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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BY:姬婼


  贺深走过师昂身侧时,向后一指:“谢都督危矣!”
  只见辜行文来时的方向,两道影子投身泗水,其中一道轻如凫雁,而另一道则美如流光,师昂凝眸一看,后者可不正是师惟尘。
  姜夏下令,要叫淝水之战后,两败俱伤,既然晋军势强,他们便转头帮秦军刺杀。苏明扑向谢玄的同时,师惟尘已立身于谢琰之后,好在谢家双子武功不弱,决然抽剑以抗,竟抗住飞来的一击。
  师昂抱琴,想也没想,一路朝淝水杀去。这一奔,竟突破平生极限,众人只见一道白影眨眼即逝。
  “大师兄!”
  师惟尘抬手,看见扶住谢琰的人,眼中多了几分迷离:“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吗?”
  “拦不住也得拦!”师昂咬牙,挤身上前,师惟尘摇头,呵笑一声,两人迅速交手。
  谢琰稍一调息,转头去寻谢玄,脸色大变,当即出声示警:“师阁主,他们的目标是谢都督!”
  师昂拧眉,抽身而走,师惟尘追来,手中南箫一转,压住他抚琴的手,飘至前方将他截下,背身而立,隔开苏明和谢玄:“世上真真假假,心思深深浅浅,师弟,你可辨得?”
  年轻的阁主抬头,从身前人的瞳子中,看到了自己错愕的倒影。
  南箫下陡然弹出一根短刺,师惟尘举刃,向师昂心窝刺去,苏明瞥了一眼,同时持短剑,削向谢玄脖颈。
  师昂迎上,就在这火石电光之间,断刺自他肋下滑出,二师默契,瞬间交换了位置,师惟尘前冲,擦着谢玄的脸,刺穿苏明的心脏。谢玄趁势提剑补了一刺,奋力一推,将人推至淝水中。
  苏明按住伤口,河水漫过口鼻,红血顺着七窍流出:“你爹可是师瑕杀的,你的母亲亦因他而死。”
  “我知道。”师惟尘握着南箫,轻声叹息。
  姜玉立最初并不晓得师瑕已带走清明风令,一直以为令牌在燕素仪身上,直到楼括的刺杀。他曾经也想过联络帝师阁,但师瑕太过于正直,必然不会应允他们的谋划,极有可能会想法子传信楼主,所以他设计,抱了一个孩子,送到云梦泽,这个孩子,就是师惟尘。
  师惟尘的父亲是北地的一位高官,拥趸石赵政权,残酷无道,后被师瑕一剑刺死,而他的母亲是被劫掠来的民女,连小老婆都算不上,家中男人身死后,受尽欺凌而死,而师惟尘也因惊吓过度而失聪。
  “那你……”
  “师父并不觉得自己杀错了人,但他一直为此内疚,因为我娘是无辜的。很小的时候他便告诉了我真相,为此倾囊以授,甚至想尽法子想治好我的耳朵,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们,他没有做到的事情,你们做到了。”
  苏明瞪大眼睛,霍然一惊:“……是你,引姬洛少主出西域的人是你!你……你们一直在演戏?是我疏忽!”
  当然不是他的疏忽,师惟尘号称师一心,一心一意,自然只做一件事,就是找出姬洛的身世,最好能助他恢复记忆。
  四子之中,他最不得深信,所以既不帮帝师阁,也不帮姜夏,做出一副纠结犹豫的模样,就是为了迷惑姜夏,以最大的可能获取最多的消息,而姜夏在乎的人,一定是所有布局突破的关键所在。
  师惟尘微微一笑,南箫中的短刺飞出,插在苏明的喉管上,最后嘘声一叹:“没有什么比天下大义更重要。”姜夏从没告诉他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如果说了,或许他还会有一丝同情,否则只会如现今这般,毫不留情。
  “姬洛呢?”
  “姜夏呢?”
  二师同时开口,又同时默然。师昂抬眸,向东北方向张望,心中明白,这个时候姬洛已经不在洛涧大营,他也需要去完成,最后的一战。
  主力军还未撤至项县,诈降的朱序已在军中高喊:“秦军败了!秦军败了!”慕容琇奔赴荆州,劝谏慕容垂,而李舟阳则故意打开一道缺口,引晋军冲杀。号称百万的军队,只在一刹那,便分崩离析。
  眼见兵败如山倒,苻坚难以置信——“真的,败了吗?”
  庾明真站在城楼下,看着淝水前的惨状,体内真气乱走,已再难动分毫,稍有不慎,便是爆体而亡。他闭眼,攥着一口气,将三兄弟甩了出去:“走!带着陛下走!”
