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拿着牌子,顺利入了宫城,去了御马监,正偷摸点车做标记,远远地,却来了十几盏灯笼的长队,宫娥内侍扶着辇,后头还跟着不少带甲的卫士。
这阵仗把冬瓜吓蒙了,悄悄退到马厩后头的花树下,扶着枝干哆嗦。他再没见过世面,也晓得这绝非一个臣子该有的阵仗。
“太仆何在?”
“回禀将军,大人出去了,夜间属下当值。”对面问话,说的鲜卑语,姬洛松了口气,低头唯唯诺诺。
那将军也知太仆素来的德行,以为他早已按长史大人的安排办妥,便也没计较,转头叮嘱:“瞧着机灵,就你了,务必送到阴山以北的行宫,否则按律问斩。”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漏洞百出的笨方法真是想得我抓脑壳_(:з」∠)_真的就想一刀一个小朋友完事哈哈哈
第246章
姬洛俯身行礼,没敢抬头, 听着动静, 像是内侍搬来垫脚梯, 把什么东西抬到了车里安放,而后各有几人,上了周边的车舆。事出情急,他不便与冬瓜交谈,只能稳坐车辕, 安心驾车,随后出了云中。
同样的车架,走不同的路线,他们这一队人最少, 走的路最艰难, 但是却最具有迷惑性, 想来其他几辆,多半用作吸引火力, 只求冬瓜兄机灵点, 打起架来时,先保命。
出城五里,过了一道平原, 车马没入沼泽湿地横生的水松林,路是羊肠小路,架起车来十分不便,约莫是土石硌着车轱辘, 车身颠得厉害,里头竟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是个人!
因为被抬入车,姬洛方才只以为是什么宝贝,没想到抬的是个人,这个时候整个代国皇城需要被人抬的,除了那位最尊贵的病人还能有谁。
姬洛脑中一嗡,没想到燕凤没等来,却阴差阳错等到了北出云中避难的代王,一时间抓着马缰的手都浸满了汗水,谁曾想到戎马一生的拓跋什翼犍,不能与国同战,还需以此远走阴山。
就在这时,车舆顶上乍起一抹白烟,夜色本就昏暗,当即是两步之外,难辨人形。姬洛瞬时放缰,往后一扑,扑进车中想将代王拖出,可是十息后,并没有等到绊马索或是挂车钩,甚至连飞匕冷箭也一支没有。
“你是谁?”代王睁眼打量他。
姬洛无意插手战争,于是硬着头皮嘱托:“卑职是燕长史派来护卫陛下的,现下情势不明,还请安居车中,卑职出外一探,如未归来,副手会接替卑职,日夜兼程赶往阴山。”说完,他掠出了马车。
穿过白烟,姬洛在附近逡巡,却并没有察觉半点杀气。
按理说线路为燕凤部署,迂回曲折,应当极具迷惑,除非遇到劲敌,否则如此短距,不该就被发现,唯一的解释是,跟随他俩的杀手,把车内的人当成了燕凤。
姬洛警惕起来,环顾四面,总算在河滩前捉到一点影子。他甫身上前,与之交手,两人过了十数招,最后伏于林中。
“师昂,你怎么在这里?”
“果然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
姬洛松了口气,恍然大悟:难怪没有杀气,看样子,白烟是师昂放的,目的也只是要引自己来,眼下算是帮了他大忙,正好脱身离开,只是,师昂不是跟孔雀去执行任务了吗?难道……
“我不是跟着代王,我是跟着你,”师昂却先一步抢白了他的话,“你们什么任务?”
“救燕凤。”
师昂摇头,脸色不大好看,最后长叹一声:“你可知我们此行任务?”
姬洛抬头,只听他道——
“杀燕凤。”
命运果然酷爱捉弄人,冬瓜和孔雀这一对冤家,终于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只是,究竟是谁死谁活,还尚不清楚,但不论是谁,恐怕都不是件好事。
尤其是师昂告诉姬洛孔雀不知所踪时。
“他是在哪里不见的?”
师昂回答:“晚间他说有门路可以入宫,叫我在宫外接应,我没有等到他,但却偶然发现了你,所以跟了过来。”
当年秦军破燕,兵临城下之时王室才反应过来跑路,没出多远,就被逮了回来,代王如今身子本就不行,根本等不到那种时候,眼下退避三舍是最好的结果,只是,王公先退,士气必然大减,所以需得秘密进行,如此一来,刘库仁退守云中,还需有智囊坐镇,吸引火力。
今夜这般多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遭了,燕凤!”
孔雀既然没有出宫,那么多半是发现了代王的身份,一旦燕凤善后,退出宫闱打道回府,他必然要一击杀之。
现今最熟悉他的冬瓜下落不明,姬洛当机立断,和师昂一同,全力赶回城中。
————
盛乐宫中,南部大人刘库仁带剑,破门而入,一身具是豪侠之气:“陛下呢?”
