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 (明韫)
是舒遥最熟悉的, 掺杂着白骨堆山,性命流逝的血火残酷锈味。
等他再仔细定睛一看。
哪里有血盆大口,森白獠牙?明明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人模人样的祥和安宁,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所致。
任是谁, 视觉听觉嗅觉五感之中最重要的其三, 来回受这些冲击变幻,轻则有失冷静, 重则神智全无。
何况是舒遥?
他三百年走来,走得比别人快,也走得比别人难。
寒声寂影的威名比别人响,剑下杀过的人也远远比别人来得多。
但舒遥没有如幻境的愿。
他甚至有闲心,一一抱起钟声响起敲击时,自他眼前浮光掠影般一幕幕放过去的场面,“唔,先是舒家的事、然后是最初入魔道的宗门、接着七杀让雪天,最后是紫薇秘境里的卫珩。”
“就这些?”
舒遥撩了撩眼皮,颇觉索然无味,嘴皮子上却不肯饶人:
“人家卖惨还讲究要与时俱进,卖出点新花样吸人眼球,引人非议,毕竟是挣钱的活,不用点心思怎么能行?”
幻境:“???”
这又和我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它不可思议。
如今对幻境的职业素养要求难道那么高的嘛?
舒遥比他还要不可思议一点:
“我堂堂魔尊,项上人头是无论多少条灵石矿脉来悬赏也不嫌多的物事,你想要取我性命,或是诱我入孤煞,就拿出这一点我自己说起来都觉得腻味得慌的陈年老事诱我?”
幻境:“……”
它沉默了。
不然呢?还有别的操作吗?
难道要它编出一百零八本话本再加一百八十条谣言?
不行,这太难了。
自己身为一个隐世的乡下小宗幻境,日常相处的,身死后来组成自己的,也都是没见过世面的隐世和尚。
这真的太难了。
“不过你说得有道理。”
舒遥听古钟声不再稳稳长鸣,而是一阵又一阵间隔着细小的颤抖,眼前六道寺全盛时的相貌,也不禁如水波里的倒影般扭来扭去。
显然是幻境内心有点崩溃。
他好心地放下了乘胜追击的手,转而道:“若单论我自己的经历,还可说是倒霉的魔修人生大多类似,没什么好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但七杀和让雪天——”
舒遥话锋一转:“七杀那倒霉催宗门奇奇怪怪出现的魔种,和让雪天更加奇奇怪怪以为天道不容他,打定主意要往孤煞钻的理由也太莫名其妙。”
像是幕后有一只手,注视着世间百态如安排好的皮影戏般轮番登场,粉墨亮相,顺带在必要时把他们几个往孤煞的路上一推。
钟声渐渐高昂。
大概是幻境见着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终于受了一次自己感染,很得意。
舒遥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我为我自己修的天刑这几个字,我说了多少遍,都快说烦了。”
哪怕是注定好的宿命天道,一样不能挡他。
“七杀让雪天自然该杀,但如真有推他们的那只手,那个人,当然要一并斩去!”
一声铮铮剑鸣如展翅大鹏俯冲青天,刺破天际!
与盘旋在山间回荡的古寺晨钟格外不符,仿佛是打破镜面般水面的第一颗尖锐石子。
长剑出鞘,剑意冲霄。
舒遥这一剑由上而下,最上处至九重天外银河宇宙,最下处有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统统被他剑刃竖劈而过,一剑贯穿。
像是欲将这整个世界,天与地,一分为二,界限分明。
六道寺如波纹般荡漾的建筑扭曲到极点。
下一刻,宝殿倾塌,高塔崩摧。
整座世界毁灭溃败在舒遥身后。
剑破虚空。
舒遥头也不回,只说道:“我习剑多年,剑下从来不止雷霆一式,想必你到了另外一方世界,与七杀一定很有话想说。”
语罢,舒遥自己顿了一顿。
他喉间溢出来的叹息更低,也更真:“我忘了七杀该不在那方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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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外,旭日东升,掀起的明光大放,如飓风狂浪,万物摧枯拉朽。
如此声势,如此剑意,当世除了日月照璧,哪里寻得出第二把?
底下的仙道掌门人素日里连卫珩也难见一面,更不用说是有幸目睹日月照璧出鞘。
他们当即啧啧称奇感叹:“道尊出手了,看这阵仗,似乎是动气不轻。”
有人很理解:“毕竟那人假冒道尊的名头,若是我,我也必定气得很。”
“不错不错,如此胆大包天的宵小之辈,确实该好好给他一个教训,以儆效尤。”
任临流:“???”
