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碧溪村出发后,暮菖兰去了千峰岭,这里又是故地重游。虽说厉岩与他的那伙山贼早就不在,但崎岖的山路,纷乱的怪石,以及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让千峰岭在暮菖兰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姐姐,我们为何不走大路呢?”暮雨惜喘着气问。
“因为这里是去开封的捷径。”暮菖兰简单地答道。
开封,北周时名汴州,隋朝初年因战乱而废掉,唐武德四年复置,后隶属于陈留郡。但开封最重要的价值还是在汴渠上,自从隋朝开通此渠后,开封因此得以“北控燕赵,南通江淮。”扼漕运之要冲,继而逐步发展成为了联系南北漕运的枢纽,成为“资用富饶”的水陆都会。在唐代以来,随着湛渠与白沟的开通,开封的重要水路枢纽地位进一步加强,因此成为了唐朝一条重要的生命线。同时,为了保障江南漕运的通畅,先后河南、淮西、永平、宣武节度使都驻扎在开封,故这里又成为了一座军事重镇。四大世家之一的皇甫世家选择在这里建府,实为明智之举。既位于天下之中,又扼守经济军事两条命脉,故皇甫世家在这里崛起,也就不足为奇了。
从千峰岭出来,取道雎县,杞县,暮菖兰与暮雨惜终于在八天之后到达了开封城下。这一路之所以没被耽误,这得益于开封周围遍布的官道与驿站,交通如此发达,想不快都不行了。
开着开封城那雄伟的三门洞南门,暮雨惜又惊又喜,经历近二十天的奔波,终于到了一座大都市了。
暮菖兰此刻也觉得有些兴奋,这一路从明州走来,可比去司云崖的时候顺利多了,路上连个山贼也没有,照这速度,明年年初就可以出玉门关,出关之后,昆仑便就在眼前了。而更重要的是,已有相当时间没有见过皇甫卓了,除了结萝与厉岩,这是唯一一个还在世的故人。自己既然来了开封,怎么说也该去拜访一下他。
“姐姐,我们快进城吧!”暮雨惜兴奋地说。
“好!”暮菖兰果断道,走了那么久,是该进城去歇歇了。
开封毕竟不同于明州、杭州、扬州,街上虽然也热闹非凡,但毕竟这里是军事重镇,除了络绎不绝的市民、商队、西域人外,更有不少列队而行的军士。可纵然有军人存在,但还是丝毫不影响开封这座大都市的繁华。
穿过了拥挤的城门后,路边的商店便随处可见了,商店与小摊四处都有,周围还不乏一些围拢的市民,汴渠虽在城西,但西边的繁荣毫无疑问也覆盖到了南边,甚至东边。
看着路边琳琅满目的商品,已经经历过扬州、杭州、明州繁华的暮雨惜也禁不住再次激动了起来,毕竟中原风情又是另一种感受。
“雨惜,走,我们找个地方先吃一顿。”暮菖兰开心地说。
“好!”肚子早就饿了的暮雨惜完全赞同这个建议。
暮菖兰在街上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家人相对较少的客栈。这“福煦客栈”是一栋两层高的阁楼,大厅中央有十来张方桌,但只坐了五桌人,相对还算清净,一来暮菖兰实在不想找了,二来这客栈看上去也还不错,索性就在这儿住几天吧。
“掌柜的!店小二!”暮菖兰进门后便高声叫道。
“来啦,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一个小二模样的年轻人笑着迎了上来。
“收拾两间干净的客房,再备一桌酒菜,最后......我”
“我不喜欢荤腥的。”
这句“我不喜欢荤腥的”暮雨惜已经听了无数次了,这次不等姐姐开口,自己索性先说了出来。见暮菖兰猛然回头,秀眉一扬,暮雨惜索性做出一个俏皮的微笑。
“你呀!”暮菖兰笑着用手指在暮雨惜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好嘞。”小二笑着走了。
不多时,一桌素菜便摆在了桌上,确实色香味俱全,暮雨惜此刻已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开动了。而暮菖兰肚子也叫了起来,这一路,总算有个好点的吃饭的地方,于是她也低头吃了起来。
两人正吃间,只听对面三位客人在喝了几杯酒后,聊天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其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道:“张兄,李兄,传言此次折剑山庄的品剑大会又会比往年热闹许多,除了四大世家,还有更多的名门正派人士要去参加呢。我们兄弟三人怎能落后?说不定还能捞一两件兵器什么的。”
“不错,品剑大会乃武林盛会,我等不可错过。”旁边那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附和道。
“说来也是,欧阳世家前几年与净天教恶战之后,已是元气大伤,品剑大会也因此搁置了好几年,如今品剑大会重新举行,可见欧阳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实力了,欧阳盟主果然手段非凡呀。”书生旁边的那个纹着纹身的大汉说道。
听到这席话,暮菖兰先是一愣,随即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三个人,见这三个人虽然穿着各异,但他们那懒散的神情倒是如出一辙,仅凭这一点,他们不过就是寻常的江湖客,翻不起大浪。
“哼......一群凡夫俗子,也敢在这里讨论品剑大会。”暮菖兰肚子里冷笑道。
“雨惜!”
