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嘴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道:“师傅,还记得我儿时不懂事,读‘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觉着‘阑珊’二字美极了,想着词句的意思应是,待到寻到他之日,那个人一定在那灯火通明处等着。可后来师傅教我,那‘阑珊’原是凄清寂寥之意。当年疑惑不得解,四处问人,爹和师傅却说等我长大时便懂了,现在懂得了,偏偏又不想知道了……”说着林琅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黛玉婚前
凌云子看林琅这副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于是愤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瞧林琅还是躺在地上,便用脚轻轻地踢了他两下,道:“别做小女儿姿态,起来,和我出去一趟!”说罢,便离开了,林琅揉了揉眼睛,起身跟上了凌云子的步伐。
忠顺王见他们出来,便凑了上去,殷切问道:“云子,你要去哪?带上我可好?”
凌云子停下脚步,挑眉笑道:“好啊,那你带着我们师徒俩去京城最热闹的赌坊走一趟吧!”
林琅低头站在凌云子身后,听到此言,微微皱眉,却没有反驳,忠顺王尴尬的笑道:“我哪知道什么赌坊,我这些年都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哪里知道这些?”
凌云子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调笑道:“是啊,满京城都知道您是最安分的,就在家和那些个优伶玩闹,我想想,那个最得您老人家欢心的是一个叫什么琪官的吧?”
忠顺王哪敢接这话,连忙道:“诶诶诶,我突然想起一处,你或许会喜欢!我这就带你去?”
凌云子眼中带笑,也不说话,偏忠顺王顿时觉得心里一凉,随即不再多问,直接去安排了。
……
等他们到时,林琅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了,微微笑道:“师傅可是想狠狠地宰忠顺王一顿?徒弟乐意替您效劳。”
凌云子摇头,轻笑道:“还是你聪明得我欢心,不过今儿和过往有些不同,你不许去玩儿那些麻将牌九,总之一切考记忆的,你都不许玩,只去玩那些凭运气的。都别犹豫,只管下手买便是了,输了算他的,赢了算咱俩的!”
忠顺王在凌云子身边一向没有脾气的,自然是他说怎么做便怎么来,林琅便是使劲输,又能输多少?大不了让皇兄来买单!
得了他家先生的吩咐,林琅自然撒开手,不去算计得失利益,刚开始时还在大小,单双之间犹豫了两下,可到后来不知怎么疯魔了起来,也不管它是大是小,是单是双,全由着性子来。
人都说,十赌九输,按林琅这样来弄,何止九输?根本就是逢赌必输啊,好在输的不算他,不然这样子输钱他心得多痛!
林琅本就擅长和人打交道,几个时辰的功夫,林琅便和那些赌徒混熟了,要不是凌云子来拉他,恐怕今晚是别想走了。
林琅出门后,深呼吸了一下,觉着全身都舒坦了,凌云子早就示意忠顺王去一旁的马车等着,自己则带着林琅在街上闲逛。
师徒两人走了快半条街时,林琅突然走快了几步,笑着转身行礼,道:“多谢师傅费心开导徒弟,徒弟已经明白了。世上之事并非所有都要算计,有时只讲一个买定离手,得失由天!”
凌云子一愣,随即大笑道:“不过是让你出来放开了玩儿,怎么生出这么些念头来了?再说了,这赌场的话,还能信?什么买定离手,还不是被那些人操纵着大部分的利润!”
林琅眼珠一转,凑到凌云子肩膀上,低声问道:“师傅,那个忠顺王爷和您是?”
凌云子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道:“眼瞎了?没瞎就别瞎问,自己看着办!”
忠顺王见他们师徒二人出了赌坊还不上车,便让人驾着马车跟在后头,这会子看他们两人凑的那么近,有些吃味,却没上前,只在后头眼巴巴的跟着。
凌云子转头看了一眼后面,轻声一笑,道:“人这一生,难得寻到一个愿一直在灯火阑珊处等着你去找的人,若是遇着了,就别轻易松手。”忠顺王一直在后头看着他们,见凌云子看向后面,便知趣的让人驾着马车上前。
林琅笑着要去扶凌云子上车,不想忠顺王先一步跳下马车,扶着凌云子上了车,林琅站在原地,牵过仆人递给他的缰绳,利落的上马,扯着缰绳,笑道:“师傅,师娘,徒弟我先走一步了!”说完便策马而去。
凌云子听着林琅的称呼,眼皮一跳,低声道:“完了,如海不会怪我吧”因为说的太过小声,且忠顺王还沉浸在林琅叫他‘师娘’里,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等忠顺王回过神来,傻笑着问道:“你适才说了什么?”
