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调查人员一直没有进来,太宰治打了个睡眠不足的哈欠,无聊地拿起手机玩起了一款消磨时间用的音游,丝毫没有避讳和在意这间屋子里的摄像头,任凭监控屏幕后的职员对他进行职责内的监视。
过了一会儿有人推开屋门走了进来,太宰治没在意,全神贯注地想要把手中正在进行的一首最高难度的曲子完美通关。来人一身寻常公务员都会穿的普通正装,走到桌边随手翻了翻仍然放在那里的太宰治的随身物,挑出里面一本红色外封、上面标明着“完全自杀手册”的书翻了翻,发现入眼第一句就是“第三章 :关于瓦斯中毒的介绍……”,于是把书合上,轻轻叹了口气后一转身坐到了太宰治的对面。
来人用一种同样是睡眠不足的嗓音慢慢说道:“果然……没有带在身边呢。那本书。”
手机屏上的“Perfec”字样已经达到了154连击,还剩30就能达成全完美通关。太宰治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笑容,好似完全没注意到来人,也完全没听到对方说的话。
他没说话,来人……身穿公务员工作正装,且没有戴那顶白呼呼毛绒绒帽子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确是本人无疑——也就没有多说话,而是体贴地等待着太宰治打完游戏,二十多秒后桌对面传来一声轻轻的欢呼,太宰治心满意足地截图了新纪录的界面,这才头也不抬地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毕竟树叶放在森林才有隐藏效果……同样的道理,如果突兀出现一本书,反而更加惹眼对不对?不如神不知鬼不觉伪装成一本我喜欢的、随时都可能带在身上的。这样既可以随时带着,也可以随时藏在一个新地方,很方便吧?”
陀思妥耶夫斯基居然很认同似的点了点头:“的确,是个好办法。”
太宰治收起手机,托住下巴看向对面,感慨一般说道:“顺便一提,这本书的内容真的很不错,堪称名著。我推荐你去看一看,要是能按照上面所教的办法实施一两个并且成功就好了……这样我们大家都能省下好多精力。”
“那样是不行的吧。”陀思妥耶夫斯基歪了歪头,说道,“因为不管怎么说,我的目标是消灭全世界的异能者,消除这世上所有的罪孽啊。”他说这些话的同时,黑色的发丝顺着他歪头的角度从脸边一侧滑下,露出被头发遮掩住的青白的不健康的肤色。这让他看上去好像十分体弱,甚至可能有一些贫血的症状——让人很难想象,能掀起影响整个横滨的动荡、将几大势力都牵扯进来的会是眼前这样一个不说话时就仿佛没有灵魂、吸血鬼一样的异国青年。
太宰治笑眯眯的:“那么就从你自己先开始如何?”
陀思妥耶夫斯基缓缓地轻声说:“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这两个分别有着不同风格英俊的青年,同时露出了一个分辨不出真意的微笑。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陀思妥耶夫斯基好似真的是单纯来聊天的一样,坐在对面,不紧不慢地说,“我就这么直接来见你这件事……我还以为会是一步出乎人意料的好棋,能将携带着那本书的你堵在这件小小的屋子里呢。不过现在看来是早被猜到了啊……为什么?”
“那还用说吗?”太宰治很理所当然地说,“那当然是因为,如果是我的话就一定会这么做呀。”
“原来如此。”陀思妥耶夫斯基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很轻易就接受了。
“那么,该由我提出疑问了。”太宰治没有动那杯咖啡,而是随便地将那杯子放在了一边。他就这么悠闲地将手搭在桌子上,十指轻轻交叉,很感兴趣地问:“‘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这么做的话一定非常有趣吧,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虽然凭借这种想法我出现在了这里,但是你具体想做什么我却不能确定。所以关于这件事,能告诉我吗?”
“嗯——关于这个,其实理由比较单纯。”陀思妥耶夫斯基仍然是一副睡眠不足的困倦模样,很缓慢地说,“只是想来和你交流一下……嗯,大概就类似这个国家的文化中,那个……疑问交流会?”
