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次,这阵子我想了很多,其实我比你想象中的贪心。”阿初隔着被子搂了搂他,“大哥不只要你活着,还要你活得痛快!人生苦短,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不枉此生。如果你觉得累了,不想再当刑警,就去辞职。但如果还想干,就不要放弃。明白吗?”
“大哥,我……”阿次听得感动,一句话哽在喉咙说不出来。
“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吧。但不论做什么,在外面万事要小心,记得我和爱钟爱华还在等你回家。”
“我会的。”阿次此刻完全忘记小黑兔以往的劣迹,只觉得自己的大哥如此善良、优秀,却被所有人错待了。如果和雅淑能懂得珍惜该有多好!如果爸生前能偏袒阿初一些该有多好!如果自己能多关心他、体谅他该有多好!当初自己因为被母亲抛下而耿耿于怀时,他还开着玩笑给予安慰,说就当他生了重病,不得不去英国治疗。综合他上次发病的情况来看,这玩笑很可能是真的!很难想象,他那时是怎样隐瞒病情,拖着病体陪自己去登华山的,“大哥,你不是真的喜欢华山,对吧?”
“怎么突然这么问?”阿初不知他心中所想,还纳闷弟弟的话题怎么跳到这里。
“住院时,夏跃春告诉我,Rh阴性血在国内的比例是千分之三。”
“更确切地说是0.34%。因为罕见,所以还被说成‘熊猫血’。而Rh阴性A型血的人就更少了,只占千分之一。”阿初本能地点头,然后才想起来阿次在一片漆黑中根本看不到自己,还瞎点什么头?心底不免一阵自嘲。
“所以,去华山时你非要跟着,是怕我登山时万一发生意外,找不到血浆吧?”
“这……也算原因之一吧。”阿初话锋一转,得瑟地说,“我弟就是聪明啊!一猜就中!”
阿次咬了咬牙,没再说话。脑海中闪现自己在华山上硬拽着大哥追赶同事们的画面,不禁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
第二天下午,阿次心血来潮,跑到婴儿房给两个侄子进行摆拍。
阿四突然推门走进来,低声说:“二少爷,有个情况,我觉得应该向你汇报。”
阿次蹙了蹙眉:“是不是我大哥又发病了?”
“没有。我只是碰巧看到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有个药盒,跟上次那个很像。”
“不是像,我猜你看到的就是那个。他上回喝完药就没放回卧室里!”提起这茬儿,阿次有些窝火,“真是乱来!为了防着我,居然把救命药藏到办公室!也不想想,如果在家犯了病怎么办!”
“防着你?”刘阿四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防着我去化验药物成分!”阿次气得磨牙,“阿四,你机会比较多,藏一片药给我拿来!还有,我让你去办是信任你,你可不能叛变!”
阿四的光脑瓢直冒汗——要说叛变,也是叛了老板啊……二少爷居然还用“藏”字,这根本就是偷啊!再说今天他只是在老板拉开抽屉时瞥见了药盒,平时连看一眼都难,哪有机会偷?他正想把实际困难讲出来,却见老板一推门走了进来,有些意外地打量着他们俩。
“你们俩跟这儿密谋什么呢?”
第31章 进局子
“你们俩跟这儿密谋什么呢?”阿初挑眉打量着弟弟和下属。
阿次从容地摆弄着相机:“我现在兼职摄影。你来的正好,拍张父子合影吧。”
阿初很配合地搂着爱钟爱华,拍完照,又看看刘阿四:“你也是等着当模特的?”
阿四本就不习惯在老板面前撒谎,心里又在为偷药片的事犯愁,不免有些紧张:“老板,那个……二,二少爷让我协助他,给大少爷和小少爷摆姿势。”
阿初噗嗤笑出来:“阿四啊,你这称呼上得改改,不然我弟弟都跟我儿子平辈儿了。”
阿次也跟着笑了。
阿四为难道:“老板,我真不知道还能怎么称呼二少爷。”
“也别总老板老板地喊我了,听着就显老……这样,叫我Sir,正好他是阿Sir。”
“瑟尔,二瑟尔……”刘阿四试了试,还是觉得绕口,最后勉强管阿次叫二先生,老板还是老板。
……
三天后,还是在爱钟爱华的房间里,刘阿四严肃地向阿次汇报工作进展:“二先生,对不起。我试过了,但是实在没办法完成你交代的任务。”
阿次点点头:“这是正常的。我大哥撞见咱俩商量对策,肯定会有所防范……没关系,慢慢等机会。过些天他松懈了,肯定有不锁抽屉的时候。”
“其实昨天他去厕所时,就忘了锁抽屉。”阿四一脸正直地说,“可是我不能私自拿东西。在春和医院时有人冤枉我偷钱,可是老板相信我,出面把事情摆平,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就算你说这是为他好,但毕竟也是偷。我刘阿四不是没胆的孬种,您可以问问去,我以前马架时从来不含糊,进局子都没皱过眉头,但小偷小摸这种事……”
“得了得了!我天天‘进局子’,也没皱过眉头!”阿次不满地打断他,“什么叫‘偷’啊?这是取证!”
