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它的架势像是在逃跑。”我看着下面的虚空,听着一阵低沉的窸窣声由远而近,同时伴随着许多金属部件牵引的联动声,不由得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委屈两位姐姐了,我这个人比较倒霉,下面可能还有更难对付的东西要上来。”
“霍玲”的脸眼看着就青了,“还会有什么?”话还没完,整个笼箱再度震了一下,这次震动的幅度比之前的都要大,我们几个被直接甩了起来,同时一阵金属振动特有的轰响从头顶传来。我感觉整个身体就像被大钟撞了一下,五脏六腑都翻腾了一遍。“霍玲”一下子没忍住,趴在笼箱边上不断干呕,可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看来高速公路还是有人管的。”“文锦”捂着头往上望去,“青铜门被关上了。”
我叹了一声,连青铜门这种收费站都要关闸,看来这个事情相当大条。
“传动声是从下面来的,是有人在下面拉动机关关了门!”“霍玲”似乎缓过气了,顿了顿又问,“怎么那个像虫子叫的声音还在?”
“换作我也要关门,放万奴王出去可不得了。至于那个像虫子叫的……大概真的是虫子叫。”我侧耳倾听,那窸窣声比刚才分明来得更近了,急忙抽出匕首在掌心划拉一下,对着两个女孩道,“从现在开始听我的,把我手上的血抹在所有裸露的皮肤上,快点!”
“霍玲”看着我还有些茫然,先头部队就已经到了,几只长得像飞蛾的虫子撞在她身上,连扑带滚地就往上爬。“霍玲”吓得尖叫起来,还是“文锦”手疾眼快,立刻反手拍下去,铠甲片和铠甲片一夹击,立马就拍死了一只,待展开一看,衣甲上只剩下粉碎的虫尸和一滩绿水。
“你的血还真管用?”“霍玲”用力扑打着身上的虫子,看虫子都避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文锦”反应比较快,手忙脚乱地把我的血抹在脸脖和四肢上,顺手给“霍玲”也抹了上去。我们身上穿着铠甲,露出的皮肤部位不多,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用力挤压伤口,让她们尽量多抹了点。
此时我们身边已经布满了各种虫豸,大部分都是生平没见过的种类,突着眼睛蹦进来的、长着百足拼命爬的、还有伸展着毛翅扑腾的,全都在拼命往上涌。我根本来不及分辨这里面有多少是毒虫,只能叫各人护住口鼻,很快我们就笼罩在了一片黑色虫雾之中。
过了好一段时间,虫雾才算散了些。我狠狠心再割了自己一刀,围着我们画了一个不太规整的防御圈,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但我心里却是异常担心,如果上面都这个阵势,下面怕是捅了马蜂窝了,不知道文锦、霍玲还有闷油瓶他们会怎样?
所以一看到地面,还不等笼子停稳,我就解开钩子率先跳了下去,不料脚底一软,差点一个趄趗摔个狗吃屎。“文锦”连忙出来扶我一把,但是走了没几步她就愣住了。
我抬头望去,在我们的前方,竟矗立着一个人。
五 齐羽 42
确切地说,那是个“蜂人”,无数的虫子聚集在他身上,万头攒动,半点裸露的地方都看不到,若不是他的身体还在一晃一晃地走动,一定会被当成是个人形的石俑。
而更诡异的是,那人竟完全没有驱赶虫子的意思,对我们的大声叫唤也充耳不闻,简直就不像是个活人。
不是闷油瓶。我心里一闪念,就看到他身后拖着一大堆东西,随着动作哗哗直响。用矿灯照过去,才发现是个瘪掉的降落伞,上面同样爬满了虫子。
是跳伞下来的人!文锦还是霍玲?
“霍玲”跟在我们身后,害怕地问:“她该不是已经不行了?还是被虫子给咬傻了?”
“先别管这个,这些虫……”不等我说完,“蜂人”的身子一矮,脚边瞬间闪起一片粼粼的水光,我心里不由暗道一声不好。看来她是想用水把虫子洗掉,可那应该是瀑布冲击出的深潭,水一样有腐蚀性,搞不好就同归于尽了。
我几步赶上去打算拉住她,不想“文锦”越过我冲了过去,扬起胳膊就是一巴掌。
这下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到一声脆响,那“蜂人”被打得身子一侧,头上的虫子“哗”的一下散去,就现出了本来的样貌。
“天啊,是真的文锦!”“霍玲”惊叫起来。
“文锦”咬了咬唇,对着另一边脸也用力拍了下去,喊道:“醒醒!”
