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孤煞的命,曾经有过呵护自己的人,可是他们都为了自己的“道”长长久久的离去,只剩下他们形单影只。
同病相怜。
这么想着,积攒了许久的疲惫泛起,黑发少年躺了下去,抱着枕头的另一截沉沉睡去。
带土上楼叫两个小崽子下去吃点东西,推开门却看见两个人抱着一个枕头睡得正香。
他想了想,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然后悄无声息的带了上门。
手指下意识继续翻过下一页,才惊觉这份报告已经到了尽头。
行动报告素来言简意赅,不会像小说一样荡开一笔渲染气氛或是进行细节描写。饶是如此,卡卡西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从字里行间透出的凶险叵测惊心动魄。那些三言两语就概括完的讲述,就好像是针尖似的从字面上刺出,看得人心有余悸。
他进入学院的时候,千手扉间已经不再参加执行部的行动很久了,以至于他对这位副校长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很严厉很称职上。后来听老一辈的专员谈起,说副校长昔年也是屠龙的一把好手,他的言灵.黄泉更是水系言灵中罕见的高阶言灵。只是自某次行动后,他便专心教书育人,再没出过任务。
卡卡西合上报告,放在桌上,看向对面那个神情冷峻的男人,隐约明白了他的疑问。
“我想你应该已经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是。”
扉间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自己的下属:“大地与山之王和海洋与水之王都是四大君主,按理说应该实力相当。对比两次行动,都是两个混血种直面上龙王,最后一方牺牲,得以将龙王击退。并非我自夸,只是你和带土哪怕血统再优秀,比起我和密党那边的领队来说,相去甚远,为什么也能将海洋与水之王镇压?”
卡卡西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措辞:“为什么说是‘镇压’而不是‘击杀’?”
扉间放在窗台上的手收紧成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因为海洋与水之王很可能没有死,或者说,你们击杀的根本就不是海洋与水之王。”
“不可能。”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扉间蓦地回头看着他。
卡卡西闭上眼,眉头微微皱起。会反驳完全是出自本能——怎么能不是海洋与水之王呢?那可是那个人赌上了性命争取到的结果,他怎么会允许那个人的付出被轻易抹杀?
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左眼,哪怕过去了十八年,伤口仍是刻骨铭心的痛。
“那个时候,在海底,”卡卡西深吸了口气,缓慢的讲述,“我们看见了龙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就好像您在行动报告中从龙的瞳色以及鳞片上皲裂状的纹路判定对手是大地与山之王一样,我曾清楚的目睹到海底那只龙类鳞片上的波纹痕迹。当时……周围的海水一下子被封冻,那种冻痕十分明显,我们这才反应过来海底的龙王已经苏醒,并且处于盛怒的状态。在试图逃离它的追击时,我被它甩动的尾骨击中了左眼,左半边脸颊被完全冻伤。我看得很清楚,它的鳞片是古铜蓝色的,上面有涟漪一样的波纹痕迹。”
扉间不置一词的听着,眉头紧皱,显然是在思索一些复杂难解的问题。
“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追查十八年前这件事,但我必须要说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宇智波带土牺牲在这场任务中,他的名字被刻在慰灵碑上,只剩一个冰冷的符号供我缅怀。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也请不要再轻易质疑。”卡卡西淡淡的开口,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几千米的深海下,那种被龙威压迫的绝望,还有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消失在黑暗中的悲恸。
——我会成为你的眼睛,帮你看清未来。
卡卡西蓦地站起,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双手握紧成拳,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
“如果您还是心存疑惑,可以去一并查查十八年前这场行动后的医疗报告,我和侥幸存活的另一个同伴都受到了龙血的污染。只有龙王的血才有如此可怕的侵蚀程度,我眼睁睁看着幸存的同伴在我面前龙化,却就像救不了带土一样救不了她,最后只能选择亲手结束她的生命。”白发的男人用平静的口吻述说着惨烈的往昔,脊背挺得笔直,“现实的残酷有很多种,不是只有您一个人经历过。”
