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想到了一半,代学坤是明子,那位左堂主赵恒义,不,应该称呼她桑姑娘,实际上乃是暗子,只是她自己并不知身在局中,”姜夏眼中颇有几分光彩,这也是损失代学坤这一子后,他一点也不痛心的原因,“姬哥哥,这其实是一盘稳赢的局。”
袁护上位,姜夏可以借他的手与荆夔的军队勾连,设法叫他们自相蚕食,若是桑楚吟上位,都不需他动手,自会有人给官府制造混乱,确实是好买卖。
姬洛回望一眼,心情复杂。
既然提到桑楚吟,那便顺着说一说朔方。姬洛开口:“为何要杀蔺光?”
“他游说长安公府向氐贼投诚,难道不该杀?”对于这件事,姜夏不如之前亲身参与的两局那般感怀,但立场却无比坚定,他的态度,实际上也反应了姜玉立的态度,不难想象,风世昭身在长安,得知蔺光“变节”后,联合姜玉立围杀的心情。
至于风世昭本就是一心向汉的人,只要能推翻强秦,甚至据守边陲,虎视眈眈的代国、匈奴、凉国甚至是燕国,让他做什么都可以。而姜玉立找上他时,多半并没有告知全部图谋,譬如他们想连腐朽的晋室也一并推翻,光复大周。
只是真相,没一个人猜到——
“蔺光其实是我的人,投诚也是我授意。”姬洛垂眸,想到那个胖子到死也不负所托,忽然心中一痛,像被人用拳头紧紧攥住。
“什么?”
“氐秦入主长安,大势不可挡,与其逆势而行,空有损耗,不如蛰伏,以求良机。所以蔺光向我发愿,会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西域商道和长安公府,假意投诚,待九使传令而天下一心时,再揭竿而起,断他后方粮草银钱。”
姬洛闭眼,重重叹息:“蔺光其实是一枚反间子,这事只有言君知晓,所以我才会委托他,交托阊阖风令这一令信。”
姜夏呵笑,既震惊,又失落:“姬姜之盟,数代家臣,竟还比不过一个外人吗?”这一局谁都没错,若非要论之,错就错在,姬洛并未同姜玉立交心。
这念头一起,便叫人无比揪心,姜夏甚至有那么一瞬的茫然和愤恨,这么多年的筹谋,却又是为谁?难道不是为了姬氏,不是为了泗水楼中楼?
“再然后……”
“再然后,”姜夏截断姬洛的话,“钱百器并非良才,长安公府虽在掌中,却并不如前,这时候不得不再联合一个人,天下商脉,才能尽数所归。父亲在世时发现,钱百业靠战争大发横财后,不愿结束天下乱局,于是侵吞了明庶风令,所以,他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晏家,并且安排大师兄入府潜伏,正好可以利用晏家的野心,控制南武林散派。”
而后是枔又之死,奇花“如何”问世,引他远走滇南。
姜玉立的妻子,姜夏的母亲爨夏曾是爨家的大小姐,从辈分上来说,算是爨翎和爨羽的姑姑,那滇南的局,几乎不言而喻:赶在相故衣过南五岭之前,姜玉立便先一步前往天都游说白姑,仿效陈瑞蜀中传教,亦向天下传教,拨弄人心,但白姑不应,二人交手,各有重伤,间接让宋问别寻得机会夺《毒经》,至大祭司夫妇惨死。
滇南始终没有被放弃,所以石柴桑叛乱攻上云河神殿,都有其在推波助澜,甚至不惜血洗卓家,抢夺七溟石,只为了克制不死之法。然而,天都教却并没有因此败落,反而被师昂截胡。
自然是不甘心。
于是,姜玉立死后,世事轮转,爨羽欲报爨翎之仇,对天都教的怨憎终于忍无可忍,而这个时候,姜夏南来,二人一拍即合。
西乡十八村的疫毒,南武林对天都教的讨伐,石柴桑脱困,再度攻山,甚至不惜开启天都大阵。
姜夏知他无声,必然已理清楚其中利害:“此计若成,师昂死,白少缺被镇于魇池,天都教便是你的,是我为你准备的第一份大礼,有爨羽和爨氏在侧,根本不怕九部叛乱,而她亦愿与你,平分宁州。”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相故衣这个人武功一般,但为人却十分可靠,他竟一直待在滇南不走,甚至还和南系白门那个隋铁心搅在一块。隋铁心和隋渊通书信,希望利用在北势力,追查楼中楼的事情。”
滇南,是姬洛最不想面对的过去,云岚谷下陈尸,是他一辈子也无法放下的心结。心既已乱,他向前快走了两步。
难得的是,姜夏也主动避过了那件事,虽然他知道,哪怕仅仅只字片语的真相,也足够将人诛心。但他不忍,甚至还有些害怕,怕面对姬洛,怕看见他的怨恨,他宁愿像现在这样,两个人都面无表情。
可是事实永远也无法被抹去——
他杀了吕秋。
隋渊口授吕秋的消息,跟白门没有半点关系,实际上是隋铁心托他查验的关于楼中楼的消息,而这些线索,一条都不能流出去,所以吕秋和隋铁心必须死!不仅要死,还需死得其所,最好能死在该死的位置,足以嫁祸那位巫咸大祭司。
当然,除此之外,姜夏也有私心,吕秋和姬洛关系好得让他嫉妒。凭什么,明明不是泗水楼中楼的人!
