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转过头,朝我笑了一下,“趁现在,也许也就这会儿还能和你说上几句了。”
“你想干什么?”我警觉起来,她这么说就像在留什么遗言,“你早就知道在这里会尸化,还非要跑过来送死?”
“只是变回应有的样子。”文锦看我的眼神非常平静,“你知道吧?我们维持不死的样子,不过是因为体内陨玉在模仿原本人体的组织,也可以说是一种拟态。不管费多少心思,努力维持人类与非人类部分的平衡,终有一天,这个临界点会被打破的。所以我们寻找脱离尸化的办法,本来就是无用功。”
文锦顿了一顿,又说:“但如果将思路反过来,不是追求复原成人类,而是将自己彻底陨玉化,那就简单多了。”
“你早就是这么打算的?”我感觉有点晕眩,想到不久前我和她的对话,心里五味杂陈。当时我把一切秘密告诉她,就是为了劝她不要找死,可结果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那我之前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什么?
“不算早就知道,亲眼见到才确信的。因为最先发现的人是阿玲。”说到这里,文锦忽然停了很久,眉眼中流露出许多复杂的情愫,“跳过死亡的过程,直接到达尸化,变成禁婆,想想就觉得很可怕吧?但没几个人想过,之后他们会怎样。西王母只不过是想得长远了些,她将自己献给了陨玉……换来近乎无穷的能量,近乎无穷的寿命。在这里她可以拟态成任何东西,可以活千秋万世。现在我终于见到,阿玲那时逃避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上方的“西王母”突然坠了下来,蛇身盘卷在她的身躯上,一下子就绞紧了。文锦的脸庞扭曲了一下,露出痛苦的表情,骨头崩裂的声音异常清晰。
我惊叫起来,万万没想到“西王母”会突然发起攻击。就在前一秒钟,文锦还在我面前好端端地说着话,下一秒已经双眼暴突,到了濒死边缘。她不会缩骨功,只是徒劳地昂起脖子大口喘气,显然胸肺受到很大的挤压。“西王母”还在不断地绞紧,我眼看她扭动着身子想带着文锦爬回天花板上,也顾不上多想,举刀对着她的头就捅了过去,一划之下,青黑的浆液便从那刺出的口子飞溅出来。
刺进去的触感钝涩而粘稠,“西王母”的动作停住了,她转过头,双眼鼓起滴溜乱转地看着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文锦忽然双腿一动,用力将我踢了出去。
我的身体撞在那些融蜡般的蛇身上,弹了好几下。浑身的疼痛让我好一会不能动弹,等我缓过劲爬起来,看到的居然是另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
无数黑色的毛发从文锦身上涌出,将她与“西王母”淹没,那些毛发仿佛有生命一般,将她们缠在了一起,缚住了“西王母”的行动。蛇身依然在绞紧,但她竟慢慢地从里面钻了出来,那身体的扭曲程度已经不像是人了,反而像是另一条半人半蛇的怪物,任凭“西王母”怎么挣扎,都没有占到半点上风。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文锦扭头看着我,颈子转到了异常的角度,我才发现她的脸正在龟裂,布满了墨绿色的裂纹。
“在这里……不死的……可不只她。只要……你想跨过……这道界限。”她眼里反射出青色的光,声音变成一种非常奇怪的腔调,“你说是么……小张?”
我猛地回头,看到闷油瓶提着黑色长刀站在房间的另一端,不知何时,那痛苦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肃穆和决然。
-----------tbc--------------
楼主画外音:
抱歉来晚了。液体陨玉的拟态,让我想起《终结者3》里难搞的女机器人啊。
按照这个情节,如果陨玉在人体里存在,拟态,那么伤口的快速恢复其实可以理解成为反复拟态了。所以,体内的陨玉受到刺激,就会大幅扩张吞并原有的组织?
所以我开个脑洞,最后和吴邪里打照面的那张面孔,不管是文锦还是西王母,她的意识是由什么控制的呢?人的意识来自于大脑,陨玉对大脑拟态后可以继续保留生物电功能吗?
