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界碑,这日山中行来,屈不换喝光了酒把葫芦一砸,抓耳挠腮很不耐烦:“诶,那谁,等到了江陵,你能不能给老子换套男装?”
桑姿是个抬杠的主,脾气还大,横看竖看都觉得屈不换是个臭王八,就爱拿自己挑刺,当即双手一抄端在胸前:“你说换就换,我这面儿往哪儿搁,我就不换,有本事你揍我,等找到我姐,告不死你?”
自打屈不换强装姐夫后,桑姿也变了策略,换了个拿捏他的点。
姬洛在后头听两人吵吵,把钱袋子里的铜板碎币挨个数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自己真是个天生操心命,不仅得防着屈不换偷钱买酒,还得一路精打细算用度盘缠。这两人两袖一揣都不晓得柴米油盐,哪知道这行走江湖捉襟见肘的痛。
不能分忧也就罢了,偏还都是些不省事的主。
这不,还没走上两步,前面两人先挽起胳膊互揍上了。
“臭小子敢拿你姐说事,当初喊打喊杀的是谁,别以为老子没了武器还揍你不出屎来,当年老子在匈奴,可是族里摔跤勇士。”
噗通一声,桑姿被屈不换压着手臂过肩一摔,挂到了树上。
“我去你的,要不是为了那方印鉴,谁愿意跟你这个野蛮的匈奴人打交道!”桑姿拿柔体术一扭,脚尖勾着树枝一个猴子捞月,从后扑倒屈不换的背上,两手卡住他的脖子。
“你给老子下来!”
“我不下来!”
“够了!”
姬洛忍不住喝止两人,先冲桑姿瞥了一眼,道:“你,闭嘴,进了城把裙子换了。鹿台菜色讲究,捣珍、炮牂吃过不少吧,上蹿下跳这么利索,不如猎点麋鹿、獐子做些珍馐换点钱?”又拿山里的甘果照着屈不换脑门砸了一晌,道:“你,摔跤别在这儿摔,《西京赋》读过没,有功夫不如琢磨琢磨‘吞刀吐火’、‘扛鼎走索’?”
这会功夫,两人倒是齐了心。
桑姿两颊白了,苦着脸道:“君子远庖厨,我又不是猎户,做不来!”屈不换把人从脖子上扭下来,摸鼻子皱眉:“卖……卖艺?怎么说老子好歹也是个王子!”
姬洛眯眼,拍手击掌,皮笑肉不笑道:“那好,不想在找到赵恒义之前饿死他乡,你俩得听我的。”
又行了半日,傍晚昏时,三人进了城,先找了间裁缝铺,顶着老绣娘怪异的眼光给桑姿换了身男人穿的桑麻衣,束发横簪后,出落得是个玉面小郎君。
结了钱,几人已饥肠辘辘,偏偏自出了裁缝铺子,姬洛连过了两家食肆都不入,最多只是在门口就着菜目牌子扫了两眼,调头就走。屈不换和桑姿对视一眼,心头虽然纳罕,却没拆台,且看他卖什么关子。
过了长街一角,转头有家不起眼的逼仄小店,若不是姬洛依样打量揽客的酒旗多站了片刻,跟着的两人都不大会在这热闹的街巷注意到。
食肆取名‘萍水’二字,坊内不大,倒是干净亮堂,和酒客满座的别店比,显得有些清幽没落。
看店的跑堂小二看门外三人徘徊,也不吆喝招揽,而是伏在油腻的桌上眯眼打盹,随他个缘来缘去。直到姬洛抬腿进门,他才打着呵欠擦桌张罗:“三位想吃喝点什么?”
桑姿早饿得前胸贴肚皮,张口就来:“先来一盘白斩……”那个‘鸡’字还没出口,从竹筒里抽出食箸的姬洛在桌子上轻轻一嗑,截住了话头。
“小二哥,听说荆州茭苇多生,水产肥美,江陵城更是此中翘楚,咱这些粗人远道而来,自然要尝一尝鲜,不如……”姬洛顿了顿,眼中掠过一抹狡黠,悠悠笑道,“不如,先来一份冰上鲤,再上一道浪里蛟。”
那小二傻眼了,将几人上下打量两眼,忙道:“客官说的,小店皆无,这三伏天后哪来的冰?亦没个浪里白条怎擒蛟?”
“这样……”姬洛装作为难的思忖模样,将两箸又齐齐一磕,复又笑道:“好说,那就换两道,北冥鲲如何?湄边虺如何?”
