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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观棋不语 (三品不良)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非常平静,但我仍旧能在他脸上看出些许类似于坚持的感情。这对于他来说是很罕见的。

我回味着他的话。

龙匣是他失忆前一直在找的东西。现在他虽然没找到龙匣,却得到了新的线索:仪式和启动机关。这个手法我很熟悉,四姑娘山记录的密码,就是用来打开巴乃的机关的。

“那你现在要去尼泊尔?”

闷油瓶点点头道:“‘麒麟归乡’的目的地不是泗州,而是尼泊尔。我要回到我起步的地方。这是我必须做的事。”

因为我刚才的话,他没有说“和你无关”这四个字,但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那是他的任务和责任,跟我这个外人没有关系。我该说什么呢,感谢他没对我钓鱼?

“如果你想让我死心,应该打晕我就走,而不是对我说这些。”我耸耸肩。现在的情况和2005年何其相似,去他妈的十年之约,这次我是不会再上当了,“知道你的目的地,你就别想再甩掉我。”

闷油瓶看了我半晌,竟然微微提了提嘴角,转身便往山下走去,“想来就跟上我,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这么快?”我没想到他是马上就走,但夸下的海口也收不回了,眼看着他渐行渐远,我只好三步并作两步跟上。

接下来事情进展得很快。因为闷油瓶出来前已经处理了倒斗的装备,我们直接离开了村子,一路上不断地搭车换车,还好这个年代虽然车不多,人还算比较单纯,基本上没遇到什么拒载的情况,没多久我们就到了盱眙县城。

我忽然感到有点纳闷,琢磨了几回才想起,来泗州前的计划是我带他走,现在不知怎的就变成他带我走。黑眼镜的人也丢了,现在我们两个就这么私奔总觉得不是个事儿。

我越想越不妥当,趁着在盱眙换车的空隙,赶紧抽空给爷爷打了个电话,先是告诉他黑眼镜失踪的消息,他简单回了句“我知道了”。然而去尼泊尔的事却有点难开口,我支支吾吾好一阵才说明白,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去吧,注意安全”。我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语气不对,还是他早就料到会这样,鼻子一酸,才说了句“好”那边就挂了线。

直到坐在长途车上了,我才渐渐缓过神来,意识到我爷爷的反应很不寻常。他对黑眼镜的失踪竟毫不惊讶?难道他早就收到消息了?看来那家伙此行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我,私下里还有别的打算。

其实,黑眼镜的失踪、闷油瓶的躲避……甚至在更早前,从闷油瓶在湖上出场那一瞬间起,我就应当想到背后有内幕了。但事情的节奏太快,令我忽略了许多原本应该注意到的细节。

这是我的死穴,相比起黑眼镜的癫狂和闷油瓶的决断,我对形势的判断和反应还远远不到火候,如果当时我能更好地理清思绪,我们的尼泊尔之行或许不会那样困苦——这也是日后我强迫自己做出颠覆性改变的一大诱因。很多时候,逼自己向前的最大动力,就是对自己的憎恨。

然而当时的我却并没有把黑眼镜和我爷爷的异样放在心中,仅仅是揣着一丝不安,还没想明白个中利害,就被拽上了未知的旅程。

当然,我也并不认为我选错了,因为我感觉得到,当闷油瓶知道我要一同去时,心中是有几分高兴的。

虽然直到很多年后,我才完完全全地明白他那淡然的微笑背后的真正缘由。




我上次去尼泊尔是直飞的加德满都,这次只能在地上走,才深感国土之巨。

按理来说,直达樟木口岸的川藏线是去尼泊尔最繁华的线路,但显然闷油瓶另有打算,游山玩水的观光路线并不在他的考虑中。不知道是为了避人耳目还是和目的地的具体位置有关,我跟着他花了一周时间辗转到了新疆叶城。由于季节原因,新藏线的很多路段都被大雪封了,根本没有客车通行,最后我们爬上了一支去阿里地区送菜的车队。

但也许是我俩都长得太白净了,好钱好烟搭上不说,还加上赌咒发誓,他们才勉强答应带上我们。我们和司机菜贩等等一起窝在车厢里,一开始还有人操着土话聊天,后来讲都懒得讲。一路上翻过一座又一座达坂,时间像被冻住了一样,过得异常缓慢。山脉也逐渐从砂黄变成了青蓝,沿途的景色壮丽而荒芜,直到藏羚羊偶然出现在视野里荒瘠的高原,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们不是行走在火星上。

