”
林琅听他所言,也觉得有道理,便道:“你说的也是,先叫我试试这药,至于再寻人试药的事情,就等待会儿把薛蟠叫来吧!”
他们三人见林琅铁了心,便只能就此作罢,林书犟不过林琅,想着林墨还在气头上,若是他去寻薛蟠只怕会毁了他家主子的计划,因此自己出去寻薛蟠了。那薛蟠和老大夫也就是前后脚到的,林琅并没有当着老先生的面将事情吩咐出去,只是让他在一旁看着。
林琅一口气便将药喝光了,原还想做个英雄,只是那药果真难喝极了,他一整张脸都扭曲了,那三人只怕林琅出什么意外,早早地便拿出了先前林如海给他们几个的保命药丸和几颗蜜饯在旁边候着。老大夫也怕这药喝下去,叫林琅有什么好歹,在林琅喝之前,他自己已然喝过了,此刻带着先前的青年人过来,等着两人药效发作,以便记录。
薛蟠看到这也就明白了大半,没等林琅吩咐,便说自己还有急事要处理,先告退了。林墨见他家主子就这么把人放走,刚想出声拦住薛蟠那厮,却被林研拉住了,因此林墨也没再出声了,左右他家这位心里头自然有数。
林琅喝下药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那老大夫便比他先一步发作了,那青年人上前想要拉住老大夫,不叫他发了狂,没想到老大夫竟乖乖的让人将他绑起来,半点反抗也没有。见此形状,林琅心里凉了大半,这若是换做在战场之上,只怕将士们平日里做再多的训练也是白搭吧?
林琅立刻让在外头守着的侍卫去喊徐将军过来,只说是内奸之事已有眉目了,不多时,徐将军便急急忙忙的赶来了,进帐只见先前为他诊脉的老者被人用绳索绑住了,目光呆滞,还不等他向林琅发问,只见林琅原本灵动双眸不知怎的暗淡了下来,一如老者的模样。
那青年人连忙拿着纸笔将林琅发病的时间神态记录下来,又测试了他对危险到来之际是否有躲藏的反应。徐将军也没趁这个时候多问什么,只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等青年人记录完,还没等他开口,林书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告知于他,结合先前顾夏传过来的消息来看,军中内奸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已经消失不见,来历不明的小大夫了!
林琅与老大夫并没有发作多久,估摸着也就两刻钟的功夫便恢复了神志,老大夫对此解释为,他们二人的体质比军中的将士弱上太多,又因此事耽搁不得,他便在开药时多加了剂量,便只需喝一副便可见效。而换成军中的士兵,纵使体质弱些,也实在比他们强太多了,而且配药之人定是小心控制药量,不叫他们一次发作,只是此药饮下尚需一点时间才能发作,若是喝下的时候不对,怕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剩下的事便不再需要这些医者插手了,青年人给林琅和老者把过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便识趣的离开了。帐子里只剩他们两人了,等林琅与徐将军分析了一番,两人都觉着,这里定然还有一个奸细,比那小医士在军中的地位更高,也更容易接触到机密!
如今他们正大张旗鼓的查找躲在军中的老鼠,想必已然打草惊蛇了,能做出这种计策的人定不会简单,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定会被人察觉出,心思这般缜密,怕不会轻易为他们所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