凌云子看着他那傻样,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忠顺王不明所以,可看着他那样开心,也笑成了一朵花。凌云子缓了一下,略想了一会儿,高声道:“走吧,回府!”马车这才动了起来,忠顺王听他这么说,诧异的看向他,凌云子却不理会,只问:“你方才是在笑什么?”
忠顺王疑惑了一下,道:“方才?方才见你笑了,我心中也就欢喜了,遂跟着笑起来了。”凌云子听到自己心中所想,便轻声笑着,殊不知这个笑把忠顺王的心都弄得融化了。
……
林琅回府时都已是月上柳梢头,要不是黛玉想着他,恐怕连门都不给他留了,林琅悄默声的从他爹院子旁边绕开,不想还是被他给抓住了。
林如海见林琅迟迟不回,一直闷闷的,一句话也不说,虽然知道是和凌云子那厮出去了,但心里头还是克制不住的着急,毕竟这孩子身子现在不比过去,京里头现在又乱,可他偏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心里头着急的要命,嘴上却说等他回来,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
因此别扭的林如海把伺候自己的人都遣散了,还把整个院子弄得亮堂堂的,偏偏自己不在屋内呆着,只披了一件大氅就孤身守在了院外林琅回房的必经之路上。
林琅被竹林里走出的黑影吓了一跳,大喊道:“谁!”
林如海暗暗的翻了一个白眼,咳了一声,道:“出去野了一天,连你爹我的声音都认不出了吗?”
林琅掐媚笑道:“爹你这是哪里的话呀?对了爹,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歇息啊?”
林如海从暗处慢慢走出,冷哼一声,道:“你混到现在才回来,还好意思说我不休息!人家御史今天都找上门了,你自己说说自己今天干了什么好事!”
林琅懵了,疑惑道:“我今日哪里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就是骑着马……”林琅突然瞪大眼睛,凉了,忘了不能在闹市策马,今日昏了头,一个劲儿的在闹市那里策马横行,这下子怕是又要被人抓着小辫子了。
林如海看林琅已经意识到了,随即说道:“现在知道担心了?早做什么去了,放心吧,我已经替你处理好了,今日之事断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你明日可别出去疯,记得一早醒来便去各家送帖子,别冲撞了人。”林琅笑着点点头,林如海嘴角微微扯了一下,接着道:“行了,赶紧回去吧,用一点饭然后就去休息,明天有你忙的!”说罢便离开了。
林琅笑着应了,拱手送林如海离开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
第二日清晨,仿佛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林家人坐在一块吃了一顿早膳,用膳过后,林琅便被林如海派出去给亲戚家送帖子了。其实在京城里算得上是林家亲戚的,也就贾府了,不过要送的帖子还真的不少,这可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林琅本想着先把其他家的送完再去贾府,可他爹的意思是先去一趟贾府,免得到时候贾家那起子脑子不清楚的在酒宴上闹起来了,丢了黛玉的脸就不好了。
因此就算心里不乐意,林琅还是得先去那边,不过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等贾母故作亲情,挽留林琅在贾府用膳或者做其他什么的时候,林琅也有借口脱身。
本想放下东西就走,没想到那些仆人竟进去通报了,不得已,林琅只能去见一见贾母。
屋内摆设大抵还和之前相同,不同的恐怕是人了,贾母坐在炕上,哭道:“你这狠心的小人儿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不说与我们知晓,也好让娘娘在宫里替你说说好话。现下好不容易出来了,竟拖到此时才来见我!”
林琅整个人都是懵的,出事了不和你们说?我哪里来得及说啊,再者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你们贾家会不知道?还说娘娘?这贤德妃自己能不能保住自己还未可知,还想给我说什么好话?真是,呵呵!
林琅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讨饶道:“还请外祖母恕罪,原是因为这等污脏之事不该说与外祖母知晓,故而未曾告知。好在圣上英明还了孙儿清白,孙儿这才有机会来送妹妹的婚帖。”说着便将请帖拿了出来。
贾母看见请帖便想到之前黛玉是要与宝玉定亲的,现下却……心里也是憋着气,可思及林家在朝中的地位,并着黛玉此番嫁的人乃是何家的公子,也是不得发火的。只得笑着让人接过请帖,道:“你这孩子惯会说这些甜言蜜语,明儿玉儿成婚我这个做祖母的少不了要去讨嫌的。对了,玉儿可有交好的闺中密友?不然让三丫头暂且去给玉儿做妹妹,方便你们届时查点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