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围满了观战的道门诸子。许是多年未曾如此热闹了,南宗的弟子们更是紧张又兴奋,借着近水楼台之便利,竞相邀约前来观战。既欲一窥各宗名流之面目,更为壮大自家声势之威。一时间,竞武场外已围了个里外几十重。而那些尚不够资格上登云台的小道子们更是团团围在山腰处聚集,只等上面传来的消息。
道真一脉声名甚隆。年年有诸多弟子慕名前来拜师求艺,而能入选新秀之列已是千里挑一。梦寐以求痴念而来,又有多少人终此一生不敢再提。每隔十五年,仅有十人。名者,固能成就一个人,更是一种折磨。登云台将是他们一战成名之地,也可能是一败之后便无颜立足的残酷所在。
古老的止战之钟沉沉响起,接连三响,晴空似有闷雷滚过,顿时,喧哗遏止,人声渐歇。
东道主抱朴子立于东高台之首,轻甩拂尘,先向宾客席一方施以全礼,提气朗声道:“感谢诸位道友拨冗前来见证吾道真后起之秀选拔,抱朴子代表南宗与道真一脉深感荣耀。仓促之间,恐招待不周,望请海涵。”随即一顿,又转身,向正对自己的北宗众人礼让道,“北宗众道友莅临敝处,不胜荣幸!来者为尊,恭请葛道尊开题。”
葛仙川率众还礼,甫一开口,辞风仍是一如往昔:“既是如此,多余的话且省下。规矩照旧,以钟声为示,点到即止。不过——”环视南宗在列新秀十人,冷然接道,“兵者,贵精不贵多。此次,北宗仅遣两名弟子参与即可。至于是何等样战法,有无忌讳,悉听尊便!”
在场众宾客多半是道家名流,修行早破百年人寿之限,不乏多次与会者,熟悉以往新秀比试规则,听闻此言不禁诧异。
南宗众弟子们听罢更是哗然。
感谢师第一个忍不住了,转向身边的老友祖鸿钧连声抱怨道:“唉,唉,老祖,你看!葛老道这脾性一点没改不算,竟然还越老越呛了!这是想怎地?还没开场呢就好呛的气味!”
一旁祖鸿钧接话道:“唉,此二人当年修行古传至高剑阵‘巧夺无极’留下心结,这么多年也未能解开。不过,也难怪他们。当年的意外,险些两伤,其后相互怨怼,遂成肇端。后又有道真双宝归属之争,积怨闹得越来越大了。这些年来,道真两宗虽不曾明争却从没少过暗斗,连番结怨难免迁怒其他,到头来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唉,真不知道未来要怎样了结?”
感谢师灌了一大口茶,叹道:“都是傻人!要我说‘巧夺无极’威力再大,也终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从未有人见过,岂能作数?就为一个可能是谣传的东西而动摇自家数百年的根基,值得吗?再说就算这‘道真双宝’确实是好物,但,好归好,终究是死物。真真怀璧其罪,有不如无。”
祖鸿钧低声道:“老友,你可知抱朴子为这一传说付出了近半数功体的代价,自然是怨气深重,本也怪不得他。换作是旁人,空废百年功体,一无所得,必是怨的。旁人想劝也难开口。至于道真双宝,唉,不知真假的宝贝都有人争破头,何况是镇教之物呢?”
感谢师轻叹道:“这我自然知道。葛仙川若也少一半功体就妥了,可惜他没事人一样,抱朴子自然觉得冤了。这也罢了,自己选择的局,恰遇上意外之变,本也无可怨尤。可怎地北宗并未因此善礼于南宗,而老葛似是愈发盛气凌人。这倒教吾好生难解!”
挨得较近的另一位尊者——道玄一脉的掌教玄灵子低声插话道:“旁观者虽清,却少了切肤之痛,不曾痛极如何生怨?无怨如何结仇?无仇何来报应?天理昭彰呐!况且传闻终究是传闻,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想来只有他二人知晓,吾等局外看客难断是非曲直,还是观棋不语吧。”
这三人平素就是好友,时常往来,自然少了客套忌讳。
感谢师点头认同:“这话中肯!吾等身为外人,也不好多言其他,只希望莫要愈演愈烈,那不就真感谢哦!”
祖鸿钧正色道:“确实。其他的先不论,单说眼下新秀之局,往届规则总是南北两宗各自以十名弟子参战,比试十轮,胜者再决,直至决出三甲。今日葛老道突然改辙易帜只出两名弟子,可见对其实力相当得意。”
玄灵子道:“依我看,今日到底是一面倒的沉闷之局还是另有一番精彩好戏,就端看南宗如何破局。”
感谢师奇道:“听你口气,北宗赢面极大。你如何对北宗有此等信心?”