再开大一点,这简直是高级生命形态,理论上,如果人类驾驭了陨玉,多么严重的创伤都能恢复,这也就是所谓的长生啊,显然之前还没能驾驭,所以这帮人实在是太超前了。
by 平淡达人
六 齐羽 70
我曾经听闻和目睹过许多人的尸变,最后无不是痛苦异常,却从未见过像文锦这样的。她的面目已经很难说是人了,脸上碎裂的纹路中涌出无数黑色的丝线,仿佛延时摄影下破土而出的芽苗,旋转、摇摆、扭动,光景诡异却又带着异样的生机,似乎文锦的身体已经不再是生物,而是这些黑丝赖以生存的土壤。
没一会,纠缠的文锦和西王母便彻底被黑丝覆盖,满眼所见只剩下漆黑绸缎一样的“发丝”。但她们的斗争似乎并没有停歇,时不时还能看到肢体在里面挣扎,撑起一条条隆起,但无论怎么动弹,都突破不了那柔韧的“发丝”。随着“发丝”越来越厚,她们最终被裹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茧,挂在天花板的一角,而更加糟糕的是,从茧的下部还有无数的“发丝”垂下来,向四周生长。
我和闷油瓶很快就被这些“发丝”包围了。闷油瓶的状况稍好,他挥舞着黑色长刀,始终没有让那些“发丝”近身。我就没有那么幸运,本来背着装有龙匣的箱子便不够灵活,唯一的军刀还插在西王母的下巴上,早给裹进了黑茧,没几下双脚就被“发丝”缠住,就像踩上了强力胶水,举步维艰。
我看了眼黑茧,冒出的“发丝”源源不绝,生长速度丝毫没有减缓,按这个态势,迟早“发丝”会布满整个空间,到时候我和闷油瓶就算不被勒死,也会被淹死。
闷油瓶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他正心无旁骛地向着黑茧挺进。增殖的“发丝”不断缠上他的黑色长刀,显然想要阻挠他的脚步。刀锋回转之间,断落的“黑丝”在他脚边越积越高,融化成黑色的烂泥,而那些残留的发束也不再继续生长,只是徒劳地在空中摆动。
也许这刀有什么不为所知的特殊功效,多少能克制这些“发丝”?不过这依然不足以抵消那惊人的增长速度。而且除了飞舞在空中的“发丝”,还有许多细小的发束正贴着地面和洞壁伸展,难以除尽。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长刀根本施展不开,他很难占到优势。
至于我,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仅靠着一只手电负隅抵抗。那些“头发”又滑又韧,打上去根本不着力,大幅度晃动的光影更是刺激得我头晕眼花。但也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我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长期战斗的经验让我全身都打了个激灵,我马上把灯光打了过去,竟看见黑茧表面有一个奇怪的凹陷,周围的“发丝”正发出沙沙的声音向里汇聚,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茧里用力抽这些“发丝”,使得它看上去就像个翻涌的黑色旋涡。
我心中起疑,一个不慎竟连手腕也被“发丝”缠住了,这下连双手都失去了自由,我挣扎了几下,突然发现从上方也开始挂下“发丝”了。这种根本避无可避,等它们能触碰到我们的脖子,我和闷油瓶估计就只能等死了。
想到这里我一咬牙,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手电朝着那漩涡的方向砸了过去。这一下纯粹就是赌博,幸好我一贯以来的准头还是发挥正常,手电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旋涡中心。
就在那一瞬间,黑茧竟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尖叫,原本被“发丝”覆盖的表面突然撑大爆裂,现出十几条裂缝,从里面各自钻出一条黑色的手臂,犹如一只怪异的蜘蛛。它晃了几下,就像瓜熟蒂落一样,从上方掉了下来,开始在地面爬行。
麻烦了!
我心里才冒出这个念头,就被手脚上的“发丝”扯倒了。这些“发丝”连在黑茧上,它拖着我向前爬,虽然我下意识地用膝盖抵住地面想增大摩擦,但并没有减缓它的速度。转眼间它就爬上了祭坛,接着又把我也拉了上去。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一眼就看到闷油瓶正以惊人的速度扑过来,他踩着洞壁冲到黑茧斜上方,反身一个回转,长刀就朝着黑茧劈下。但谁也没有想到,那黑茧竟伸出两只手臂,一下子夹住了劈下的刀锋,连人带刀的重量,居然都压不下去。
几乎就在同时,黑茧里再次传出了惨烈的叫喊,夹住长刀刀锋的黑手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流出许多墨绿色的液滴,沿着合拢的手掌缝隙向下方流淌。我刚想松口气,那黑茧里突然伸出了更多的手,手指呈尖利的爪状,朝闷油瓶抓去。
这一抓来得出其不意,此时闷油瓶还未落地,眼看是避无可避。没想到他身子一缩,收起双腿蹬到黑茧上,硬生生将那玩意踹开了好几米,但因此刀也脱了手。
黑茧顺着这一踢翻滚了几下,长刀掉落在地。它很快就取得新的平衡点,却没有再靠近闷油瓶,反而就地像一只野兽那样伏下,伸手开始撕扯起“发丝”,就像人发狂抓自己的头发那样,将那些“发丝”一缕一缕地抓下来。“发丝”的增长也加快了,它们滑过手的缝隙,将黑茧束缚得更紧,还有一些“发丝”渗入了祭坛的纹路,就像植物把根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