文锦的脸上顿时又多了一只血手印,她双手捂着脸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她脸上的两个麒麟血手印已经起了作用,身上的虫子退得飞快,不一会就全都泄到地面爬开了。
三个人急忙围了上去。我看到她身上布满了叮咬的痕迹,不过伤口都并不深,不由庆幸来得及时,如果我们在上面再耽搁一段时间,大概就救不到她了。
等了好一会文锦才放下手,抬头看向我们。我感觉她的神态似乎回复了几分,便试探着问她:“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她的视线逐一扫过我们,边看边爬起身往后退。“霍玲”眉毛一竖,捋起袖子道:“我看她还没好,让我来。”
眼看着文锦又要挨巴掌,我条件反射地皱起眉,没想到“啪”的一声响,却是她抬手格住了“霍玲”的胳膊。
“别碰我。”
警告的声音很沉静,我听了不由舒了口气,看来她人已经完全清醒了。
“霍玲”讨了个没趣,嘴上嘟囔了几声退了回来。“文锦”摇摇头,把“霍玲”拉回自己身边,然后又挪动了几步,和我一左一右把文锦夹在了中间。
但文锦似乎对此毫不在意,抹了把脸,利索地把身上的伞绳解开,回头拉起身后拖着的伞衣。我这才发现伞衣里裹着几团灰白色的怪东西,看着有点像是虫茧,但每一个都有鸵鸟蛋那么大,有一些已经摔裂成几瓣,露出里面包裹的青铜壳子,各种不同的虫子从破口处涌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就把东西又裹了起来,几脚剁下去,隔着伞布把那几个“茧”踩得粉碎。我听着噼噼啪啪的断裂声,心中骇然,那青铜壳棱角分明,看着很像是六角铜铃,莫非刚才文锦的异状是被这东西迷了心智?
我正要开口问她,没想到文锦站直了,反而先问我们:“霍玲在哪里?”
“我们才想问你呢。”“霍玲”的语气有点不自在,“我们只见到了你,但你应该不是一个人下来的吧?”
“难道她还在上面……”文锦脸色一变,抬头就往上仰望。我们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才搞清楚了这地方的全貌。原来我们四人身处瀑布冲积的深潭边,两侧悬崖削立,底下的峡谷上窄下宽,但是灯光扫射之处,头顶上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丝线,除了瀑布附近的一小片空白外,几乎就没有空出的地方。在那些丝线上还挂着许多“茧”一样的节瘤,看着简直就如天网一般。
“霍玲”倒抽了一口冷气,直往“文锦”的身边缩,“这是什么?盘丝洞?”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文锦也不理我们,只是走动着不断呼叫霍玲的名字。我看到“文锦”也想帮忙喊人,赶紧拉了她一把,“别,她们对我们有戒心,你叫了反而坏事。”
“可是……”“文锦”还想说点什么,但马上我们就听到了“铛铛”几声连环撞击,然后是一声惊叫,那声音竟然是从上方发出的。
“那边!”文锦反应最快,话音没落人就跑了。剩下的两个女孩见状也跟上去,我吊在后面没多远,就发现上方的“天网”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许多断了的丝线挂着茧从洞的边缘垂下来。在灯光扫射下,一只特大号的茧晃入我们的视线,把几个女孩都吓得惊叫起来。
我冲到那东西的正下方,一看之下心脏几乎蹦到嗓子眼上。那只茧竟然就是霍玲,她被吊在半空中,整个人就像是扯线人偶一样被丝线五花大绑,几只像卡车车轮一样大的蜘蛛嘴里吐着丝,将她紧紧裹住,然后分别扯着她的四肢,眼看就要将她五马分尸。
“快想办法把她解下来,啊——!”“文锦”才伸手拉了一把丝线,瞬间就发出一声惨叫,我赶紧把灯光转过去,发现她脖子上已经缠上了好几条丝线,整个人以一个极度不自然的角度前倾着,一边是在空中吊着线的车轮蛛,另一边则是趴在地上抱住她双腿的“霍玲”。
“快来帮忙,我快撑不住了!”“霍玲”扯起嗓子对我喊道。
“别说话,赶紧换位置!”我朝她奔去,同时留意着蜘蛛的动向,“蜘蛛视力很差,你越说话越容易暴露!”
“说得真容易,怎么换啊?”“霍玲”说话的声音已经快哭出来了。
“往边上打个滚都行!”我很快跑到霍玲身边,回头一看文锦早就和我们分开了,沿着一条垂下来的蜘蛛丝向空中的霍玲爬去。就是那么一走神,我左边臂上一凉,一条银丝就卷了上来。
我心头一惊,伸手想把银丝扯断。可那条银丝看着还不到手指粗,韧劲却是极大,我扯了几把都不成功,右上方一只车轮蛛又爬了过来,对着我面门张开口器就准备喷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