他原本就很僵硬的笑容更是凝滞在脸上。
只要是个正常人,难道不会觉得卫珩先是逼问皆空方丈,随后出剑肯定是冲着皆空方丈去的吗?
然后再结合一下之前自己的反常,但凡是个正常人,不应该都知道是六道寺从中搞的鬼吗?
是自己在深渊待了三百年,跟不上如今的仙道想法,还是仙道一代不如一代?
继知晓卫珩的流言蜚语后,任临流第二次动摇陷入自我怀疑。
可惜没有如仙道众人的愿。
明光如风浪,不向任临流,也不向皆空方丈。
卫珩剑尖直指大雄宝殿中佛祖金身,日月照璧剑下朗日灿灿光辉衬得金箔不过是徒有一层颜色在其表的死物。
他冷声喝道:“不空,出来。”
原本不空和尚借密室隐蔽,自身非凡俗之辈,将气息掩盖得滴水不漏,即便是卫珩亲至,也难以感应。
奈何此刻他操控幻境与舒遥角力,难免有不周到,顾忌不到的地方,便让卫珩发现了端倪。
金佛高踞供台,冷冷睨视。
不空一言不发,只兀自紧闭了眼睛,在幻境中与舒遥剑意相抗衡。
于是卫珩剑上明光翻卷而去,栋梁挫折,砖石毁坏,琉璃瓦哗啦碎了一地。
原本的朱墙黄瓦,辉煌灿烂,此刻皆变成了地上看不清彩绘纹路的黯淡碎石木屑。
仙道众人下意识想要抬手格挡。
当他们以为自己一定是被尘屑溅得灰头土脸,手忙脚乱想要去抢救一下最后的仪容时,发现抹过衣服头发的手滴尘不沾,干净如初。
随着讶异来的是一声声惨叫。
“嘶!这位宗主,你踩到我脚了。”
“抱歉,但这位家主,你也勾到我头发了。”
他们小心翼翼,打算足脚错开,互相放过的时候,又一不小心踩了另外一位家主的脚,勾了第四位宗主的无辜衣摆。
仙道众人回味过一点不对。
不对劲啊,六道寺的地方宽阔得很,怎么会狭窄拥挤至此?
他们抬头一看。
不是宫殿连绵,即使在山底下望去,也能望见楼阁隐现,层层叠叠的弘大派头。
可怜兮兮的几进小院,半旧屋檐,墙角破落,地上沾泥,香炉积垢。
众人的脑子到这时候也该转了过来。
结合方才所见,他们总算明白那个华丽威严的六道寺不过是个幻境所在,等道尊出剑打破后,便藏不住它的真正狐狸尾巴。
众人面面相觑,哑然许久。
半晌有人小声说了话:“想不到皆空方丈…还挺讲究。”
“不想自曝六道寺家愁在人前,还特意开了幻境让我们进来。”
不忘分神注意这边的皆空方丈:“???”
这是讲究不讲究的问题吗?
他修行多年,避世已久,会看不破那等红颜白骨,金玉顽石的表象吗???
至于到了特意开一个幻境粉饰太平的程度吗?
他又不是那个魔道七域主。
有一位剑修门派的宗主,似是被勾起同感,满怀愁绪,惺惺相惜地叹道:“我倒是能理解皆空方丈,为一宗之主不易啊。”
众人肃然以听。
皆空方丈心中一轻。
不管如何令人哭笑不得,没有被怀疑总归是一件好事。
剑修宗主道:“大肆修缮门派,要将其整修得光鲜亮丽,可以到出门见人的地步,何其难?何其费钱?”
幸好倒悬山主不在这里。
不然他兴许就被剑修宗主一番话说得贫穷惜贫穷,不忍心对着皆空方丈拔从魁剑。
剑修宗主很是喟叹:“皆空方丈能想出以幻境见人,既不劳民伤财,也保全六道寺声誉的法子,也算是难得有心,两全其美。”
皆空方丈:“???”
朋友?
你以为发动幻境阵法的灵石不要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任临流:“……”
尽管他知道了七八分皆空方丈,与他曾经老友的图谋。
但听剑修宗主那么绘声绘色,有理有据一说——
任临流情不自禁也要倾向这个说法了。
幻境里幻境外的宝殿庄严,同时破碎。
不空和尚在佛祖金身中呕出一口心头血,气息骤降。
而一把剑贯穿虚空,横跨两个空间。
那把剑精美绝伦,流光焕彩。
持剑的人红衣墨发,艳色卓绝。
“阿珩。”
舒遥笑意漫过眼底,如寒冬腊月,被柴火熏得暖融融木屋里,红泥火炉上醅着的酽酽新酒咕噜冒出的泡,竟消融去眼角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