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小看这包子,开封城里它的名字可是十分响亮,称得上中州膳食一绝呢。”暮菖兰笑道。
不知不觉间,店小二已再次问暮雨惜要些什么了,暮雨惜拿着菜单看了半天,嘟囔出三个字“杏仁茶”,店小二问她还要不要别的,暮雨惜默然摇了摇头,顿时店小二脸上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来这么大的店就点这么点东西,暮菖兰连忙知道不妙,可不等她开口,小二已转身走了,留下一脸迷茫的暮雨惜和哭笑不得的暮菖兰。
不过杏仁茶确实又是开封的一绝,暮菖兰解释道:“听说这是从隋朝宫廷中传出来的,以杏仁粉为茶料,配以杏仁儿、花生、芝麻、玫瑰、桂花、葡萄干、枸杞、白糖等十余种作料,色泽艳丽,口味纯正,达官贵人们可喜欢了。”
暮雨惜低头看着碗中如银耳汤一样的液体,一股淡淡的清香已让她不能自已,连忙端起碗喝了起来,一口下去,如暮菖兰所说,又甜又酸又香。
看着暮雨惜狼吞虎咽的样子,暮菖兰笑了,记得曾经有个一人说:“吃到老,玩到老”,这果然是包含了人生的大智慧,好一个逍遥天下,若能有幸见到说这话的那个人,定要向他讨教一下这吃喝玩乐之道。一提及“吃喝玩乐”,她的脑海中立马浮现了当年沧行骗吃骗喝时的景象,但要知道,他“吃喝玩乐”的外表下,实乃一股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每每想到他临别时御剑而去的那一幕,自己的心便“咚咚”跳个不停。
两人在开元阁一共就点了两笼包子加一壶杏仁茶,结账下来已是近五十两银子,暮雨惜听到这个价钱,眼睛瞪得如车轮那么圆,暮菖兰笑了笑,很从容地结了账。
在开封的日子是快乐的,白天,两人在繁华的开封大街上一逛就是一整天,晚上,逛累了的她们又能回到诺大的皇甫府美美睡上一觉,这简直是贵族小姐般的日子,这一刻,暮菖兰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有毒在身,也忘记了自己是个飘然江湖的剑客,灯红酒绿的世界确实让人忘返啊。
但好日子总有结束的时候,而且暮菖兰也不是个忘本的人,如今在开封停留了五天,离开的日子已经迫近了。
这一晚,皇甫府内平静如常,暮雨惜早早便睡下了,但暮菖兰却睡不着,于是她打开房门,穿着往常的衣服在院子里来回踱着。
今夜没有月光,月亮被天空中一层薄薄的黑云盖着,黑云虽薄,却无月光能从云层中透出来,暮菖兰早已习惯了这种天象,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向院外走去。
来到院外,皇甫府内四通八达的道路一览无余,眼看明日便要走了,暮菖兰觉得有必要再去给皇甫卓道个别,感谢他这些天来的照顾。
皇甫府西北角的藏书阁是皇甫卓每晚必去的地方,父亲留下的,以及皇甫前辈们留下的知识与文化都在那里沉淀,要成为一个成功的世家门主,需要修习和专研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皇甫府西北边便是那一夜自己与他小酌的地方,人造林,假山,水池,八角亭,应有尽有,当年在苏州,自己有幸去了一次林家堡,虽然林家堡风光早已不在,但不得不承认,他们把园林艺术开创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意境深远,构筑精致,令人叹为观止。如今皇甫府照着苏州园林的样子修了这个“怡园”,也算是为皇甫府增色了不少。
来到池中小亭,暮菖兰静静地看着黑乎乎的水面,她渴望像那日的月下荷塘那样,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出一弯闪亮的弦月,只可惜今夜什么都没有。如今开封的时光结束了,接下来便要直奔折剑山庄,毕竟品剑大会召开的日子已不足一周,一切都要快一点。
夜晚的风都是很凉的,但不知为何,这里的夜风似乎特别冷,吹得暮菖兰一阵哆嗦,暮菖兰屏住呼吸,运力与这透骨的寒冷对抗,可寒意不仅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更冷了。
暮菖兰不禁有些吃惊,这是什么样的夜风,竟有如此的力量,不多时,暮菖兰长发与衣衫都飘动了起来,寒意正在逐渐散布到她的全身。
这时,暮菖兰已经十分吃惊了,她连忙迈开步子,想回屋去歇息,可此刻她全身上下都如结了冰一般,举手抬足似有千斤泥沙相随,十分吃力。
“难道是血毒又发作了吗?”暮菖兰大吃一惊,连忙暗自运力,百脉皆通,这不像是血毒发作时的特征呀,既然不是血毒,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多时,寒意已经侵至经脉,这太不寻常了,暮菖兰“嗖”得一声拔出断刃,用它拄着地艰难地向前走着,她能明显感到自己的双腿在微微颤抖,走了十几步后,全身的寒冷越发地重了,当一股刺痛从她心中传来时,暮菖兰幡然醒悟,这根本不是血毒,而是一门功夫,这股由强大内力凝结而成的寒意正是顺着夜风传到了自己的身上,武林超一流高手所谓的“不战而胜”,这便是其中一种方法。
可是这么多年了,自己也修习过这种功夫,只可惜学艺不精,如今夜的高手这般,将如此强大的阴寒之力凝于风中,自己是万万达不到的,看来今晚必有奇人来访,可这个人会是谁呢,这个已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的人会是谁呢?
