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还差一点!
“怎么能让你次次力挽狂澜,果然还是需要我来救场!”人未至而声先起,斜地里杀出一抹红影,抢在他身前,以“不死之法”天地双宗卷之力,扼住庾明真的攻势,抢得瞬息,师昂闻风,飞来的子母刀在其靴下一托,助其凌空而起。
“六合不死,万象归一——”
“八荒靡从,为我所用——”
庾明真大喝一声,掌起阴阳鱼,作大衍往生变化之道,推波向前。只听一声巨响,三人三向而退。
楼西嘉自后方而来,慢了一步,落在箭阵之中,顺手替斩红缨和卫洗挡开乱箭,迎面便见重夷举刀,两人皆是一愕。后者眼有不解和痛色,随后摇头,竟抗着戟刀收招:“我不和你打。”
哪知楼西嘉沉默了片刻,应了一声好,竟也收剑,脱出战圈:“我也不和你打!”
她话音一落,头也不回向阵中而去,掠过八象生死碑时,挥手将两枚八风令弹入其中:“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想不到吧,我们手上也有八风令,就在长安,就在你们的眼皮底下!”可说完,却又笑不出来,她凝目一视,发现还剩下一道锁孔,“怎么还差一块?”
风马默扶腰大笑,当即又拉了一道鸣镝,庾明真一跃而上,再度将白、师两人牵制住,楼西嘉心烦意乱,也顺势搭手,等抬头瞧清那白发人的模样,她不由地“咦”了一声。
然而攻势已至,她想要点破,却没来得及开口!
至此,两方各有牵制,都腾不出手,风马默左顾右盼,却寻不到合适的人,也顾不得跛足,狠狠一跺脚,恨自己这般残疾,却是武功稀烂!
正这时,东来蹄声阵阵,风马默抬头一望,只见一支铁旅自八公山后而来,他向前奔了两步,翘首以盼,连指挥都再顾不上。
若是晋国奇兵,此阵休矣——
当先的骑士渐渐露了头,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公苻枭,所携领的正是被刘牢之于淮水击溃的梁成残部!
“不要过河!”
风马默一面挥手阻他,一面回望寿阳城楼,望楼之上,苻坚唤道:“拿弓来!”随后军士呈上一柄紫檀长射重弓,他将风世昭那枚广莫风令绑在上箭身上,射落苻枭马前:“给孤把生死碑中的东西带回来!”
苻枭持令,勒马向阵中冲锋。
谢玄摆手,箭矢如雨,梁成残部的骑士自两边向中间包抄,悉数挡下箭雨,争得喘息之机,那盾阵的人已接来,给苻枭做好掩护,助他一路奔至石碑之下。师昂欲要抽身,却被庾明真盯得死死的,只气分身乏术。
“苻枭!”
谢叙一把掀开谢玄的阻拦,匹马横冲,谢琰看了一眼,提刀追了上去。对于呼喝,苻枭充耳不闻,只专心将最后一枚八风令弹入石碑之中。
八风齐聚,碑座下沉,机关乍起,玄铁碑轰然而断,他伸手顺来长|枪一柄,向前挑刺,将其中的书卷扬了出来。
那一刹那,沿河两岸众人的目光皆随那东西一落,落在谢叙的怀里。苻枭向前掷枪,杀在马前蹄下,惊退少年的坐骑:“快走!”
苻坚拍栏,风马默干脆怔在了原地,只有庾明真皱眉,两掌击退白、师二人,自后方杀去:“所有背叛主上的人,都该死!”
“快走!”
苻枭阵前倒戈,向庾明真的方向迎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2333
第335章
谢琰策马追上,手臂一圈, 将谢叙夹住, 勒着他的马缰向后退, 两手死死向前伸:“阿枭!”
“不能上前!”谢琰呵斥。这距离太近,谁都救不了他,若庾明真杀人后继续前冲夺物,谢叙根本抵不住。
“阿枭!”
庾明真一把握住苻枭的脖子,白、师、楼三人跟至, 杀招齐出,却差了一点,谢叙眼睁睁望着,双泪齐下, 却无可奈何——
“庾明真, 你看看这是甚么!”
就在这时, 苍空一声长啸,一人一骑策马, 从西面杀出, 放声高喊。女子双目赤红,披头散发,早无昔年的雍容华贵, 而那把随身携带的鸯剑,如今只剩一个沾满血迹,镶金缀玉的剑鞘。
她向前一甩,将手中提拎之物甩了出去。庾明真认出了她的声音, 霍然回眸,看着落向自己的那道黑影,竟不自觉放手去捧——
那是一颗人头!
青丝尽皆垂落,但上面还插着那柄熟悉,早已断齿的黄杨木梳。
那是姑萼的头。
“不,不……大师父!”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二师父!”
