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不是说,他和听奴一家三代都熟?”
“他眼睛不好,就喜欢和听奴搭档。”小玲珑道,“你那个石片图书馆,从张家古楼里搬出来的时候,通往密室的机关,你知道是怎么破解的吗?”
我“啊”了一声,回忆起当年爷爷说过的话,“好像是……毒聋了双耳……?”
才开口我就想起不对。张海客只是寻找尸体,并不需要去最上端的密室,而上去铃网是有多重保险的。如果用毒药暂时破坏听觉,就没法捕捉到声学机关给的提示,“我知道了,当时黑眼镜还另有帮手,他找了听奴。”
“物极必反。专门针对听觉的机关,就要靠听觉破解。”小玲珑回道,“丁香的姑姑和我说,那里的机关转动就像音乐盒的轴承一样,声音非常悦耳。在还没上去之前,她就已经知道步点要怎么踩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瞎子还真是活了一百多年……比帮会里的人都要长命。”
以我的了解,不死者在不死化后,能稳定存活几十年的没几个。二十多年,不超过三十年,似乎就是不死者的上限,可他却远远突破了这个上限。
那闷油瓶呢?他又活了多久?从出现在人前的几次经历推算,至少也有六七十年。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失忆一个瞎……难道不死者想活得久,都得有点恶疾?”
“你说到点子上了。”小玲珑顿了一顿,“就拿瞎子的情况来说吧。当年我家就调查过他,出身没查出什么,倒是他的病比较可疑。按照人们描述的症状,以及后来的检查,我们推断当年他患的可能是脑膜炎,这与他后来的眼疾有很大的关系。”
说着小玲珑从口袋间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我,我看了眼上面的文字,字迹还很新,“‘形神相藉,神定形全。形神相背,形毁神灭’。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从你在秦岭带回的印玺中解码出来的。”
我有些吃惊,张起灵们最想隐藏的秘密,居然是这个?
小玲珑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长久以来,我们对尸化的研究一直没什么进展,可是张起灵们其实早就知道了。陨玉所替换的细胞,会跟随人体的新陈代谢逐步渗透,但只有神经系统的细胞会伴随人类终生。也就是说,在你们身体内,其实有着两套系统:陨玉的仿生系统与人体的原生系统。这两套系统之间的交互很难做到完全同步,那么在日积月累之下,这种不同步导致的错误会逐渐累积,最终有一天爆发,形成神经系统的崩溃,也就是所谓的尸化。
”
“瞎子的情况就是印证这一点的最佳例证。本来他的不死化应该和其他人一样替换掉体细胞的,然而他当时的病在脑部,陨玉渗入了原本突破不了的血脑屏障,治好了他的脑病,同时不完全的渗透也影响了视神经。在他的不死化完成后,这个渗透就因为血脑屏障的修复而中止了,但是因祸得福,局部的渗透也令他两套系统的同步效率特别高,因此那么多年以来,他的尸化率都恒定在一个数值上。”
我心里一沉,“那现在呢?”
小玲珑叹了口气,“他体内的陨玉活化反应有点厉害,估计是整个视神经瘫痪了。”她停下来,又挥了挥手,“其实短时间内还好,等全部渗透了,陨玉的拟态就会开始运作,甚至他的视力还有恢复的可能,只是再也没有过去的特殊能力了,而且之前停滞的尸化也会再次开始。”
我握紧了拳头,怪不得黑眼镜说他短期内不会尸化,但这绝对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为什么救我的方法不能用在他身上?是缺什么吗?”我问小玲珑。她说过,这是只有我才享有的运气,我不明白,也实在不甘心。
小玲珑停止了转刀的动作,看了我好一会,才长叹道:“因为我爷爷给你留了后手,在你第一次被救回来的时候,他就从你身上透析出一些的样本液,一直保存到现在。你身体内陨玉的暴动,早就超过了神经系统能承受的范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把那个回注到你的身体内,没想到竟然真的帮了你。我想,可能是这些样本液让你的体内环境‘看起来像是’回到了最初的稳定状态,骗过了你的神经系统。可瞎子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我们不可能有他最初不尸化时的任何提取物。”
她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又说:“而且,要保持样本液的活性非常难。我们剩下的手段不多了,在找到真正的解法之前,还得做一些交易。”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交易这个词,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和什么人的交易?”