小二把抹布一落,横生怒意,当即喝道:“耍猴呢?你们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小二哥说的哪里话,开店做生意,各中尽在一个‘信’字,你们这酒旗上明明绘着呢,这会子说没有可怎能赖我?” 姬洛装糊涂喊冤,目光一抬,将手中一跟食箸蹿着那酒旗一角飞去。
屈不换、桑姿闻言都跟着望去,那酒旗右上角的背面有一团拇指盖大小的绣纹,离远了看不清楚样子小小一团,若不是飞箸提醒,匆匆一眼过去宾客也只会作了蚊虫。
姬洛出手时,跑堂小二警惕地退开半步,如今盯着那旋转的酒旗,脸色不大好看。里头看顾的掌柜听闻动静也出来张望,默默朝几处看了看,先径自去门外捡回那支食箸,再往三人的桌前一摆,惯会做人地赔笑:“萍水一聚,人在江湖皆不容易,几位客官何必为难小店呢。”
“这么说是没有咯,区区不才别的不行,就眼神好,我看着酒旗属店中之物,绘着绣着什么水虺飞鲲,就必然是应有尽有的。”姬洛笑道。
掌柜听完他的话,霍然变了脸色,一双眼睛直上乌气。
姬洛逮住时机,趁势又遗憾道:“若是没有,也罢了,听说这江陵附近姓袁的当家,不如改地儿瞧瞧去。”
掌柜当即和小二对视一眼,一手按在姬洛身前的桌案上,鼻孔冷气一喷,迅速改了口:“哎哟!看我这记性,有的有的,待我去后厨知会一声,几位客官多担待会。”说完起身,推搡着小二指着鼻子骂:“你活这般岁数跟我比脑子不记事吗?客官说有那是有理由的,先上一盘肥美的山竹鸡赔罪去啊!愣着干什么!”
屈不换看姬洛唱戏唱得兴头上,心里早好奇得如猫挠,等掌柜一走,立刻凑上去问:“赵恒义的暗点子?你怎么瞧出来的?”
“得了吧,我才不信呢,就他那样一人,能那么容易被你揪出来?”桑姿瞥了一眼,有些狐疑道。
“一会你就知道了。”姬洛高深莫测一笑,端着竹杯啜了口茶,重新取了双食箸冲那盘刚上的山竹鸡一点,道:“怎还不动筷?你们不吃我可就吃喽?”
第59章
姬洛坚持要再诈点赵恒义的油水,屈不换跟风叫好, 唯有桑姿怕万一押错了宝没脸没皮吃人家一顿白食再被扫地出门, 硬生生改主意拦下两人来。
这会, 桌前三双眼睛死死盯着一盘山竹鸡。
屈不换抬手一阵掌风推出,率先掰了个腿扔到了姬洛碗里,自己上手摞下一层鸡皮带肉,最后故意夹了一块鸡臀尖往桑姿碗中一送。
“我为什么是这个?”桑姿拿食箸一夹,指着那块倒三角道。
“细嫩得很, 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你姐夫我是对你好。”屈不换一拍大腿,也学会了装蒜。
桑姿肆无顾忌惯了,才没点规矩, 赶忙扑过去从醉鬼的碗里抢食:“我不要, 我要吃鸡皮, 养颜利肤!”
屈不换偷偷冲桑姿膝头踢了一脚,看着那两根到碗的筷子晃了一圈飞了出去, 忍不住大笑:“你一个大男人养的什么脸皮子, 老子见你姐姐比男人还男人,就你娘里娘气!”说完,他还死命把自己那张糙脸往前凑, “你看老子,有养过吗,小白脸!”
“那是你脸皮厚!”桑姿啐了一口,捡起食箸继续夺肉。
姬洛看两人筷子打架正欢, 从招式比到内力,从蛮力比到巧劲,他也不客气,就怕两人一个掀桌,干脆先将食盆抢过,一边啃肉,一边看戏。
等桑姿和屈不换吵累了,回头一看,只剩下一桌的鸡骨头。
姬洛摸了摸肚子,笑得贼精:“忘了跟你们说,我刚才点的那些肯定没有,所以现在不吃,待会是铁定没得吃的。”
“我要食肉!”桑姿气得拍桌而起。
方才筷下夺肉的功夫,月色从西边儿爬上坡,‘萍水’食肆里多了些来客,此时桑姿这一声响,动静大,惹得人纷纷回首。
屈不换捧腹调侃道:“不如你换回女子打扮,那谁不是说过,‘食、色,性也’,都是一样的东西,何不忍忍?”
姬洛在一旁听得,替孔孟先圣喊冤,这位匈奴三王子能说汉话已实属不易,让他引经据典,果然还是过于为难。这话明明是说,饮食男女,都是人之欲望,同是人生大事而已,什么时候成了一样的东西?还真当秀色可餐?
不过,这秀色可不可果腹姬洛不知,但秀色必定瞩目,是走哪儿都通的硬道理。桑姿现在一副玉面书生的模样,他一喊吃肉,席间不妨有胆大豪爽的江湖女子,冲着他那脸,直接扔了一盘肉来。
比这更可怕的是,这一众贪图男色的女子里,还混了几个男人。
“我听说,南方的晋人里,咳咳……”屈不换向姬洛身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那啥风气盛。”
“你说什么!”桑姿听了去,立刻美眸一睁,狞笑着。
“讲道理,你换回来咱们勾肩搭背扮个酒肉豪客,你再挤两滴泪,活脱脱受欺负的小媳妇儿,若是被哪位达官贵人瞧上,别说吃肉,你想吞金也没人拦你!”屈不换梗着脖子跟他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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