姬洛的声音有些哽咽:“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姜叔……我让师瑕从泗水带走了清明风令。”
“父亲早就知晓,所以才会在帝师阁布局。”
“也对。姜叔死后,必是你启用了师惟尘这颗棋子,制造机会引出师瑕,借苻坚之手,打压帝师阁。”姬洛不由摇头,“是啊,帝师阁毕竟是武林泰斗,阁主更是名望显赫,泗水楼中楼虽是武林秘境,为人心向往之,但真正拜服的又能有几人呢?先夺势,才能夺权。”
姜夏展颜,微微一笑:“姬哥哥果真是从不让我失望,你说的分毫不差。不妨告诉你,沈天骄捉楼括,杀楼西嘉,亦有我的推波助澜。我本想削减李舟阳的威信,将他剔除出蜀南势力。而娢章站在司马氏这边,想借楼西嘉控制成汉旧部,借此拱卫皇权,消灭独大的桓温,若内部自讧,司马氏的力量必然会被消减。”
晋室要弱,但短时间内,却又不能立灭,所以姜夏开始平衡,并将人马调往长安,想方设法在秦国,也埋下几颗暗|雷。
但一切的计划却在云门祭祀后被打乱,那时师昂和姬洛第一次达成合作,反客为主。姬洛“反水”,被中原武林追杀,俨然成了个“反面人物”,去往他将要布局的长安,开始打乱盘面。
在姜夏的设想里,最后要统帅天下的人,不应该有一点污点,所有的一切,都该由像他这样的人来背负。
“那时我确实慌了,甚至不惜亲自去蜀中截你,想试试你的态度,更想试试你言行的真假。但后来,我想通了,毕竟风世昭手头那块八风令还下落不明,也许以你之智,能从苻坚手中套出,”姜夏捡起一粒石子,向漩涡中打了个水漂,“苻坚为了试探你,竟让你施法拿下钱府,而你,竟然招来了钱百业,简直是送到手上的天大的买卖。”
“我和父亲不同,并不打算动钱百业,商人本贪,只要给他足够的许诺,他就会轻易倒戈。”
连钱财都不能满足的胃口,只能是谋国。
姜夏拂袖,朝姬洛留恋地看了一眼,沿着环石,快步向另一头走去:“为了最后的大业,我要保你不死,就是在这里,我将你拖出了漩涡,我甚至还顺手救了霍定纯,为了关键时刻,让他能站在你这边,可惜,风马默够狠,刀谷一役中,谁都没能保全。”
借秦国之手一统北方,只为等待最后的决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用想也知道,在这期间,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势力——
握有《天枢谱》的青州公输府,想来杀侯薇夺物之人,多半受姜玉立派遣。而出北海后上斩家堡,杀高念借卫洗挑起河间争端,好抢夺被宁永思藏得死死的《百厄刀谱》,有了这等邪功,用来培养死士,可谓事半功倍。
至于斩家,一旦与苻坚起了冲突,自可以相互消耗。
“郭益打从一开始,便是一枚弃子。他在北方待得□□逸了,不想对任何人俯首称臣,就想占据斩家堡当个土皇帝,所以一直暗中阻止斩北凉与南方联系,我并不介意帮一帮他,但他这样贪婪又自大的人,实在令我讨厌。”
姜夏往前,语速越来越快,脚步也越来越快,向着终结而去,头也不回:“唯一失算是在刀谷,本来只想借风马默的刀,杀宁不归和一众刀谷遗孤,没想到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更没想到你在算计我的同时,也算计了霍师兄……不过他和秦翊交好,也算死有所归。”
“若一切在那时结束,多好啊!”
“值得吗?”姬洛高声质问,“只是为了争天子宝座?”
姜夏抽出丝刃,大声辩解:“是为了你!为了整个泗水楼中楼!你且看看,不论是帝师阁还是天都教,哪一个历经百年不是数度磨难,泗水亦是如此,虽然熬过了五世而斩的命运,但周天子血脉凋敝,再这样下去,整个泗水都会变成徒有其表的空坟,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次乱世,而这一次,是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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