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洛回头瞧,手滑一线,那铜钱从缝隙里滚落,一路从二楼掉到一楼,只听‘叮咚’一声,门外忽然大起喧哗。
守在大门外的护卫拍门,踉跄着跑了进来:“十七姑不好了!前面,前面突然来了一大批官兵!把鹿台正面几路都给围了!”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休息!这夔州的府君夜半都不歇着的吗?跟鬼魂儿似的到处乱走!”有酒客还陷在杀人的恐慌中没走出,对着立时的一惊一乍有些不耐:“嚷什么嚷,天还没亮,谁报的官?”
“没人报官啊!刚才不都锁在这儿吗?”
堂里忽然复归沉默。
鹿台外,兵丁列阵,执火把在前,喊道:“十七娘梁辛伙同江湖势力,勾结北方胡人,暗中敛财欲行不轨,今着军令讨贼,里头的人速速出来请降,且留全尸!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办个事都要预约,真是急死我这种急性子了……ε=(?ο`*)))唉
第54章
来的是扼守荆夔两地天堑的征北驻军,持的是军令, 上头有人动了心, 下头的江湖人不是帝师阁这般名声煊赫在外的千古名门, 征讨不过是一纸檄文的事情。
鹿台很快着火,不甘心坐以待毙的江湖客与楼中侍从侍女在正门与官兵起了冲突,厮杀声一时撼天彻地。而楼中只会些拳脚的姑娘没有迎面厮杀的勇气,只能东奔西顾退到了崖壁上的悬楼。
“姑姑,你怎么还在这里梳头发?”巧雨急得一把夺过十七姑手中的梳子, 带着哭腔嘶喊,“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根本没有勾结胡人,何况还年年向他们送银子, 他们是白眼儿狼吗?”
十七娘按住巧雨的手, 轻轻取下那枚黄杨木梳, 淡淡道:“哼,不是杀人, 是控制。贪婪是永远不可能得到满足的, 他们想叫我们做敛财的猪狗。”
“款冬她们几个轻功好,你快去,趁人还没攻进来, 带着姑娘们都走吧。”十七娘顿了顿,话语里生生漫出一股绝望,“过了今夜,鹿台怕是不复存在了。”
巧雨怔住了, 反手一挣,那梳子被撞落在地上,断成两截。十七娘忽然抬眼,一掌将她推了出去。巧雨向后摔,扑倒时硬生生扒着门框不走,赵恒义往她手前一挡,姬洛在后笑了一下,将她拉往退路:“巧雨姐,放心,我们来说。”
巧雨叹了口气,目光流连一番,咬牙走了。
“你们还不滚?跟我这种人陪葬,不值得吧。”十七娘朝多管闲事的两人看了一眼,语气不善。
“哪种人?”话走两耳过,赵恒义假装听不懂,故意问道:“十七姑,那杜仕先真是你杀的?”
十七姑深深看了他一眼,赏了他一声嗤笑,道:“他脑袋确实是老娘割的。”
赵恒义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当中会有误会,但十七姑再三承认,那么肯定作不了假,她说是她做的,那就是她,江湖儿女不需博人同情,死到临头没必要再谈妄语。
姬洛挡开赵恒义,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十七姑为何要造鹿台?商纣王所建宫殿,后于此自焚,不像是个好名字。”
“问得好!”十七姑突然拍掌,把两腿往桌上潇洒一搁,问道:“小儿可知,孔子弟子子贡曾说‘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多由显赫之人书写,商纣王背了千古骂名,不过是因为树倒猢狲散,人人踩一脚而已,积小恶为大,最后但凡下流事都成了他干的。
姬洛明白了,十七娘是在以这鹿台作比,她又何尝不想证自己的心呢,不过处于流言蜚语漫天的世间,上位者一呼百应,下位者自然只能被舆论打作邪魔。
“那你就更不该死了!难道你愿意永远背负污名,为胜者唾骂?你对不起你这一身武艺,对不起那些逆势仍信你之人,更对不起……”姬洛叹道,“那位杜仕先义士。”
赵恒义看在眼里,不得不叹服姬洛确实很会说话,且字字正中眼前人的下怀。
十七娘霍然站起,张口结舌终化为一叹:“如你们所见,我天生媚骨,习武多年常为人视之俗媚,幸得一义兄不弃,结伴于长安正义仗剑。永和六年,苻洪生暗心,欲剿灭长安的势力,杜大哥风头盛,因此首当其冲,他不愿无辜义士尽数折损,便与我商量拿他项上人头投诚,我向长安公府进献,张口求财,得金银无数,待散尽千金令旁人撤离后,也一并返渡夔州,此后建立鹿台,收容无辜。”
“江湖中多批我狠戾歹毒、逼良为娼,不过我避世于此,倒是不在乎这些名声了。”
十七娘深深吸了口气,调头从几口大箱子中翻出些钩索,振臂一呼:“吴闲杀我之时,我却有一丝求死之意,但你说得对,老娘这辈子还没到任人宰割的地步,这些官吏勾结无耻,但百姓有何其有罪?”