“姐姐?”
“我们在开封住几天,然后去折剑山庄。”暮菖兰淡淡地说。
不等暮雨惜答话,只听那三人中那个书生又说道:“张兄,李兄,这十一月的品剑大会如今算来也快了。我们可得去快些。听说这次还专门邀请了洛阳的慕容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肯定是假的,这不可能,赵兄,慕容世家只为朝廷效力,从不问江湖之事,他们怎么可能来参加品剑大会呢?”
“对呀,赵兄,在下听说慕容世家之主乃是皇上钦封的天策大将军,如此位高权重的人,怎么可能来参加一个江湖盛会?”
“不管如何,今年的品剑大会乃是欧阳家重塑武林盟主之位的重要盛会,我等早些赶到折剑山庄才是正事。”
“十一月......”暮菖兰喃喃道。
“姐姐,我刚就想问您,您不会也要去参见品剑大会吧?!”暮雨惜惊道。
暮菖兰点了点头,说:“不错,反正我们西去昆仑迟早也要翻越秦岭,为什么不趁机去凑个热闹呢?”
“可是姐姐,您体内的毒......”
“不碍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暮菖兰笑道。
“姐姐......我还是认为我们应该......”
“雨惜,因为净天教的关系,品剑大会已经有五年没有举行了,如今品剑大会重新举办,必定是热闹非凡,我等江湖中人不可错过。”
暮雨惜静静想了一会儿,确实,自己也没去过品剑大会,都说这是武林中最盛大的活动,自己却还没见过呢。既然顺路,那去看看也好。
“我们在开封停几天,然后取道嵩县、商洛、户县,直奔折剑山庄。你是去过司云崖的,折剑山庄可离司云崖不远呢。”
“那......好吧。”暮雨惜勉强同意了。
晚上,暮雨惜已经睡下了,白天热闹的大厅也恢复了平静,但暮菖兰却没有睡,她独自从二楼走下,在大厅的角落里找了条长凳,悠闲地坐下来。
外面的夜风“嗖嗖”地吹着,暮菖兰的心渐渐静了下来,她很庆幸今天自己提出去品剑大会时,暮雨惜没有反对,而她更庆幸那一日暮雨惜不知道弦月道人说的最重要的那句话,那就是自己只剩下一年的寿命了,而现在还要不断用生命去透支这些“繁杂的琐事”,自己这么做对吗?
看着手中的断刃,暮菖兰不禁心跳又加快了起来。这剑中有他留下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已经得到了证实,而搞清楚这股力量的来源,则是当下第一要务。既为当下第一要务,自己为何又不去蜀山,甚至还要把时间浪费在品剑大会身上呢?
“沧行......我......”
暮菖兰欲言又止,终于,她不再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酒坛“咕噜噜”喝了起来,一股酒劲上来后,暮菖兰只觉全身火辣辣的痛,而刚才的忧愁似乎也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暮菖兰只觉指尖都已麻木,全身软绵绵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风响,但醉酒之中的暮菖兰并未在意,晨露酒,开封的名酒仍旧那么令人沉醉,一年的性命,在美酒面前,或许也......嗝儿......
暮菖兰没有再往下想了,因为门外已经闪进来了一道人影,暮菖兰一愣,但见寒光一闪,自己下意识地长剑出鞘,但毕竟她醉了,晨露酒的酒力让她的反应足足慢了半拍,就在她刚要举起已出鞘的长剑时,只觉脖子上一凉,一柄短小的匕首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动,女人!”身后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传来。
这时的暮菖兰陡然回过神来,全身的冷汗让她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但这已经晚了,面对已将自己控制住的这个歹人,暮菖兰只得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断刃,并将它横放在桌上。
这时,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一群穿着蓝白色衣服的人一拥而入,为首之人长身玉立,衣衫飘动,满是正气的脸上毫不掩饰地展现着对暮菖兰身后之人的愤怒。虽然有几年没有见面了,但他全身那股正气仿佛让暮菖兰心中安宁了不少,同时她也能感受到身后之人那一瞬间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