就在这时,黑夜中传来“嗖”得一声,暮菖兰听到了,当她还未来得及分辨时,左耳旁一阵强劲的风已震得她耳朵“嗡嗡”直响,暮菖兰连忙下意识一偏头,一道劲风从她耳旁掠过,削得她嫩脸生疼。
就在暮菖兰惊魂未定之时,一切又都归于了沉寂,除了依旧刺骨的寒风外,什么都没有。
暮菖兰此时已是一身冷汗,连忙拄着剑走到了右手边,自己的右边正是一座假山,而当暮菖兰看到假山上的东西时,她惊呆了。
这是一支利箭,箭头早已没入石中,甚至连一半的箭杆都没了进去,黑木箭杆的尾部是三片尾羽,而尾羽的颜色是棕色。看到这里,暮菖兰手心中捏了一把冷汗,若非刚才自己闪得快,早被一箭穿脑了。
是谁,到底是谁在放暗箭!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先驱散这恼人的寒意,若非自己刚才大意,也绝不会这么简单就中招,这种将内力凝结成寒风并借由自然风传到敌人身上的功夫虽然精妙,但自己全力防守的话,是奈何不了自己的。
当下,暮菖兰倒运经脉,借着冰清诀之力,身上的寒冷渐渐汇聚到丹田之中,丹田中的宗气乃至阳之气,阴阳相聚,正好互相化解,同时暮菖兰借着假山的掩护,耳朵可丝毫没有放松,听风辨器这时自己苦练了多年的功夫,任何有声响的暗器都难伤到自己。
半盏茶功夫,暮菖兰已将身上的寒冷除尽,而阴影中的对手也没有发动新一轮的攻击,这让暮菖兰得以再次凝视假山上那支箭,黑木箭杆,棕色尾羽,除了箭杆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用得起黑木的人也不在少数。
此时,薄薄的云层仿佛受到了感应一样,一些淡淡的月光从云缝间落下来,借着这月光,暮菖兰看到了棕色尾羽旁边的黑木上刻着一只小鸟,暮菖兰细细辨认着这只小鸟,体圆嘴细,既像蜂鸟又像翠鸟。
但此时,暮菖兰心中再次升起一股寒意,这不是夜风带来的,而是发自内心产生的,这种鸟自己见过,两年前,就在四明山,自己见过这种鸟,它既不是蜂鸟,也不是翠鸟,而是有着另一个名字......
“夜莺......”
当暮菖兰念出这两个字时,不禁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发颤。
两年前,在龙千山临死前的只言片语里,自己知道了关于她的一些事,十余年杳无音信,自己几乎都要忘了她了,可是在四明山,在断魂门,自己再一次听到了她的名字!如今她远道而来,自己也终有一天要面对她,十四年的轮回流转,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宿命吧,无法摆脱的宿命......
夜风还在吹,但其中的寒意已不复存在,衣发飘动之时,暮菖兰攥紧了手中的断刃,假山上的利箭就在身旁,这就是她身份的最好证明!
“君香姐......您终于来了......”
……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月光被一层薄薄的黑云挡在了后面,高大的四明山也因此成为了一些凹凸不平的黑影。
“大人,门主孤身一人去开封,真的不要紧么?”露台上,一个黑衣男子向一位灰衫男子问道。
“你不相信门主?”
“属下不敢,可……可那是皇甫世家的地盘,门主孤身一人,总还是……”
“没有可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看着空中薄薄的黑云,吴远寒不再说话了。黑云,这是杀手出现时最常见也是最喜欢的征兆,难道她今晚就如愿了吗?可为何这黑云又那么薄,淡淡的月光还在拼命向外渗透着。夜空还没有完全属于黑暗。
夜莺,你这么急切地要去和她一决高下,虽然老夫不该怀疑你的能力,但她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她毕竟是昔日的五影之一呀……夜莺呀夜莺,你有把握在皇甫卓的眼皮底下干掉她吗?
“大人……”
“卯日,戊魂他们应该也到开封了吧。”
“回大人,他们一直跟在门主后面,门主虽然武艺绝伦,但不一定知道大人派了人跟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