赵恒义一招手,给两人断后:“走!”
夔州多高山,屋舍依山而筑,有高有低,层次错落。驻兵破了大门,将前头的人收拾得差不多,齐齐往后涌,看似不过几进的院子,实际上呈缓坡之势,跑起来几步就生乏力。
三人行至悬楼下百仞峭壁前,屈不换和桑姿正勉力送走最后一批人,此刻兵卒正好攻至主楼,有的从下方往前后院儿里进,有的则冲上了二楼廊桥。
“你们几个也走,我来断后!”十七娘把手里的把式钩具扔给了屈不换和桑姿,双手起掌风,把人往上一送,扭头去拖拽身后的姬洛和屈不换。
款冬和巧雨已经在山上,刚好一批人爬上,立刻换下绳子,此刻站在高处的她们已经能看到第一拨冲上的兵卒,不由焦急地喊道:“姑姑,快!快上来!”
除了楼里的姑娘,桑姿才不管旁人,他瞥了十七娘,当机立断先一步握住了绳子攀爬。脱险的展婈劝赵恒义,而屈不换则把重剑往背上一抗,同姬洛道:“走,没必要在这儿跟他们玩命。”
姬洛推了他一把:“你先!”
屈不换轻功好,稍稍握着绳子借力就一跃十丈,很快悬了空。回头一瞥,人已经杀到跟前,十七娘一夫当关,用内力同人缠斗起来。她手中招式看起来凶险,实际用力不过半,打人而不伤人,在她心中,兵行将令,各有各的难处。
看赵恒义已经上来了,姬洛步子却还未动,屈不换急了,硬是连巴夔的方言都急出来了:“你个背时砍脑壳的,还站那儿作甚?”
十七娘闻声回头,果然见姬洛有心相帮,一个飞踢借力落在人跟前,分出一只手压住姬洛:“我还不需要一个晚生后辈搭手!走!”
十七娘的话不容旁人置喙,说完,往姬洛脚尖一扫,趁他跳起时将他往崖壁上赶。姬洛无法,只能握住绳子,看她折返回短兵相接之处,死守整块山壁。
一个人无论怎么强悍,在数量的压制下注定是渺小的。
姬洛不忍心看十七娘还未正名,便从此红颜陨落,心道:绝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姬兄弟,接着!”赵恒义离他最近,最知他想法,当下从怀中摸出两个瓶子扔过去,道:“药粉,慎用。”
“够了!”姬洛冲他颔首,开始打量地势、摸索风向,待寻得机会就着绳子一荡,伸手道:“十七姑,来!”
那练舞的人和练武的人身段本是一刚一柔,十七娘偏两头占着,已然能做到刚柔并济。只见她娇媚一笑,足下一个点旋,水袖如陀螺般抽翻当先的兵卒,待后继还未跟上时,转身一点,飞上去握住姬洛的手。
但姬洛所处位置不高,再带个人,很快便能被从下而来的兵丁撵上,于是他冲十七娘使了个眼色,对赵恒义喊道:“再来!”
霎时,那一抹红衣如飞虹贯日,在峭壁上侧飞而出,赵恒义伸手一带,稳稳妥妥挽住十七娘的袖子。
底下的兵爬了上来,姬洛又道:“断绳!”每条绳上最后一人立刻震断下方的麻绳,兵卒纷纷坠落,赶之不急。
顶上展婈和款冬刚为崖壁上散落如珠帘的姬洛等人松了口气,忽然又听得远处步履齐整,眼见弓箭手立队有方,只道一声令下,个个张弓搭箭——
“放!”
箭雨如注来,陡峭的崖壁上几人霎时成了众矢之的,有武器的以武器相抗,没武器的则以内功对之,乍然结成的屏障倒是暂时将乱箭打散了个七七八八。
可以最远量之,毕竟离崖顶还有三分一距离,左右游走之下最耗体力,几轮下来个个都累如狗喘。顶上的人无可奈何,只能捏了把冷汗干着急,死死盯着那几条要命的绳子和偶尔撞来的飞箭。
展婈夜视比款冬姑娘强上几分,勉力瞧着这麻绳骤缩,立刻明白是将断不断的征兆,从灌木后头探出个脑袋示警:“小心绳子!”
她这声音还回荡在山壁上未散,眨眼间就应了验——
屈不换顶上的麻绳不幸中的,断口还有一丝儿挂着,他往下只能去抓姬洛的绳子,但姬洛本就处于最劣势,两个人目标显然过大且行走吃力,可再往上恰好又没个踩脚的尖石,要一次越过断口实在艰难。
就在他纠结不下之时,来了支倒霉箭把最后那一丝儿也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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