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撩起她的长发,又打量了我几眼,“按他的说法,有一个人就是这么得逞的。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是你。可是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怎么样嘛。要是只能活成你这样,就算是长生不老也没什么好的。”
“既然不好,那又来提什么谈判。”插嘴的是小玲珑,她许久没说话,这时忍不住了。
我摆了摆手,又问阿宁,“你都知道什么,想要什么,不妨痛快点说出来。”
“这可不像求人的态度啊。”阿宁抿抿嘴,抱着胳膊靠在椅子背上,“你们应该明白吧?你们能求的只有我了,张海客可是一直把你当成眼中钉。虽然你很聪明,把自己弄‘死’了,但干得并不彻底。因为你装死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解决帮会内部的矛盾,所以对外部的威胁疏于防范。你放在外面的眼线,留下了无数蛛丝马迹,每一根都指向你自己。于是张海客抓住了你的破绽,慢慢消灭你的势力,一个个挖掉干扰项。现在你身边已经没几个人了吧,而且被他追得走投无路。你看你现在,不就被逼出来了?”
她这番话说得格外刺耳,小玲珑的脸色也很难看,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我。阿宁说的,应该是爷爷过世后,为了平息帮会内乱,我安排黑眼镜假意袭击我的那出戏。那时许多的假消息是我一手安排故意放出去的,但我一直以为只是在帮会内部流传,没想到连她都知道了。
我想起以前曾见过阿宁对三叔地盘的调查卷宗,便忍住了追问。那个卷宗的时间是在我和三叔第一次下地之前,早在那时,这个女人就几乎摸到了地下皇陵的边缘。
但是我也记得,那份卷宗在他们公司并没有获得调查批准。她会知道这么多,除非是后来一直在干私活——我不太相信她有这个本事,那么信息来源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张海客本人。
可她刚才就强调了好几次,她和张海客是对头——把对头的成果据为己有,原想狐假虎威的她,却反而因此露了怯。
我笑道:“你失势了。从你接触吴三省和吴邪开始,你就想挽回局面,最后发现还是没戏,他们身上挖不出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干脆假死,脱离这个乱局,你想拉拢我。”
这番话和前面的谈话完全脱节,阿宁脸上现出短暂的惊讶,估计是没想到我完全不吃她的激将法,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没错。我死了不算小事,这次塔里木之行他也算栽了一跟头,至少可以恶心他一下。再说了,我也不高兴我的资源给他用。整个公司几乎快被他渗透完了,他还想对我的团队伸手,那我就让他永远都得不到——不过如果和你换,那就另当别论。”
说完她摊了摊手,“讲了那么多,可以进正题了吧?咱们来谈谈交易。”
我倒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就从虚张声势的失败中恢复过来,看来她的脸皮倒是比想象中更厚,“你说吧。”
“我要你带出来的那个箱子。至于要换什么,她心里清楚。”阿宁侧头用下巴指了指小玲珑,“虽然我不清楚内情,但你们想保命,似乎恰好得靠我呢——你和黑瞎子,也许还有一个人,这三条命就是我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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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就照这个速度更新下去,直到完结撒花,完美达成“有生之年”系列成就就好……
by 平淡达人
六 棋语81
我心里一跳,忽然就明白小玲珑之前说那番话的意义。
“什么都不能答应。”
她会这么事先警告我,就是因为这事情实在太过重大。阿宁不是搞慈善的,她从一开始就瞄准了最关键的龙匣。小玲珑也许并不知道龙匣的价值,但她能从阿宁身上感觉到来者不善。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但现在的事态却容不得我这么潇洒。阿宁的意思是,她有能保我和黑瞎子性命的东西,此外还加上了第三个人。眼下,我能想到的人选只有一个——“闷油瓶”。
用这盒子,换回三个人的性命?
我的脑子一下子陷入了空白。二十多年了,我和闷油瓶不知耗费多少心血,才终于把龙匣找回来。多少人为了得到它而丧命,就连闷油瓶和我也差点交待在那。此刻让我把盒子交出去是绝不可能的,可如果不这么做,我们三个都将性命难保。给她,等于让一切回到原点,不给她,就是让一切失去意义,这要如何抉择?
我看向小玲珑,“为什么非她不可?”