“已经走了。”燕凤正襟危坐。
“如此甚好,按秦军攻城略地的速度,只怕这莽莽平原,根本困不住他们的铁骑,只可恨,不能杀了刘卫辰这个狗贼!”刘库仁拄着环首刀在地,长出了一口气,“长史大人何不一并离去,此地有我等死守即可。”
燕凤却是岿然不动,经年岁月积淀,早褪去少年狂气,只留下沉稳和厚重。只听他沉声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于我,没有退字可言。”
刘库仁嘘声一叹:“听说当初长史大人并非情愿出山,封侯拜相呢。”拓跋什翼犍为得到燕凤,发兵围困代郡,以郡中百姓性命为要挟,迫使他点头,这等大事,在代国,在整个云中盛乐,根本不是秘密。
“那又如何……”燕凤凝视着殿上烛火,用剪子绞去芯子,“而今只恨身不负武功,不能千里救君王,亦无法守城为将,若有一日,唯有死于云中宫,才算善终!”
拓跋什翼犍在赵国为质十年,韬光养晦,焚膏继晷,初时行径确有不当,但累年下来,却也以他的宽厚仁爱,高瞻远瞩和雄心壮志,将燕凤征服。
此时此刻,朝中无人能堪重任,无人可为将帅,燕凤觉得,代王还未立嗣,退而徐图之乃是保全上策,至于纯臣,则应死社稷,留下来好歹也能尽一点绵薄之力。
中宫的烛火摇曳,最后被冷风吹熄。
冬瓜并没有离开王宫,在姬洛与那禁卫交谈时,他趁人多眼杂悄然溜到了马厩后头,伸手在含苞待放的花树上扶了一把,指腹不经意摸到了指甲盖大小的花蕾,上头被人用指甲掐出了个十字。
他蹲下身来查看,正好避过了前头的招呼。
果然,整个树上,但凡人伸手能探到的地方,所有的花苞上都有掐出来的十字,一个人的习惯改不了——这是孔雀的习惯。
空气里还残留着令人昏昏欲睡的脂粉味,联想到十里坡的银匕首,冬瓜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摸不到半点杀手的蛛丝马迹。
冬瓜迅速伏身在马槽下,这一片暗角,在慌乱中无人察觉。等马车出了宫城,禁卫回宫当值,他才爬了出来,又是平展衣襟,又是整理衣冠,最后掸了掸土,像是为最后的决战,完成了个体面的仪式。
他寻着那种在兰苑闻到想吐的脂粉味,消失在了御马监。
冬瓜和孔雀在宫中互相纠缠,所有的伎俩都对对方无用,最后只能选择最原始的近身肉搏,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太熟悉,熟悉到事无巨细,却一一清楚。
而这种熟悉,源于他们还不是杀手的时候——
河间有一座贾家村,村里头有个独臂老兵,每每最爱在没根的老旱柳下吹嘘,当年跟着武悼天王冉闵如何揭竿而起,破胡复汉,灭了石赵,痛快地报了血仇。村里头的大人多半不当回事儿,只有小孩爱捧他臭脚,喧哗起哄,这里头听故事听得最兴起的,就是他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孔雀。
孔雀之所以叫孔雀,而不叫麻雀、青雀、燕雀之类,乃是因为一根雀翎。
每当旁人戏谑泼冷水时,独臂老兵就会拿出珍藏的雀翎,在烛灯下摆弄,然后摸着自家儿子的头说:“说老子吹牛的人都他娘的是嫉妒!当年武悼天王在南郊登基为帝,曾经深受石氏迫害的河间两地商人听到消息,乘船在渤海边靠岸,献上了一件无与伦比的雀翎花衣,还是老子领兵护送到魏都!天王一高兴,就赏了俺衣服上落下的一根雀翎……”
“都说了多少年了,那什么天王那么厉害,不也没两年就被慕容家的给打下来了?还有你,瞧瞧你那蠢样儿,如今还不是一穷二白,一根雀翎能值屁的钱!有那功夫闲话,不如把屋后的土翻上一翻,改天该插秧苗了!”往往这时,屋内做针线的妇人便不大高兴地插话,有时还会埋汰上两句,把绷子笸箩往桌子上重重一磕。
“妇人之见,你懂个屁!”独臂老兵咒骂一声,而后,慈爱地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反复叮嘱:“儿啊,你一定要当个忠义耿直的人,把那群胡虏,从我们的地盘上赶出去!等有一天你成为大英雄,爹就将这根雀翎传给你。”
顶着小孩艳羡的目光,他将那根雀翎仔细收纳,最后锁在柜子里。
孔雀从小就有个英雄梦,梦想跟着故事里的将军,驰马在九州的大地上,一同收复河间河朔,立足中原。
相似小说推荐
-
我被迫海王了——BY:二白丶 简介:被爱妄想症(Erotomania)是一种少见的心理疾病,患者会陷入另一个人(通常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和他谈恋爱的妄想之...
-
养成一只十代目——BY:七千二白 简介:请各位看前先移步温馨提示,非常感谢。27,某里世界教父,在他19岁这年因为一时心软放跑了敌对家族的人而被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