  “明真!”苻坚闻声,垂眸来抓,却被奋起的泉将和杀将扶住。
  一个抬头,一个俯视,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
  刀光剑影,火海血泊之中,庾明真仿佛回到了当年,他在长安九丈城阙之上接应,看苻坚带兵连过三门,长驱直入。自此后神话缔结,他和王景略一文一武,自东海王府追随至未央宫,而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我庾明真起誓,今生会一直追随文玉,刀枪剑戟一步不退,直至你身登大宝,九州四海皆在脚下。”
  “文玉,”流矢中,庾明真难得露出微笑,抬头望着城楼上那抹渐渐远去的影子,“我会一直挡在文玉的身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作话放一下《后记》,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看看~


第336章
  迷雾中驶来一条竹筏,筏上立着一根风竿, 挂着两壶梅花酿。水流愈发湍急, 远处传来瀑布般的轰鸣, 筏上的黑衣人解剑,斩风破雾,登上石窟。阳光从巨石环岛的树影间投落于水,波光粼粼。
  初雪后,天霁晴, 有长虹横跨中心漩涡,飞鸟涉水,天地如镜。
  二度归来,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五步外的大榕树下坐着个人, 身着短打, 背靠树干, 右手枕在膝盖上,左手拨弄探出矮崖的根茎上长出的伞菇。姬洛上前, 将酒壶放在长满青苔的岩石顶上, 两壶相碰,发出脆音,那人闻声回眸。
  “喝酒吗?”
  “你不是从不喝酒?”
  姬洛挨着他, 坐在矮崖边,打开顶花,先昂头饮了一大口:“时移世易,只能借酒浇愁。”
  “别喝了。”姜夏拽着瓶口的绳子, 抬手一抛,扔了出去。瓷瓶在水中沉浮半刻,随后卷入漩涡沉底。
  姬洛定定看着他,目光温柔,像看着闹脾气的小孩,但很快又避了开去,渐渐涌出悲哀,饶是穿着大氅,也觉得人间寒气刺骨。他呵了口气,轻轻道:“活着的人,也只有你了。我以为我们至少还能安静相处一坛酒的时间。”
  “从你踏入泗水的那刻起,便再无回头路,了结不过迟早,长痛……不如短痛。”姜夏奋袂而起,背向而立,向前猛跑了两步。
  “好。”姬洛应道,亦转身与他背向,沿着那结成环岛的十个石窟走,语气截然已是无悲无喜。
  半晌无声,姜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姬洛已走出老远,而自己还在原地。他几度张口,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只能苦笑连连:“姬哥哥,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姬洛拇指摩挲剑柄,微微颔首:“是从何时开始?”
  “你到吕家的第二年,”姜夏道,“父亲死后的一年,计划空置,苻坚的人从泗水撤走后,我什么也没做,就每日坐在这里,看着沉没的楼中楼。”
  一切悲剧,自此而始。
  很多事情在恢复记忆时想通,但很多细节却又不明,甚至很多笃定的事情,因着过去的情感和记忆,也变得难以置信,姬洛默了一瞬,才艰难开口:“白门灭门,与你有关。”
  不是征询的口吻,姜夏依旧答了个是:“慕容评对慕容恪十分不满,以至其死后,意欲打压其扶持的北武林势力。减天令使死后,阊阖风令随之消失,但我知道,必然还在洛阳附近,于是我将消息透露给石雀儿,让他与慕容评搭上线。”
  “这么做,只是为了逼出小九?”
  姜夏摇头:“当然不,不过也是原因之一。她暗中追索多年,以至于父亲布局多有掣肘,那时我还做不到像父亲牺牲减天令使那般,也将她牺牲,只能给她制造点麻烦,令她顾不周全,却没想到,她已先一步离开白门后山,且还顺藤摸瓜,找上阮秋风。”
  “所以白门后山那个刺客,本是为了杀你,不,不是你,是杀姜叔。为保万全,你们必然会亲自前去查看,只是小九并不知晓,姜叔已殁,而她也未曾料到,隋渊会阴差阳错死于刀下。”姬洛叹息,“所以明什大师,是你杀的?”
  姜夏唏嘘:“是我。谁能想到支公竟然见过相故衣,而他的弟子会追着八风令前来,说到底都是博弈的陪葬。”
  姬洛问:“那真正的目的?”
  “你应该也能想到,毕竟你在燕国待了两年,”姜夏淡淡道,“我要扳倒慕容评。留下蛛丝马迹给段氏的人追查,最好能叫他们狗咬狗,朝堂各自为政,这样就好给秦国可乘之机,灭燕指日可待。”
  “好,就这一局,便能使两派纷争,大乱燕国,”姬洛停步,深吸一口气后才续道,“如此说来,该是你的人搬动了洛河鬼神道里的暗器,红绡之死,桑姿发疯,嫁祸之术,助吴闲报仇脱身,得的又是什么?鹿台?十七姑一死,这么一棵摇钱树,果真叫人眼馋。”
  姜夏没应,姬洛又接着道:“大胆往后推测,吴闲要报仇,所以撺掇赵恒义往鹿台联合十七姑,削弱右堂主势力,这其中你必是有几分间接授意,但吴闲并不是你的人,所以四劫坞中另有眼线,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是代学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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