问出来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不妥了,因为我这么问,必然就是一种露怯。只要我有一丝半毫的动摇,对阿宁就是个把柄。但此刻我心里的疑问堆积如山,实在是忍不住,也不得不问。
“我来答吧。”阿宁冷笑了一声,“准确地说,是你们图谋在先。这小姑娘缴了我的血清,已经缠了我好几天了。那些血清的出品方确实不一般,她倒真是个行家。”
“你……那家实验室跟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小玲珑的脸色不太好看,“据我所知,那种血清根本不是能拿出来卖的商品,而且……”
“而且,全世界也只有一家实验室有能力生产,在神经病理学上,他们的技术可以说得上是独家。”阿宁打断了她的话,接着说了下去,言语中带着一丝不屑,“又不是只有你们在投资生物制药。既然大家的目的都一样,那手段自然也就差不多,我老板入行比你们早多了,技术比国内领先也很正常。你们之前没察觉,那是因为我在队伍里带的专家,都是些搞考古文玩的闲人。”
说着阿宁从冲锋衣内袋摸出一个空的安瓿,随手丢给了我。我接过后细看,这和我以前用过的血清是相同的容器。当时我并没有留意,现在才发现,安瓿的瓶身旁有一串编号和条形码。不过就算是现在,我也依然看不懂这其中的奥秘,唯一能明白的是,就是这个血清让小玲珑明白过来,阿宁背后——准确来说是裘德考的旗下,还有这么一家隐形机构。
“一个生物制剂,常温下保存几小时;低温保存,几个月到半年;冰冻干燥,最长十年。但是你们把他的透析物保存了二十年,这是在生物学的领域搞考古啊。”阿宁笑着摊了摊手,“在最后的灭活期限前,将仅存的样本进行分析复制,只有我的这个实验室有可能办得到。这就是咱们交换的条件。怎么样?这交易还是很划算的吧?”
“我们有样本,你们有技术,你算盘打得挺精。” 小玲珑还是呛她,“照你这么说,我们把样本给你就够了,额外要那个箱子是什么意思?”
“你还是不明白。”阿宁摇了摇头,“这个实验成不成功,对我没什么用处。诚然,我们公司一直是围绕着长生不老在运作的,他都九十多了,活着就是一块行走的广告牌,现在他不行了,公司也就人心惶惶。可我对这个没兴趣。我会在Coral,完全是因为死掉老爹的一段孽缘。现在老家伙不听我的,欠他的也算是还清了,剩下的,只有这些年追查的几条线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用下巴指着我狡黠地一笑,“我还不想放弃,也算是对我老爹在天之灵有个交待。何况,我也要有个保障——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了,张海客关心的根本不是怎么长生,他一直想要得到的,是‘终极’,是被你捷足先登拿到手的东西。你们想活命,底牌得归我,不然你们活过来了,我可没什么可以对付你和张海客。”
我大概明白她的想法了,不禁有些无奈。无知者无畏,最麻烦的就是这种人,“只怕你拿着烫手。”
阿宁毫不在乎地起身,拍拍屁股道:“反正我等得起,你们看着办吧。”
她走到帐篷门边,像是又想起什么,回头对我说:“虽然我和你没什么恩怨……但如果你真的是吴邪的原型的话,对他好一点。一个会为我这种人的死感到悲伤的人,真的不适合这一行。”
她走后很久,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原本就是焦头烂额了,眼看着一个浑不吝跳下来浑水摸鱼,偏偏把柄还在她手上,搞得是拉拢也不行,妥协也不行,真的是非常头疼。
“除了求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小玲珑叹了口气,“我们缺的是时间。不管是把剩下的样本液反输给你,还是用在其他即将尸化的人身上,都需要免疫抑制剂的配合。而且这只是拖延时间的方法。在原生系统与仿生系统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让两边同步的机制,我需要时间去找出答案。太糟糕了……关键物质一定就在那些样本液里,可是,爷爷直到死前都没找到,我也是最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等仅存的样本液失活,我们就会永远失去机会。”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沮丧,我叹了口气,“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虽然刚才是稀里糊涂地和阿宁谈了一场,但知道了一切以后,我还是想不出答案,这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决定的事情。
也许我可以做一个假箱子给她?虽然她见过真货,但我可以把龙匣替换掉,半真半假就很难发现了……我来回走着,盘算怎么骗过阿宁,但始终没有十足的把握。忽然就想起阿宁临走前代吴邪向我求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