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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8日,想起急救时的情景,我就想让他辞职,或者把他锁在屋子里,哪也去不了!这样才能保障他不出意外。身体无恙,可精神呢?当这个问题摆到面前时,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不能这么做。继父尚且供我读书,让我自由择业。作为兄长,我岂能限制他的未来?现在父母俱已不在,我是他最亲的亲人,必须给他绝对的支持和理解。但这是有前提的,这次的车祸是个教训,我已经不是刚回国时的杨慕初了,不能再冒着失去他的风险,完全相信他的自保能力。我要尽最大可能盯住他、保护他,保障他平安地活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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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1日,一步步试探,一步步紧逼,只是想让他接受我,却操之过急了。还不了解他对性事的看法,就装醉不清不楚地抱了他,这跟推倒积木、弄湿蓝兔子的错误有什么区别?再这么下去,他的心只会离我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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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2日,现在这种关系,就像带着他在车流中逆行,除了准备一辆结实耐撞的车以外,小心驾驶也是必须的。他刚上贼车时还大喊着‘你疯了!这是违规!很危险!’后来渐渐平静下来,不冷不热地问‘你给我上保险了没?’。到最后才认命地指挥:“左边有两辆车,靠右边开”。但我知道,他永远不会说出‘逆行的感觉太酷了!我也喜欢!’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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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3日阿次给两个孩子买了玩具车,一辆警车,一辆吉普,都是他常开的车型。爱钟和爱华却拿着当碰碰车玩,每撞一下,我的眼前都会闪过阿次车祸后被抢救时的样子。我明白这不是孩子的问题,是我对撞车太敏感,可最后还是迁怒到了爱钟头上。看样子,在那场车祸中,我伤得比阿次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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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8日,他一定又是跟单位新来的女同事去爬山了。当我提出要同去时,居然还跟我说‘不想坐缆车’!我觉得我们俩现在就隔着山呢!看来有必要详细了解一下这位可敬的情敌了。朝气蓬勃的辛丽丽,居然是个狠角色!靠共同爱好拉近关系是个好方法!尤其是在我靠家庭责任拽住阿次的时候,人家靠玩乐上位,就像玩网游VS写作业,结果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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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7日我们已经错过很多年的生日了。所以一到生日我就恨不得把错失的全都补给他,但他毫不在意,也不珍惜我们相聚的日子。可见从小到大,他根本没有想念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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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日昨天的检查结果,和猜测的一样。必须接受现实,抓紧时间做些安排了。手术的结果有很多种,根本没法预料。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整件事都要瞒着阿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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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次读完最后一篇日记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这一晚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既读懂了阿初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又明白了自己一直不愿面对的本心。他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按了按泛红的双眼,又出去洗了把脸。再回来时,发现阿初蹙紧眉头,睫毛轻颤,似乎就要醒了。
阿次赶忙凑过去。当阿初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紧张得说不出话,对手术后遗症的恐惧达到最高点。生怕老天爷取走阿初的任何能力,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初随着动了动眼珠,张开嘴,又皱起眉。望着阿次,艰难地发出嘶哑而微弱的声音:“谁”。
阿次僵住,苦涩在心底蔓延开。虽然知道那些纠结的回忆对阿初来说都是折磨,失忆反而是一种解脱,但解开牵绊之后,两人之间还剩下什么?
也好。他说着,勉强扯起唇角,给大哥一个微笑。
“谁……”阿初费力地又重复了一遍,嗓音干涩沙哑。
“我……”阿次说不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做自我介绍。
阿初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个字——水。
“你是说想喝水?”阿次见他哥眨了两下眼,知道这回是理解对了,忙说,“你等等啊,我这就给你倒。”他按了床头的服务铃,接好水又喝了几口试好温度,端到床前却犯了难。不能随便挪动阿初,可一时又找不到勺子,总不能拿杯子硬灌吧?
他沉默了几秒,含了一些水在嘴里,俯下身准备口对口喂给阿初。
这时夏跃春和一个护士走进来,惊讶地问:“这是要干嘛啊?”