刘阿四闷声道:“你们警察去拿是取证,我去拿就叫偷。”
三观这么正,何必还去当混混?阿次扯扯嘴角,知道劝不动他,只能再想别的办法:“知道了,就当我没跟你提过这事。”
“二先生,你也别再动这个脑筋了。我知道你关心老板的健康,但背地里调查这种方式很伤感情。”刘阿四反过来苦口婆心地劝他,“你们是兄弟,担心他可以直接问出来啊。”
“你以为我没问啊?他要是肯说我至于兜这么大一圈嘛!”阿次真心佩服大哥,敢请这么个直线思维的人当司机,天知道他把车子开进死胡同时,会不会狂踩油门把墙撞倒开过去。
……
最近阿初忙着筹建娱乐公司,每天都有一大堆劳心费神的情况等着他处理,回到家时总是乏得厉害,连楼梯都懒得爬,直接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常常还没歇够十分钟,又被一通电话吵醒。有时候碰上突发状况,还要赶回去解决。
有一回,阿次放心不下,陪着一起过去,有幸目睹了自家大哥气场大开地训职员,一转脸又温和地招呼他:“阿次,反正也来了,我带你参观一下!”
阿次边参观边劝他:“你别老着急上火的,压力太大身体吃不消。很多事平常心就好。”
阿初却不以为然:“我要是想养心,就直接拿钱修庙了,开什么公司啊?”
阿次打趣地说:“其实都一样。不同点在于修寺庙是供几尊大佛,开公司是养几名大腕。”
阿初纠正道:“错了,不是我养他们,是靠着他们来养我全家。”
“别把我算在里面,我有工作,够养活自己的。”阿次不觉提到了工作,想了想,索性把话说到底,“大哥,我打电话销假了,下周就回去上班……没问题吧?”
“我要是说有问题,你还能重新请病假吗?”阿初板着脸扫了他一眼:“都销过假了才来问我!”
“啊?我以为你会同意……之前问过你意见的。”阿次面上微窘。
“有么?什么时候的事啊?”阿初打着哈欠,很没诚意地说,“我都忙忘了。”
阿次对他相当无语。这家伙绝对是因为当老板造成性格扭曲,脾气变得越发古怪了。
……
阿次的那台吉普撞得太严重,已经报废了。在家养伤这阵子不怎么出门,自然也没心思去买新车。到了要上班的时候,才发觉不便。好在阿初不赶时间,绕道把他送到警局门口才离开。依旧是刘阿四开车,兄弟两人并肩坐在后座,各自想着心事,没什么交流。阿次望着副驾驶的空位走神——那场车祸留下的梦魇,也许一生都走不出来。
这次康复归队,和以往不同。同事们都知道他刚失去了父亲和女友,所以连刘云普这样不着调的队友都没敢提聚餐庆祝的事。
阿次却想起上次伤后复工的情景。那时候他爬窗翘家,对老爷子和阿初的误解很深,在KTV里发泄情绪。也是那一晚,冲动之下,对荣华说了“到我碗里来”。如今回想起来,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但荣华却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下午,杜旅宁从市局开会回来,把阿次叫到办公室里单独谈话。
“看到你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杜旅宁温和地望着他,像一位睿智而内敛的慈父,“你叫刘云普去查陈浩山那件事,他跟我说了。我派了个线人到山本货运去调查,事实证明,你的怀疑是对的。我们在仓库里发现了大量毒品,同时也在后院发现了一辆无牌大货车,保险杠上有明显的碰撞痕迹,车漆也和车祸现场的碎片一致。陈浩山的嫌疑很重,他大概是以为你掌握了他贩毒的证据,所以策划了那次车祸。不过他不久前在另一场车祸中身亡,毒品的来源和销路还有待进一步调查。我们已经把证据移交给缉毒总队了。你和刘云普都别再到那边转悠,以免打草惊蛇。”
“我明白,谢谢您告诉我这些。”阿次点点头,并没有像以往案情水落石出时那样满怀喜悦。正如阿初所说,正义总是来得太晚,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