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2015年的我绝不知道还有另一个未来的自己同时存在,我那时候在哪里?还是说我根本就活不到那时候?
那时候我有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本以为无关紧要,其实却和穿越后的我有关呢?
原来……不仅仅我能预知2015年之前的自己,过去的我其实也可以预知如今的我吗?
我突然涌起了一股冲动,要毁掉录像带,不能让它落入到原来的那个“我”手中,不想让我现在这样的田地,被“我”自己看到。
可对只能在地上爬的我来说,摄像头安置的地方太高了。我心中狂躁,四处寻找着能用来垫高的物体。板凳、抽屉、箱子,什么都行,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改变未来。
对了,抽屉!我可以用抽屉垫着爬上去!
就在我把柜子的全部抽屉拉出来,气喘吁吁地垒成阶梯准备爬上去的时候,忽然外面的木门发出“吱呀”的一响,一串匆忙的脚步声朝室内逼近了。
五 齐羽 55
这下我避无可避,一着急就失去了平衡,抽屉垒成的“阶梯”顿时倒了。外面的人显然不是聋子,立刻朝这边跑了过来。我被摔了个晕头转向,循着声下意识一扭头,竟然看到黑眼镜站在过道的尽头,嘴巴张得都可以飞进蜻蜓了,
“怎么是你?”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救了,想笑,但一张嘴却干呕起来。肚子疼得直抽,呕了半天只翻出一点苦水,看来棺材里那些臭水是吐干净了。
黑眼镜跑过来,把我从一地的抽屉上拖下来,又问:“你怎么抽筋得这么厉害?”
“……我……哪知道……”我终于发出了声音,虽然那声线难听极了。听到他这么说,我才留意到自己的双腿正像筛糠似的发着抖,但是那么剧烈的震动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整个下半身居然已经没有了知觉。
“我才醒……你们……出……什么事……”
黑眼镜摇摇头,背起我就往外走。我明白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松了口气。他带着我出了大门,在小巷里拐了几下,进到另一套平房,停在卧室墙上一面穿衣镜前。我抬起眼皮,看到自己的脸色灰败,头发乱得像鸟窝,裹在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长袍里,确实像极了疯子。
黑眼镜在地上踩了几下,那面落地镜往内侧一翻,原来是扇暗门,奇怪的是下了台阶后却并没有看到地下皇陵的走廊,只有一扇半掩的孤零零的门,隐约能看到里面有办公桌和白色的病床,似乎是个诊室。
把我放到病床上,黑眼镜取下腰间的对讲机呼叫了几声,就回头把暗门关了,房间里立刻一片漆黑。此时我连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眼皮也变得十分沉重,顾不上再跟他说话,只是紧握双拳闭着眼睛,努力让意识不至于中断。熬了好一会,门上传来几声敲击,跟着光线一亮,又进来了一个人。
“你再不来我只能去贴寻人启事了,这儿有那么难找吗?”黑眼镜一开口就是揶揄的语气,虽然说话是一贯的不客气,但能让他这么说话的,来的应该是自己人。
“他的状态还好吗?”说话的听起来是个年轻女性,只是声调有些奇怪,然后是啪啪几下按开关的声音,“怎么还没有电?没有仪器我不能给他检查。”
“用不着什么仪器,我都能告诉你。”黑眼镜道,“他的尸化程度很低,而且还在下降,情况比较稳定。”
“真的吗?可他有严重的痉挛。”
“所以才把你请来的。”黑眼镜啧了一声道,“你信不过我的眼睛?”
对方沉默了下来。没多久我的眼皮就被翻起,一个穿白袍的陌生女孩打着手电照了照我,皱着眉摇摇头,拿来一支针管给我注射了,掐着表等了一会,她对黑眼镜道:“镇静剂,失效了……”
黑眼镜做了一个不明所以的手势,她便开始说话,但叽里咕噜全是外语。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说话那么生硬,原来是个海龟,估计中文不是那么流畅,一着急就说不出来了。没想到的是黑眼镜也开始用外语回答她,语速竟然不比他说中文慢。
我本来就头晕,这下更是听得迷糊,只听出他们俩的语气越来越激烈,黑眼镜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中途他两手一摊道:“用中文说,那词儿我不懂。”
白袍女顿了好几秒,才吐出了几个中文字,“他是……反尸化,这样下去,会变成真正的尸体。”
黑眼镜铁青着脸跟她谈了一段,那女孩被他说得面色煞白,中途似乎想走了,但最后还是折了回来。黑眼镜也不管她,径直走出门外,过了一会带回来几捆绳子将我绑在床上,拍拍我的脸说,“老弟,对不住了,接下来咱们要玩一票大的。你都听得到吗?
