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四紧张地存好二少爷的号码,不时心虚地往老板那边望两眼,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公安部门安插的线人。刚存好手机号,阿初就挂了电话跳下车,冲刘阿四喊道:“阿四,到烟酒店买两瓶剑南春给夏跃春送过去!不用挑贵的,就是个意思而已。”
阿次总算明白他哥送酒的“心意”了——啧啧,“贱男春”确实挺适合夏跃春。
第30章 出柜
阿次毕竟还年轻,尽管养伤期间状况不断,但总体恢复得还不错。阿初看过检查结果,总算同意取消三餐只能吃流食的限制,不过还是要尽量清淡。阿次晚上吃了一大碗面,又洗了个热水澡,感觉自己精力充沛。
阿初在浴室冲澡的时候,阿次有些发闲,于是晃进婴儿房,想逗一逗孩子。无奈侄子们都在睡梦中,没空感受来自叔叔的关爱,他便悻悻地回了卧室。
他在屋子中央转了个圈,像个到古堡探险的少年,眼睛里充满了好奇——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他已经在这个房间住了一个星期,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倒头就睡,要不就是躺在床上发呆,完全没有参观的兴致。
窗帘的流苏,壁纸的暗花,都在彰显浪漫主义风格。阿次对他哥的品位不予置评,反正自己对装修风格没什么唯美典雅的追求,一切简洁明朗就好。他拉开书柜的玻璃门,手指在书脊上移动,对那些原文书和医学文摘没什么兴趣。
无意间发现了一本相册,抽出来翻了翻。前面几页都是阿初六岁前在国内的照片,几乎全是与他的合影,可他却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偶尔有几张生日宴的照片,和雅淑也在里面。阿次看到她就心烦,快速翻了过去,便看到了母亲和阿初在英国的新家庭留下的照片。他注意到母亲脸上的笑容变得含蓄,阿初站在母亲身后的角落,与照片中央的两个外国姑娘形成鲜明对比,在继父家里绝对是个标准的“拖油瓶”。阿次忍不住心疼起照片中清瘦的少年——阿初说得对,爸爸好歹没娶后妈进门,他的童年虽然缺少母爱,却远比大哥过得自在。之后的几页是阿初在医学院的照片,有做实验的,有上台领奖的,还有与教授、同学的合影。阿初笑得很暖,目光却透着清冷疏离。一个看起来开朗大方的亚洲姑娘频繁出现,还亲昵地挽着阿初的胳膊,俨然是一对情人。再往后翻,时光就转到回国后这两年,阿初的笑容灿烂依旧,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捉摸不透。
阿次仿佛穿梭时空,陪阿初经历了这些年的喜悲得失,感慨颇多。
他把相册合上,放回原位。无意中发现上层架子的角落里放着个玻璃摆件,便伸胳膊取下来把玩——这是一双精致的玻璃鞋。
阿次忍不住想起在医院一起过生日时和阿初的谈话。当时阿初说起在继父家给俩姐姐做蛋糕的事情,被自己吐槽成没有玻璃鞋的“灰姑娘”,注定碰不上“王子”,阿初便打趣说要订做一双玻璃鞋,没想到他还真去订了……在童话里,晶莹剔透的玻璃鞋象征着灰姑娘的希望。而在现实中,它代表了阿初对幸福生活的期许。如今被藏在书柜的角落,是不是表示,离婚的打击已经使他失去了最初的憧憬?
他走神之际,阿初已经擦着头发走进屋,看到他手上的玻璃鞋,立即大喊:“快放回去!”
阿次一惊,感觉自己似乎碰到了封印之类的东西。确定房子没有因为自己误触机关而发生坍塌的趋势后,才把玻璃鞋放回原处,小心地问:“动了这个会有什么麻烦吗?”
阿初抬抬眉毛,坏笑着说:“会出柜的。”
“你就无聊吧!”阿次白了他一眼,“吓了我一跳!”
阿初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恶作剧,一屁股坐在床上,拍拍床垫:“过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阿次受不了他这种一惊一乍的整人方式,站在原地没动,冷哼着拆台:“不会是要宣布你决定出柜吧?”