闷油瓶一直靠在他的背包上不出声。那里面有他的黑金古刀。为了带上这玩意,我们没少走冤枉路,也幸好没被人逮住,不然都不知道罪名算是走私文物还是携带管制刀具。

开车的是个蒙古族大叔,为了提神在车上大放广播,一路上港台八十年代的电视剧主题曲不绝于耳,他还时不时吼上几句。我们一路上就沐浴在他神经刀一般的个人演唱会里,睡了吃吃了睡,迷迷糊糊还停靠了几次做补给,给车队帮忙卸货烧饭自不待说。休息得不好就乱做梦,一次梦见运菜车上载的都是家禽,几百只母鸡簇拥着闷油瓶一起打盹,醒来后正看到闷油瓶一簇头毛翘起,我居然没忍住就喷笑出来,把他笑得莫名其妙,最后给他全按平了才罢了休。

就这么熬了五六天,算起来大概还有一两天就到了,这天早上,我正在学闷油瓶那样盯着车厢顶发呆,头发忽然被闷油瓶拨了一下。我回头看他,他正从我头顶摸下一片菜叶来递给我。

我当时正迷糊,还想这小子不错,懂得给人回礼了,瞥了一眼却不由得一惊,但表面上我还是不动声色,只说了句“谢谢啊”就顺手接过,把菜叶揉成团丢掉。完事后我装作伸懒腰翻了个身,选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扫描全车,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看每个人都觉得可疑,司机连歌都不唱了,怎么看都像是在用车前镜观察我们的动静。

我闭着眼回忆司机的行动,他没唱歌多久了?半天?一天?

刚才闷油瓶帮我整理头发不过是假动作,重要的是菜叶上面用指甲刻了三个字:人换了。


四 麒谕 34

这些年我一直在做生意,对认人的脸孔很有自信,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我早就认识了车队里的每一个人,可我竟看不出他们的异样,这说明对方一定易容过,而且连言行举止都很好地融入了人群中。

很难判断对方究竟有多少人,但至少说明了一点:我们还是被张家人找到了。

真是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在叶城上车?这荒山野岭的,又是怎么半道杀上来?难道是上一次停车休整的时候?他们当时就躲在路旁的兵站里吗?

我想了想,其实答案也很简单。要从我们的行踪推测出目的地并不难。他们一定是猜到我们要去哪,却又截不住人,才预先过来守株待兔的。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新藏线就一条,不管我们从哪跑,始终得从这里过,虽然埋伏在高原上比较辛苦,也确实成功率最高。

我看了眼闷油瓶,他对我摇摇头,仍旧靠在背包上闭目养神。我明白,现在离目的地还很远,我们离了车队会很麻烦。既然对方潜伏得这么有诚意,至少暂时不打算动手,还是以静制动比较合算。

想到这我的心也定了下来,吃饱喝足便又开始了单调而漫长的等待。

说实话,这几天虽然无聊得要命,却是难得的踏实和轻松。我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不用去假设任何未来可能发生的变故,一切勾心斗角都可以放下,这种彻底的随波逐流对我来说简直妙不可言。可惜因为闷油瓶的一片菜叶子,可贵的宁静终于还是被打破了。

我叹了口气,下意识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言行,暗自圈定了几个怀疑对象,打算等闹起来再验证自己的眼力。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了大半天,才困意上头眯了一阵,突然听到头顶轰的一声巨响,就像突然打了个炸雷,连车都震得跳了起来。

我立刻就醒了,旁边的闷油瓶几步窜到车尾,其他人也都起来了,打开车厢门往外看。我的视野被他们挡了个严实,才站起身,旁边的板壁突然匡地一响,瞬间就凹进来巴掌大一块。

“是石头!”我猛然醒悟过来,“滑坡了!石头滚下来了!”

没有人回答我,取而代之的是四周隆隆的轰鸣,石头不断砸在车厢上,砸出大大小小的凹坑,发出搅拌机一样的噪音。大概是为了躲滚石,司机不断地打着方向盘,我们在车里被甩得站都站不稳,货物倒了一地,好几个人都被砸翻在地。

人群四处躲闪,车厢门口反而没人了,我抢过去探出头往外看,只见雪花飞扬,上下都有车,我们恰好在一段典型的盘山路中部。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夹杂着积雪从山坡上滚下来,跟在我们后面的那辆车玻璃已经碎了,司机正大喊着对我们招手,但因为场面实在太混乱,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没等我反应过来,山顶竟然又传来一声闷雷似的轰鸣,滚落的石头和雪更多了,我身旁一个熊样身材的菜贩立刻就骂了起来,“正杂种,汪家果班衰人炸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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