他说罢,径直离去,用力关上门。
当看到家主带回来了一个男人时,黑绝惊讶于自己居然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当他向带土询问其家主的行踪时,对方一脸蛋疼的表情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心理准备。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学院校长和密党领袖迟早要扯证,家主把他对象带回私宅简直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所以他十分淡定的欠身行礼,迎进了这位身份特殊的客人,好似柱间是带了整个学院嫁进门的一般。
某种方面来说,他还是太天真,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可能会被算作宇智波嫁妆的一部分随着家主嫁到学院的可能。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他不用收拾客房了,只需要第二天去换洗床单就行。
柱间跟在斑的身后,走进这栋属于宇智波的豪宅。
从外面远看这栋宅子时,便能感受到一种古旧的森然,一砖一瓦都带了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厚重。它就好像是一位皇帝,在这个被废除了君主制的时代里显得格格不入而又鹤立鸡群,能够驾驭这片庄园的,只有同等威严的君王。
走进之后,宅子里的装潢陈设风格独特且好认,一看便知是出自眼前人的布局。
屋子里的地板壁灯,地毯沙发,乃至栏杆扶手,无一例外都显出一种傲然的贵气。这么多凌厉的元素堆积在一起本来会带出些杂乱,但四面墙上的花木挂壁盆景恰到好处的缓解了这种突兀,苍翠的藤萝如同少女披散的发一直垂到地面,或是曲枝向着一个方向伸展,抽出娇嫩的绿芽。
柱间注意到那些盆景所用的花盆都还很新,显然才装点上去不久。
他低声一笑,牵着斑的手一紧,一把将他带入自己怀中抱着不肯撒手。
“恩?”斑由得他抱着,一挑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疑惑的音节。
“知道了我在想你的时候你也在想我,就觉得挺幸福的。”柱间吻着那略有些扎人的发丝,一脸心满意足。
斑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容易被满足。
他抬头吻过他的耳廓,吹了口气,随口调笑:“你有多想我?”
“我以为我已经靠着身体力行证明得够清楚了。”柱间乐得陪他腻味,当仁不让的调戏回去,“是谁差点下不了床?”
“是谁才把人抱起来就晕在地上了?”斑立刻反唇相讥。
黑绝端着茶点在旁边站了会儿,为了保住自己的CP观还是决定先走为妙,于是将托盘放在一旁,自己悄无声息的离开客厅继续去做他该做的事。
“阿黑你还是赶紧做晚饭吧,我们别等那两个老……”带土拿着才批完的文件边下楼边说,走到一半往下一看,正撞见那对在客厅里搂搂抱抱不知检点的狗男男,“哎呦我去,这是今晚都不用点灯的节奏。”他赶紧捂眼掉头上楼。
他没看见斑抬头看向他背影时意味深长的目光。
柱间察觉到了他眼中的复杂,联系起SIM卡上的追踪痕迹与斑说过的话,心下已经明白了大概:“你说的那个人是指……”
斑竖起食指抵在微扬的唇前,示意他噤声。
“我不明白。”柱间轻叹一声,“比起玩火,你分明更喜欢在它们窜起苗头时将其熄灭。”
“想知道?”
“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
斑看了他一眼,牵起他的手往楼上走去:“和我来吧。”
办公用的书房里又积了不少文件,斑反手将门锁上,把那堆纸张随手丢到一旁。
柱间贴心的将它们整理好,放在旁边的矮几上,用一杆钢笔压住。旁边一株酒瓶兰张牙舞爪的茁壮成长着,长势喜人。
“你该适当修剪一下它的枝叶了,虽然养盆栽讲究顺其自然,但也不能过分纵容。”柱间摩挲过酒瓶兰的叶片,话里有话的提醒。
斑退后一步,坐在办公桌上,转头看着窗外花园里的一片繁花如火:“那你觉得,该怎么修剪呢?”
“该找他谈谈。”
“谈谈?”斑嗤笑一声,倾身看着他,点漆似的漆黑眼眸在一个眨眼间变作艳丽的血色,其间有三勾玉状的纹案浮兀,“有时候你的思维会让我怀疑你是否真的是个混血种,居然把人性想得如此简单。”
柱间眼中浮起一层忧色,像是微澜的潮水:“如果不是因为他与你共享一个姓氏,你也不会容忍他这么久吧。”
斑默不作声,冲着他旁边扬了扬下巴:“桌子最底层抽屉里的文件下面有一份很有意思的东西,你不妨看看。”
柱间微愣,绕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依言从那堆存放了许久的资料下抽出材质不一样的几张纸——纸张泛黄发脆,并不适合长时间保存,上面的内容也不是什么重要机密,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作图草稿。他虽然是法学院毕业,一向以文科生自居,但是至“毕达哥拉斯定理”一事后,也会在数学上下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