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了,它们在内讧?
我扫过离得最近的密洛陀,突然看到他脸上还残留着一些红色的痕迹,心里一念闪过,仿佛电光照亮了夜空。
原来这些密洛陀常年呆在黑暗中,视力早就没用了,所以才会把沾满同类“血液”的我当成了同伙。直到箱子被抢走,它们残存的保护本能被激发,终于明白遇上了敌人。可它们只会凭气味来辨别异类,而之前攻击我的那几只密洛陀身上都洒了我的血,自然就成了我的替罪羊。
不一会的功夫,往上爬的密洛陀就被扯了下去,其他密洛陀一拥而上,连撕带咬,简直就像见了血的狼群。被围攻的那只发出几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很快就没了动静。也许是消灭了“敌人”,一些密洛陀又抬起头来,再次注意到了我。
我摸了摸剧痛的右腿,能跑多远难以估计。也许比起勉强背着箱子逃命,我这时候更该学习闷油瓶,多放点血来自救。
这么想着,我便放下箱子去摸军刀。还没拿到手,右脚猛然一紧,裤管竟然被一只密洛陀抓圌住了。这下力道之大,立刻就把我扯倒了,半截身子都滑进了岩缝里。我拼命用双手抠住地面,好容易才停下,但密洛陀还吊在我脚上,沿着裤管往上爬。情急之下我一把解开皮带,用力一缩肚子,那密洛陀便连同我所有的裤子一起摔了下去。
金蝉脱壳成功,我匆匆爬回隧道里,感觉下圌身一阵刺骨的寒冷,本能地一摸,心里也冷了半截。所有的武器都别在腰带上,现在已经落在密洛陀手里了。
作为一个逢尸必起的衰人,虽然我每次下地都很惨,怕是也没几次能比现在更惨了。我哭笑不得,只好忍痛抓了把伤口,抖着手往下洒血,刚才还疼得直骂娘,现在却巴不得再伤得深点。洒着洒着,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有门!我深吸口气,闭上眼酝酿了一下感觉,一泡尿兜头便朝它们撒了下去。
事后想起来,能想出这么缺德的招数,这一刻我大概是胖爷附体了,但当时的我根本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紧张的一泡尿,因为要是不奏效,我不光小鸡鸡会被拽走,自己也会变成怪物的粪便——如果它们有粪便的话。
密洛陀们被突如其来的“雨”浇得晕头转向,纷纷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音此起彼伏,近距离听得人遍体生寒。而我还必须硬着头皮站在上面,能挤一点算一点。在断断续续的尿点子里,我终于看到有密洛陀掉转头,向身边的同伴扑去。
确认战术成功后,我几乎立刻就瘫坐在地上,心跳得像擂鼓一样,明明捡了条命,不过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惊喜。如果说之前的情景是地狱,现在更是地狱中的地狱。他们不光分不出敌我,甚至开始撕咬自己,满地都是绿色的血肉和早已没了形状的内脏,满耳是惨叫和肢体断裂的声音,气味就更不用说了。我圌干呕了好几次,却一秒都不敢移开视线,唯恐有漏网的密洛陀爬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方的动静终于小了。等到所有的密洛陀都倒下,再也没有嘶吼声后,我才背起箱子慢慢地爬下缝隙。残肢碎肉堆满了狭窄的通道,绿色的躯干和面目狰狞的头颅混杂在一起,我忍着呕吐感,终于在其中翻找到我脱下来的裤子。它已经变成了一堆墨绿色的破布,好在里面包裹的平角裤还算完好,不至于让我裸奔。
我蹲在地上,把裤腰上的工具一样样拆下来,正发愁怎么携带,从旁边的尸堆中突然伸出一只绿色的手,一把就抓圌住了我的手肘。
我痛得大吼一声,跳起来想甩掉它,没想到不仅没成功,还把那条绿色的手扯了起来,我这才发现,它竟属于一只仅剩上半身的密洛陀——他的腰和腿已经不见了,上半身也只剩一只手和脑袋。他抓我抓得死紧,指甲都抠进了肉里,整个残躯挂在我胳膊上,脸离我的大圌腿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竟然还扭动着想要来咬我。那长满獠牙的大嘴完全张开,撑到人类绝对翻不出的角度,干枯的舌头就像一块烂树叶。
我当即一个侧翻把他砸在地上,左手抄起军刀,对准他的耳朵就捅了下去。
他的嘴再也没有合上,直到绿色的液体从它的眼珠旁渗出,我才敢确认它是真的死透了。好不容易把手臂从它的爪子中抽圌出,我在尸堆上跪坐了下来,只感到无限的疲惫。
这场战役终于以我的胜利而告终。
六 棋语 66