“咦?”太宰治眨眨眼,愣了两秒后才笑起来,“的确,意外单纯的理由啊。”
“不过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疑问吗?我还以为以你的手段,大概想知道什么都能挖掘出来——对对,就像老鼠一样。”
“总还是有一些事情,需要找当事人才能清楚吧。”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不过既然是我提出的要求,那么就由你先来问好了,你有什么想知道事吗?能回答的范围内,我会回答的。”
“说的是啊,我来看看……”太宰治仰起头,手指点在下巴上想了想,忽然头上的小灯泡一亮,握拳轻轻敲了下另只手的手心,“那么,关于‘天人五衰’,你所在的这个组织,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和英国那位女爵达成联手?”
“疑问是这个吗……也好。”陀思妥耶夫斯基摊开一只手,模样稍稍有些困扰,“目的的话……这种事不能告诉你。不过后面一个没关系。”
太宰治做了个手势,表示“愿闻其详”。
“我们‘天人五衰’,是由五名异能为特一级危险的犯罪者组成的犯罪组织,我想这点你应该已经清楚了。而至于为什么那位女士愿意与我们达成联手,”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到这里轻轻顿了一下,“那是因为,最初一手促成这个组织成立的……就是‘钟塔侍从’背后所站着的,欧洲联盟代表啊。”
“……”
太宰治在沉默片刻后挑了下眉,短短地吹了声口哨。
“不然呢?”陀思妥耶夫斯基耸了耸肩说道,“我们这几个危险异能的持有者,放在哪里都是被当局重点关注的目标,也许两个碰面能算是一句天赐缘分的‘志同道合’,但是五个这样的人同时凑到了一起,怎么想也不正常吧。”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只是在听一段评书、或者一个奇异的故事、或者只是一段必要得到的情报。他说道:“那这样就能说得通了。为什么那位明明很聪明的女士却会选择同你合作……哈哈,原来是我们一开始先入为主地想错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着他。
“因为他们还没察觉到你们的失控,对吧?”太宰治露出一个十分安静的微笑,“我猜你们这个组织里剩下的几个人中,一定有一个是他们的人……或者曾经是他们的人。那些欧洲人已经强大了两个世纪,强大到目光都因为傲慢而看不清晰了,想培养出一把在暗中为自己出力的刀,却没想到这把刀已经锋利到可以割伤所有人……包括自己人。”
“阿加莎女爵其实已经在怀疑我了,怀疑我背着他们还做了很多其他的事。否则去年年末的时候,我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你派人抓住。那是位聪明的女士,不过大局当前,也不是她一句话就能改变计划的,上面还有很多什么都不懂的蠢货,于是那位女士只能握着折扇同我合作。”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完,便自顾自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那么接下来,换我了。”
“还真是一位心急的客人啊。”太宰治叹了口气摇摇头,“请便吧。”
陀思妥耶夫斯基盯着他的眼睛,随后视线慢慢下滑,盯住了太宰治脖颈上系着的那条姜黄色的领带。他看了那条领带一会儿,微微皱起眉,随后很语出惊人地问道:“中原中也……想知道一点更多的,关于他的事。”
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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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有着异能外的力量……是叫‘荒霸吐’吗?奇怪的名字……总之知道他的特殊是一件意外的事情,最初拿走他的档案只是想对付你,寻找弱点的时候稍稍调查了一下,在异能特务课查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感觉很有意思后就又调查了一些事情。”陀思妥耶夫斯基继续说:“再加上他好像真的很好用啊………作为部下,我的部下就只会傻乎乎地等着命令,但是你的部下好像格外好用,很能打,也挺聪明,虽说我的计划这种事未来我总能完成,但果然还是有这样一个部下会轻松点吧?”
太宰治:“……所以,你想问的是?”
“这样的部下是怎么培养出来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直接问出口。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唔,突然这么问我,我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毕竟中也只有一个,是我的,你如果想要一个这样好用的部下……不如去试着和你的部下谈一场充满青春气息的恋爱试试?”
“恋爱吗?”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次往另一边歪头,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其中的逻辑道理,最后摇了摇头,不咸不淡地开口,“我觉得你的提议不具备可行性。”
“是吗?”太宰治看上去超遗憾,“试一试嘛,万一发现了新世界呢?”
“如果真的有所谓新世界,那也一定是在我的计划成功后,由我亲手创造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对某个人的爱情和依恋只是多巴胺分泌的产物,这种东西有它存在的价值,却在大多数时候都很多余……甚至碍事。举个例子的话,比如说我这次来见你,如果书不在你身上,那么就在那位中原中也的身上……是很好猜的事。所以我已经为他准备了一份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