“我弟就是聪明!一猜就中!”阿初笑眯眯地说。
“出吧,我精神上支持你。”阿次懒得再跟他逗贫,躺上床一拉被子,“我睡了,晚安。”
阿初收起玩笑的表情,推推他:“先别睡,我真的有事要说。”
阿次闭着眼睛,淡淡道:“如果不是要谈你的病情,其他的都不用说了,我懒得听。”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哥真感动!”阿初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没那么严重,我自己会调理好。我今天想跟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关于遗产继承的问题。”
阿次仍躺着没动,想到已故的父亲,心情下沉了不少:“……你说吧,我听着呐。”
阿初轻叹了一声,说道:“爸曾立了份遗嘱。你和我各继承一半遗产。”
阿次“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阿初又说:“你那一半的股份占公司总数的27.63%,要不要卖掉?”
阿次眨眨眼,挑起眉问:“卖给你吗?”
阿初耸耸肩:“我没那闲钱买。”
“看来我只能白送了啊!”阿次笑了,“我明白你的处境,跟我分两家就保不住第一股东的地位,会失去绝对的控制权。其实我从没想过要分家产,一切跟以前一样。还要有劳大哥继续为公司费心操劳。”
“你理解错了。”阿初苦笑着摇摇头,“公司已经没有我的股份了,离婚时都给雅淑了。”
“什么?”阿次一下推开被子坐起来,“你怎么能把爸留下的遗产拱手让给她?”
“阿次,你冷静点。那是雅淑应得的……爸过世的时候,她才刚做完月子,却守了三天的灵堂。还有葬礼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操办。作为长子的我却几乎什么都没做,哪还有脸去继承爸留下的遗产?所以在协议离婚时,都让给她了。”
“可你是因为要去医院照顾我,走不开啊!”阿次摇着头,仍不能理解,“而且也没必要把你那一半的股权全给她!是她提出离婚的,一个孩子都不养,还卷走了你所有的财产,她想让你领着爱钟爱华去街边讨饭吗?”
“不是所有。我还有春和医院,而且这栋房子也还是我们的。”
“她不值得你这样……”阿次暗骂他傻气。记得他曾说过,只有积累财富,才能弥补成长过程中缺失的安全感。而现在,他却把这份安全感让给了和雅淑。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他收起了生意场上的精明,输得心甘情愿,毫无保留,“除了春和医院,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前阵子都在忙股权转让的事,好在其他股东没再深究,还算顺利。等过一阵,我想开个娱乐公司。其实一直有这想法,不过爸很保守,总说研究清楚形势再投资,就耽搁了下来。目前联系了几个人合资,看看能不能办起来。”
“合资虽然能分担风险,但是弊端也不少。”阿次蹙眉想了想才说,“那把我那一半的股份卖了投进去吧,在新公司占的股份多点,也不至于辛苦一场还受制于人……”
阿初抬手打断他:“不用!那是爸留给你的,我不能动。”
阿次觉得好笑:“你还真想跟我分家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初摆摆手,“如果我想用爸留下的钱,根本不必跟雅淑那里充大方……多少还是有些风险,万一赔进去,我于心难安。”
阿次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怕什么?赔了就回来给我做小工抵债!”
阿初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先谢了。”
“别跟我客气,太见外。”阿次按按枕头,躺下才补问了一句,“还有别的事没有?”
“睡吧。”阿初把灯关掉,挨着他躺下,静静看了一会儿漆黑的天花板,才叹道,“咱们两个实在不孝啊!爸要是知道我们把股权让的让,卖的卖,会被气活的。”
“那你就把生意做大,让他刮目相看。”阿次转过身,在黑暗中尽可能面对着他哥,“我想他最重视的不是公司,而是我们。不然就不会妥协下来,同意我当警察了。”
阿初半天没接话,阿次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翻身换个舒服的姿势入眠,就听他问道:“你有什么打算?继续回刑侦大队上班吗?”
阿次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有些窘迫:“我,还没想好……你的意思呢?”
“怎么?工作的事,自己还没个主意?”
“我得跟你商量。”阿次不确定大哥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但夏跃春已经提醒过了,大哥身体不好,得尽量顺着他点,“我以前一直认为工作是自己的事,谁都不能干涉。但是这次车祸让我明白,我一个人出事会影响到全家。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连累家人提心吊胆,实在太自私了。所以这次,我尊重你的意见。”
阿初摸黑揉着弟弟的头发:“有梦想没什么不好。我也没那么自私,做你想做的事吧。”
“大哥,你是说真的?”阿次不可置信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反对我回去上班。”
“我刚回国时说过,喜欢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相信你有能力自保。现在也是一样。”
“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自己都不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