歇了好一阵,我才动了动僵硬的手脚,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没了裤子,工具携带很不方便,我把相对完好的裤管割下来,扎成了一个布包捆在腰间,个人形象什么的只好置之度外了。
取回插在密洛陀头颅内的军刀花了我不少时间。这些张家人可以算得上是尽忠职守,我原本不想太过破坏他们的尸体,但刀锋卡在骨头之间,靠我的臂力想硬拔出来是不可能的——想到以前割霍老太的头时,我甚至下不了手,现在干差不多的事情,却也没有太多的感觉了。
收好军刀后,我打开了箱子。正如我所猜测的,在里面静静地嵌着一只青白色的玉盒。它就跟我在圣湖显影里见过的一模一样,岁月的流逝并没有使它失去光彩,反而散发出更加温润的光泽。
比起我经手的许多明器,这只玉盒算不上精美,手工雕刻的线条甚至颇为稚拙,看得出最初的制造者并不精于此道。但它本身的价值却无可估量。
思前想后,我没有把盒子拿出来。虽然这只箱子大而沉重,碍手碍脚,但它显然是为龙匣量身订制的,中间的凹槽严丝合缝,周围还有足够厚的缓冲层,能抵挡不小的冲击。接下来我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危险,留下它显然是更稳妥的选择。
我重新加固了绳子,背起箱子站起来。通道两端是同样的黑暗。我已经知道这群密洛陀走去的方向是死路了,而另一头哪怕没去过,想到被困了几十年的他们,也能猜出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该往哪边走呢?时间紧迫,尸化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我恐怕没有多少试错的机会。
理智告诉我,没去过的那边机会更大,不过我还是走向了之前的死路。我没有很大的把握,但那边有些不同寻常。这群密洛陀的行动一直都有很强的目的性,却独独在那里徘徊了很久,是不是因为通道坍塌被陨玉掩埋都是他们“死”后发生的,所以在他们的“记忆”里,那里还是一条可以走的路?
到了通道尽头,我爬到倾斜的陨玉堆上,朝着通道前方挖掘起来。凿开表面的硬壳,内层的陨玉还没有彻底凝固,刀插进去就像切割硬橡胶,比预想的轻松很多。我把削下来的陨玉块堆在一旁,没多久刀尖就碰到了坚硬的东西。
我扩大了缺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面人工造成的壁垒,虽然外层由石灰包裹,但是从刀尖留下的划痕看,里面竟然是青铜的材质。
这里也会有青铜门?我骂了句娘,又上前用力刮了几刀,露出一大片金色的光泽。没错了,还真是青铜,不过这上面并没有过去我所见的那种繁复的花纹,就是一面坚固的青铜壁而已。我倒转刀柄用了敲了几声,回声十分沉闷,厚度难以估计,但凭一把小刀想挖穿它是不可能的。
一瞬间我感到了绝望,不由得想起了炸弹小狂人胖子,如果他在,没准能变出什么大杀器来。
想到这我忽然灵光一闪,重新审视这隧道尽头古怪的山形。我被青铜吓到了,居然忘记了常识。陨玉能涌进来说明肯定有破口,我现在只是挖开了一个足够单人钻进去的洞,还有许多地方被封住,而且这个坍塌的形状,太像是经过爆破后形成的了。
我再次爬上了山丘的顶端,这些曾经粘稠的陨玉就像无数根纠缠融合的触手,从某一点一股脑挤了进来。我估算出方位,耐心地往里切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空洞。
我心里一激灵,快速把洞口扩大,发现里面呈喇叭形,越往里越宽敞。我探头进去后便了然,这原本是一个容纳机括的空间。原来这块大青铜还真不是墙,而是一个和机关相连的断龙闸。和厚实的金属板比,容纳机括的空间要薄弱得多,有人想突破它炸出一条能连通里外的通道。
但这个尝试是成功的吗?我不敢打包票,那群密洛陀明显没逃掉。也许是被涌入的陨玉堵住了去路,也许那时他们尸化程度已经太严重,即使有路也没法走,也或者最糟糕的情况,青铜门对面仍旧是死路。
那么说来,我最开始遇到的那个密洛陀或许也不是偶然,他没准就是当时的爆破手,所以身上才浸染了大量易燃物,几点火星就被烧成了火球。
这听起来是个有些悲伤的故事。我叹了口气,并没有感到释然,也没体会到捡漏的庆幸。这条路当真是用人的尸骨垫出来的,无数的巧合将我送到这里,而前路仍不知通往何方。
断龙闸的机括已经被炸药损毁了,但扭曲变形的部件依然不好清理。为了节省电量,我只好摸黑行动,切割陨玉和开辟出路是个漫长的过程,到我完全挖出一条通路,我早已分辨不清过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