玄灵子遥指一人,笑道:“因为,他来了。”
“哦?”两人正待再问,耳中听到抱朴子的声音响起,注意力拉回了比武场。
只见抱朴子一拂尘扫向自家一侧的止战之钟,“嗡”一声回响天地间,待众人安静下来,遂扬声道:“道真新秀之名本为嘉奖两宗优秀弟子而设,旨在鼓励新秀们相互请益以求精进,初衷贵在请益而不在争胜三甲,何来贵精不贵多之说?况十五年仅只十人,已是精英之选,这本是道真惯例,又如何算多?何况独其一二人修为虽高,却不足以代表道真。贫道愿遵奉往昔规则,应座下十名弟子之请,向北宗高足请益,还请见谅!”
葛仙川一摆手道:“吾之前说过,战法悉听尊便,汝可随意!十人与两人同样可以一战。汝不必失信于弟子,而吾宗之弟子自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这番话甫一出口,空中的温度都似低了一低。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欲以二比十,无畏车轮战之意——也就是看不上你的意思。
席上,感谢师听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暗中揣着一把冷汗:当这么多人面如此呛声,真有些太过!真好,双方弟子还没开打,两家师尊倒先要打起来,唉,三清道祖无量天尊,这新秀战莫要变作冤家战,那不就真感谢了!
玄灵子却笑道:“看来,吾先前之预言果然错不了。葛老道虽骄傲一世,但并非虚妄空言之人,必是有所凭倚。有那个人在此,确实值得他肆无忌惮地嚣狂。”
祖鸿钧奇道:“汝所言之人想必正是传说中的‘金阳之体’吧,其修行年纪虽浅,但尚未出道却已声名远播,这在道界也是异类。金阳之体到底是否真如典籍上记载之玄妙,今日我等有眼福了。然则,另有一位又是什么来头?”
玄灵子接话道:“另一名也不差。我曾于数年前在北宗与之有过一面之缘,据闻是带艺投师,亦是上佳之资。至于南宗这边嘛,近年来似未听说有何新秀值得瞩目。葛老道这回是要欺南宗无人了吗?”
感谢师更急了:“这万万不妙啊!若教北宗欺压南宗太过,南宗岂能忍气吞声?麻烦大了!”
祖鸿钧摇头道:“汝也太过心急了!玄灵子都知道的事情,抱朴老道岂会无知无觉?且看南宗如何应对。”
抱朴子面色沉郁,一言未发。
葛仙川早已等不及,转头看了一眼立于身侧之人,突然长声沉喝道:“最负英雄,汝何敢以英雄为名?”
伴随着一声长笑,擂台上已多了一人。此人先朝北宗方向一拜:“多谢道尊成全!”又随即转身,面向南宗众人,一抬手掌,朗声道,“北宗代表最负英雄请战!敢问南宗——哪、个、先、来?”
在场上千人又是一阵哗然:果然不是一家人进不得一家门!怎地北宗教出来的都是呛声高手吗?这小子竟连名字都起得这么呛!
感谢师简直想要抱头痛哭了:“老祖啊,这回真是莫有救了!”
玄灵子哈哈大笑起来,捻着胡子道:“有趣,真是有趣,好精神的小子!不愧是葛老道教出来的,惊喜啊!”
祖鸿钧自也十分无奈:“老玄,这柴都已经烧上了,你就莫再添油了。”
玄灵子神秘一笑:“这就受不住了?更呛的还没开始——”
感谢师额首无奈道:“老玄一会儿若真不可收拾了,你我这些老骨头还能袖手旁观不成?你莫添乱就真感谢哦!”
只见场中的最负英雄身着玄墨色道袍,并不戴道冠,只将头发一把束到头顶,散着马尾披在脑后,发梢正被山风吹开,于双肩跳跃。瞳中闪耀着只有年轻人才有的精彩——正直无畏又容易伤人的锋芒。额上绑着条简单的额带,腰间斜插着一杆长笛。通身上下哪里像个修行道士,倒似不羁的江湖豪客——万般输与赢,吾皆不上心。
何况,吾又岂是易与之辈?
于人声鼎沸处威名显达,或于浩渺洪荒中独向沧(苍)茫,究竟哪一种才是吾之所钟?
此时的最负英雄少年得意,人如其名,负手而立,似一把藏不住的刀。举目打量起对面南宗的新秀之席,悠闲自得之状,浑不似在竞武场之上。此时距离南宗之席位比适才在北宗高台上近了不少,更是便于观察对手。最负英雄扫视一遍全场,心里默默估算着敌手强弱,目光仅在两个人身上停了一停:咦,南宗新秀之中居然还有一女子!嗯?站在她边上那位白衣人——鬓边两团绒毛甚是特别,如此斯文的长相,不知能不能打?
若干年后,当有北宗门人问起最负英雄——南宗的银骠当家是何许人也?最负英雄那时喝得有一点点多,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呵呵一笑:“他嘛,乍看像一只兔子,其实是一只豹子,可再看,还是一只兔子。”顿了一顿,打了个机灵,似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理会对方听罢惊呆的脸,晃了晃拳头,补充道,“不要怪吾没有提醒你——这话要是敢让倦师兄听到,你就等着变成肉饼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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