“要来了。”她看看手表,并没有正面回答我,“接下来,你最好只是去听。对方无论说什么,今天都不要答应,之后我们再商量。”
我正在琢磨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帐篷的帘子突然被掀起,阿宁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时间刚刚好,还挺守约嘛。”阿宁笑着拉了把椅子坐在我们面前,仿佛那就是留给她的位置,“那么,我们的交易成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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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作者也太勤奋了,简直回到刚开始更新的效率,这算是周而复始的轮回吗?结局有望啊!!
by 平淡达人
六 棋语 80
小玲珑戒备地直了直腰,声音也冷了下来,“这种事情,要和正主谈才算数吧?”
“哦……可是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像是你们来求我啊。” 阿宁满不在乎地说,又转过头来,对我挤挤眼睛,“你想怎么谈?”
我琢磨了一下眼前的态势。从阿宁的表现来看,很显然之前已经和小玲珑谈过了,虽然不知道她们谈了什么,但“正主”却又是我。会是什么事呢?和帮会有关吗?
小玲珑没有透露谈判的内容,只是让我坚决不答应,恐怕阿宁还真说对了,是我们“有事求她”,而且她要的东西还很重要,所以我们不能轻易答应,但是也不能随便拒绝。
不过,现在的阿宁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她没有死,又为什么一直与我纠缠?这么一想,我就想到一种可能性。
“你不回去吗?一直呆在我们这,公司该急了吧。”我故意不接她的话,不动声色地道,“与其留你在这里给裘德考做探子,不如让你的伙计来接你。咱们好聚好散,互不为难。”
阿宁“啧”了一声,原本如花的笑容敛了敛。
“你果然比吴邪难对付,”她换了个姿势,眯起眼睛观察我一会,才道,“但你不会这么做的,这对你没好处。”
“是么。”
“因为我已经‘死’了。”阿宁打了个响指,“我现在在外面的身份就是个死人,维持这个状态,才是对你我最好的结果。”
果然如此。我刚才便想,阿宁是不是从来没有死过?我以为的阿宁之死,也许只是一桩伪装成事故的假死?实际上,过去我就屡次怀疑过,因为她的死实在太过突兀,加上后来她的尸体离奇失踪,更加重了这件事的可能。不过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证实了自己心中长久以来的猜测。
我没有放松心中的警惕,看了一眼小玲珑,显然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过她本来就和阿宁不熟,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什么。我便继续问阿宁,“你说对你有好处就算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真奇怪,你居然问我这个。”阿宁抬手掩着嘴又笑起来,“我会装死,那还是学你的呀。”
我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阿宁却敛了笑容摆摆手,说:“既然是来谈判的,我也不瞒你——我老板啊,他快不行了。”
“你说裘德考?”裘德考本来就是风烛残年,她这么说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不过这和她假死能有什么关系?
“对。”阿宁点点头,脸上的神态暗了一下,“Coral也快完了,现在只是勉强维持,从表面还看不出来,但等我老板一死,暗藏的毒瘤就会发作。我可不想被卷进去当炮灰,还是趁早溜之大吉的好。”
“什么毒瘤这么厉害?”
“那个毒瘤你其实也认识。”阿宁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张海客。他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你。”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我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无数念头从心头涌起,但这浊流般的情绪却并不激烈,很快便又归于平静。
这大概就是麻木吧,有太多人因为我们之间的恩怨死去了。我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里面还有我从张海杏身上顺来的钥匙和打火机。我还记得多年前他从疗养院救我时,眉眼间意气风发,如今他已面目全非,甚至还整成了我的样子。我们走到这一步,错综复杂的仇恨就像越来越大的旋涡,似乎已经变成了不可能解开的死结。
阿宁侧着头,显然在观察我的反应。我摇了摇头,忽然有点想笑,“没想到你们也在提防他,我有点明白你的处境了。”
“哪来的我们?只有我。”阿宁呵呵冷笑道,“从他来了,我就和他对着干。他倒好,把我老板忽悠得七荤八素,去追寻什么张家的秘密,说得到终极就能长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