阿次含着水鼓着脸,被他说得懵了一下,才尴尬地把水吞掉,试着解释:“他口渴,没法直接用杯子……”
“去拿吸管。”夏跃春对那护士说。等她走后,才调侃起来,“你被武侠剧荼毒得太深了!他口渴你就用嘴喂,他要是喊冷,你是不是还准备脱光了帮他暖身啊?别老这么刺激……”
经他一提醒,阿次才想起来大哥现在不能刺激,刚才真是犯了糊涂,还好让夏跃春拦下来。想到这里,他心有余悸地冲夏跃春点头致谢。
“啧……”阿初刚醒过来就听到损友拿阿次开涮,而阿次被这样奚落竟然不还口。他忍不下这口气,想替弟弟还以颜色,偏偏浑身无力,嗓子发哑,只能蹙眉瞪眼向夏某人表达不满。
“又活过来啦?瞅瞅你那护犊子样儿!”夏跃春脸上分明写着六个字——有种你咬我啊。
这时小护士拿来了吸管,阿次忙接过来插入杯子里,送到阿初嘴边。
阿初喝过水,嗓子舒服多了,抬眼望着阿次说:“眼睛肿了。”
“我昨天没睡好。”阿次不自在地转开脸。那不叫没睡好,是压根没睡。
阿初叹了口气,说,“我好了,放心吧。”
“嗯……对了!大哥,肿瘤是良性的!”
“好,这我就踏实了。”阿初对弟弟展露微笑,又看似不经意地瞥了夏跃春一眼。
夏跃春则看着监护设备,对阿次说,“他还得做个检查,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观察室了。你先下楼吃点东西去吧。”
“我不饿。”阿次确实不饿,他只是一宿没睡,脑袋有点发懵。
“好歹吃点。”阿初劝道。
“……那好。”阿次顺从地点头,走了出去。到电梯口才意识到,应该给大哥和夏跃春也带些早点回来。可是阿初输了一天液,半点东西都没吃,恢复饮食的过程肯定不能吃得太随便,还是应该问问有什么宜忌。想到这里,他决定回观察室问清楚再去食堂。
才到门口,就撞见夏跃春沉着脸往外走。阿次观察着他的表情,怕是检查出了什么问题,正想细问,夏跃春却先开口了:“你都听到了?”
“啊……嗯。”这年头装明白比装糊涂更难,但跟夏跃春这种奇葩沟通,就不能太老实。阿次点点头,含糊地问,“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真是服了你们俩了!”夏跃春边走边说,“是不是你也要看一眼检查报告才放心啊?”
检查报告是指哪项?难道是病理检查?阿次心中一惊,忙跟上去:“我确实想看看。”
夏跃春侧头蹙眉看着他,想了想,又点头道:“好吧,本来我们也不熟,你有理由怀疑我。可是他闹着看报告就说不过去了。”
“他是因为跟你太熟了,知道你心眼儿多。”阿次说。
“你错了,他是自己心眼儿多,也这么琢磨别人!”夏跃春不爽地说,“手术前是他告诉我,无论检查结果如何,都告诉你是良性的。我承认,如果是恶性的,我会照他的方案骗你。可这结果真的是良性,怎么就没人信了呢?”
阿次没接茬儿,心说这么不可信的人居然还敢抱怨别人!不过昨天电话里夏跃春欲言又止的,明显有问题,他竟然完全没怀疑。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缺觉闹得大脑短路,才会这么好骗!他趁着夏跃春翻找报告的时候,问道:“你昨天打电话时,最后有点犹豫,是为什么?”
“我犹豫什么了?”夏跃春想了想,又说,“哦,是你说要亲口把结果告诉他,我想劝你别白费功夫,‘良性’是他让我跟你说的,你再把这个消息转告他,他根本不会信。不过跟你没法说深了,也就没多事。那时我都想不到,他居然怀疑我会反过来骗他!”
“你没骗过他吗?”阿次反问。
“……应该也骗过……”夏跃春被他问得语塞,“我就是没想到,说真话还会被怀疑!”
“那说明你说的假话太多了。”阿次接过他递来的报告书,认真看起来。
“看清楚了,这里写着呢,是良性的。”夏跃春提示道,“别又怀疑这份报告是我伪造的。”
“我怀疑有什么用啊?又不会辨别真伪。”阿次把报告书推给他,转身往外走。
“你干嘛去?”
“去吃饭。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知道。”阿次没回头,只是抬手冲他摆了摆。
第102章 甜而不腻
阿次去餐厅吃过早饭后,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买了份米粥回去。
此时阿初已经回到豪华的VIP病房了。大概是看过检查报告总算放心了,他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耷拉着眼皮哈欠连连,跟夏跃春的对话也很敷衍。
“现在伤口是什么感觉?疼了吧?”夏跃春边问边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