在楼西嘉的尖叫声中,谢玄放了一箭,射中庾明真的左臂,苻枭趁势下马回跑,谢琰放手,谢叙驾马前追,伏在鞍上伸手将其拽上了马背。白少缺和师昂的杀招已至,子母刀刺入庾明真肋下,师昂起掌拍在他背部。
娢章仰天大笑,眼角有泪:“哈哈哈,庾明真,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那年长安,若不是你处心积虑借我之手接近师姐,我又怎会遇见你,又怎会与师姐反目成仇,远走建康,一辈子也无所解脱!”
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
“我恨你们所有人!”
庾明真单膝跪地,将手捧头颅轻轻放在地上,慢慢阖上姑萼未闭的双目,随后两拳紧握,聚力一震,将师昂和白少缺两人齐齐震飞。
“啊!”
玉冠尽碎,白发在风中肆意狂舞,庾明真不再恋战,召集余下三将,扑向淝水,夺船而走。
“就是现在,诸军听我号令,冲啊!”谢玄下令,一马当先,谢琰、桓伊各分两侧,朝着淝水冲锋!
苻融严阵以待,只等晋军渡河过半,好指挥骑兵冲锋。
娢章呆立原地,不可置信看看他,又看了看死去的姑萼,最后将目光落在脏污的双手之上……她杀了师姐,为何却只换来这样的结果?
“这一点上,你永远比不上姑萼,”庾明真立在舟头,“娢章,走到今时今日,你该知晓我绝不是耽于情爱之辈,我欠姑萼,却不欠你。”
不欠你!
含嫜涕泗横流,仰天大笑,随着乱军走向淝水,向前一扑,再没有起来。
晋军挥刀,八象生死阵已散,瞬间被震天的喊声冲破,铁蹄之下再不留一物,风马默站在浩浩洪流之前,喃喃痴语:“我输了?我怎么会输……我这一生还是败给了楼中楼,败给了你吗?”
庾明真上岸去拽他,他却反手甩开,蹒跚着左右摇摆,那目光,已生死志,再无生意:“我怎么会输……怎么会输?”
苻融已挥旗,骑兵冲锋,两军交战,厮杀于泗水。庾明真不耐其烦,想强行抓走,可两步之后,却体内气息横冲,一膝盖砸到了地上。他掀开左手衣袖一瞧,一股气正沿着他脉络涌动——
玄命游丝!
是那年在灞桥边松林中,那个女人留下的暗手。他未负伤,则此气不动,一旦重伤,则会逆行乱走。
——“我此生在意的东西不过一二,可你们全要剥夺,我虽杀不了你,但我信极了天道,你们犯我师门,犯燕国,终有一日,轮回必诛!”
当真是轮回吗?
庾明真抬头望天,喊杀声中,似乎连天幕也蒙上一层血色,霍定纯和单悲风扶着受伤的他往后退,重夷骂了句娘,上去要将风老二扛走,却晚了一步,被另一人捷足先登。
平衡已被打破,谢玄突破了生死阵和淝水,姜夏的人不得不出手。辜行文提着风马默后退,把人扔在城下,而后默立一旁观战,并不出手,直至骑兵折蹄于淝水,骑士尽皆从马上滚落,连苻融也不例外。
谢玄当先,斩下阳平公的首级。
辜行文蹙眉,顺手劫来一根长|枪,向谢玄马蹄下扫去,那老马机灵,奋力向岸上一跃,避开了攻击。桓伊追上,指着他喝道:“阁下既助秦军,可别怪我不客气!”
两人交手,桓伊却是不敌,就在他虎口连震,兵器将要脱手时,一把大刀伸了出来,从中间斩落:“你刚才那一招,使的是斩家枪?但你不是斩家的人,你是谁……你去过北海,是你杀了阿念!”
辜行文与其交手,并不把卫洗放在眼里,他的武功乃姜玉立亲授,比霍正当还要好上一些,这个小鬼,如何是他的对手。
卫洗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他既无恐惧,也无敬畏,更谈不上轻蔑,只凭着一腔怒火与仇恨,抽刀向更强者:“我要杀了你,替阿念和我死去的孩儿报仇!”
修玉封穴之法扼制的邪气在瞬间迸发,卫洗脸上皮下,红色的血络清晰可见,便是桓伊这般见惯沙场的,也为之一震。
“如果我失控了,桓将军,请务必将我就地斩杀,但在这之前,我一定要杀了他!”少年挥刀向前,学的虽是风流刀,但刀气却如那“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慷慨悲歌。
到最后,辜行文至死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输给一个正眼也瞧不上的少年。
阵已破,楼西嘉跪地大哭,白少缺伴之身侧,施佛槿、桑楚吟等人都挂了彩,师昂便招人暂且退下,给后续跟进的晋军让路。此刻,公输沁的人也已从山上下来,带着钩拒、投石等器械,跟在队伍中向前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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