等我吃力地点点头,他才继续道:“你的身体不大对劲,她要给你注射陨玉溶液,我来控制剂量。现在没人能给你签病危通知书,所以我把话都给你说清楚,要是看不准,你尸化了,我肯定让你痛快死,想报仇也尽管来找我。”
“我做鬼……不用你陪……动手吧。”说这几个字几乎用尽了我的力气,我甚至都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成功发出声音来,不过黑眼镜总算是懂了我的意思,举手做了个明白的手势,回头对白袍女点点头,她便在我手上连了个小吊瓶。
接下来我就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他们一边一个坐在病床两边,又说了几句话,后来就开始头晕,整个人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血浆在灼热中翻涌起来,麻酥感蔓延到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够了,够了!”在意识迷糊中我听到黑眼镜的呼喝,跟着响起的是一种十分难听的嚎叫。事后想起来,那应该是我自己的声音,不过他们没让我喊下去,立刻就塞了团东西在我嘴里。
什么时候昏迷的我并不知道,那一段的记忆非常混乱,而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变得十分亮堂。我扶着床沿坐了起来,发现嘴里是空的,但能看到丢在枕头边的毛巾和一地的绳子。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双脚,我又尝试着活动了一下。知觉已经完全恢复了,如果不是身上汗汵汵的衣服和一道道的勒痕,我一定会以为之前发生的都是幻觉。
黑眼镜不见了踪影,倒是那个白袍女还在。她低着头半倚在办公桌前,手上拿着一把手术刀转来转去,就像常人转笔一样,显得特别无聊。我心里纳闷,就觉得她整个人和组织的氛围格格不入,不仅仅是因为海龟的身份,还有那种属于正常女生的既单纯又任性的气质。
“怎么只剩下你了?”我一开口就走了音,咳嗽了几声又问,“瞎子呢?”
她没有搭理我,继续专心地转刀。我忽然想起她是个海龟,估计中文不太好,于是又放慢速度问了一遍。
“他出去了。”她这才开口,言辞中带着不满,“我不是傻瓜。”
“那五爷呢?”我耐着性子问下去,想了下补充说明道,“他姓吴,是老九门的五当家。对了,这里还应该有一位医生,他姓尹——”
“我知道。五爷不能来。”她终于停止了转刀的动作,低着头沉默了一下,才小声说,“爷爷,过世了。”
五 齐羽 56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爷爷过世了?怎么可能?难道现在已经过了2002年?
但随即我就转过弯来,她说的爷爷应该是指她的爷爷。是舅公吗?她是尹家的后代?
那五爷不能来又是什么意思?我爷爷出了什么事?
我刚想追问,墙上暗门翻动,黑眼镜从那面镜子处又钻了进来。他见我醒了,便问:“刚才你在屋里叠那些抽屉,到底是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我扶着脑壳,还在整理混乱不堪的情报,他这一问我倒猛地就想起来了,“对了,录像带!我要那里的监控录像——”
“那录像里有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紧张?”黑眼镜抢过话头逼问道。
我见他神色不对,也起了疑,“你怎么也这么紧张,难道那玩意真有什么特殊价值?”
黑眼镜顿了下,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转过去问墙角的白袍女,“你们从刚才就一直待在这里?”
“是呀。”她来回看了看我和黑眼镜,“我们哪里都没去。”
黑眼镜“啧”了声,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
我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发生什么事?”
“我倒真希望是你干的啊——”他叹了口气,凝视着我轻声道,“藏在那房间里的录像机被拆了,带子也没了。看来有人和你一样,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无奈之下,我们三个人围在一起,讨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在开场前,黑眼镜给我做了基本的介绍,我才知道,现在已经是2001年了,而在场的第三个人,确实是医生的孙女,他说可以叫她“小玲珑”。
“为什么要这样叫我,”她小声地抗议道,“除了爷爷,明明没有人念我这个小名。”
“可你证件上的名字太长了,念着也不顺口。”黑眼镜的回答相当欠抽,小玲珑扭过头,没再理会他。
“医生是怎么过世的?”在亲孙女面前谈论这个其实有些残忍,可我必须搞清楚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