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罪过我都认了,却只有这一条我是万万不认!皇阿玛是我的阿玛,什么谋逆,什么弑篡,我统统不会认的!”胤礽立刻激动起来。
“太子不要激动,就算你不认,事已至此,这也怪不得别的。皇阿玛年纪大了,想当年隋炀帝杀父,唐太宗玄武门弑兄,以史为鉴,不得不防啊。”胤禛还是将这些血淋淋的事说得云淡风轻。
“所以这一切是你做的?”胤礽咬牙切齿道。
“若是我做的,今日又何苦到这里来?”胤禛摇头叹息。
“不是你做的,老大也早已被囚,那就是——”胤礽终于想到了什么,跺脚道:“我就知道他们几个偷偷摸摸聚在一起,一定没干什么好事!”
“太子别忘了,您曾被皇阿玛复立,又是皇阿玛曾经最疼爱的儿子,难道就不怕他们斩草除根吗?”胤禛这次的语气郑重其事,又做了个“杀”的手势,吓得胤礽连连退后。
“那我该怎么办,难不成坐以待毙吗?”胤礽乱了方寸。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这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取决于你愿不愿意去做。”胤禛卖了个关子。
胤礽越发焦急起来,拉住胤禛的衣袖道:“不管是什么法子,能保住性命就行。”
“装疯。”
“装疯?”
胤礽怔住了。
“这世上只有死人和疯子才没有威胁,若是你疯了,皇阿玛就不会再萌生复立之心,那你也自然失去了价值不是吗?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是不值得大动干戈来算计的。”胤禛叹道。
“果然是鹬蚌相争,你渔翁得利啊。”胤礽此时看着胤禛,突然变得无比清醒。他曾经也是一个戒急用忍、心思深沉的人,这些年沉沉浮浮,早在纸醉金迷中迷失了自己,这一刻,他才终于幡然醒悟。
“没错,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一箭双雕的好事。可我这么做,不完全是为了自己,就凭二哥你至今仍感念我当年举手之劳的恩德,我也不愿看你成为这场腥风血雨的牺牲品。”胤禛这番话着实是肺腑之言,掷地有声。
胤礽立得笔直,深深一作揖:“四弟……雍亲王慢走——”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文献:
1.《清史稿·卷二百二十·列传七》胤祥
2.《清史稿·卷二百二十·列传七》胤礽
3.《清朝八大亲王》吴玉清,吴永兴,1993
ps:据说龙椅的材质是金丝楠木哦~
第17章 十三遭囚雍王失臂膀,兄弟情深蛟龙露头角
胤禛回到雍王府的时候,鄂尔泰早早地在门口候着他了。
鄂尔泰从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可这次他脸上却满是焦灼,怎么看都是出了大事。
果然,不等胤禛询问,鄂尔泰已经匆匆跑过来道:“不好了,不好了!我方才带那几个名医去十三阿哥府上,谁知他府上的人说,十三阿哥已经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什么,宫里的人?是皇阿玛下的旨吗?”胤禛把眼睛睁得老大,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不错,就是皇上下的圣旨啊!爷,您快去救救他吧,去晚了怕是……”鄂尔泰已是泗涕横流。
胤禛一把拉过刚刚跨下的马,一路狂奔进了宫。
胤禛到的时候,乾清宫内已经跪了一地,却全是熟悉的面孔。
老八胤祀,老九胤禟,老十胤,老十四胤禵,还有,那跪在正中,满额冷汗,面色苍白的,正是十三弟胤祥。
胤禛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他隐隐觉得,天,要塌了。
一旁的胤偷偷去瞥跪在身边的胤祀,胤禟瞪着眼暗示他不要四处张望,胤禵则是直愣愣得盯着他的皇阿玛瞧。
胤祀低着头,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映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得意。
三天前,八贝勒府
胤禟将他这些日子结交的传教士和朝中大臣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写在纸上,待身边的胤祀等人看过以后,立刻丢进面前的小火炉内。
这纸片如同枯叶蝶般,扑进火中,霎时粉身碎骨。
胤禵赞道:“这一次,那太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怕是也插翅难飞了!”
胤祀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浅笑道:“太子做事没有分寸,要对付太子,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这一回,咱们不仅要把太子拉下马,还要借此机会断老四一臂。”
“此话怎讲?”胤正拿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塞,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地问道。
“你们说,若是有证据表明,这次太子的事老十三也有份,皇阿玛会把他怎么样?”胤禵插话道。
“人我已经安排好了,至于皇阿玛信不信,就得看造化了。”胤禟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沉吟道。
胤禛下跪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正襟危坐,将手中的折子“啪”地扔到他们面前。怒道:“到齐了啊,胤祥,你说说,这折子上说的是真的吗?”
胤祥本就患有腿疾,此时又在殿中跪了许久,早就有些支撑不住。他勉强向前挪动了几步,拾起那本折子,还未看几个字,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胤禛急忙过去扶住了他,隐隐看到折子上写的是胤祥暗中与废太子勾结,图谋不轨。
他明知此时皇上正在气头上,但看到身旁气若游丝的胤祥,大声辩解道:“皇阿玛,儿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十三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胤禵哂笑道:“四哥不是向来沉稳,凡事都要三思而行,怎么这次问也不问就断定不是十三弟所为?”
康熙一掌拍在面前那张紫檀木几案上,喝道:“在朕面前大呼小叫的,还有没有规矩!”
胤禵和胤禛都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胤祥强撑着立起身来解释道:“皇阿玛,儿臣没有做过的,断不会承认。”
康熙没有理会他的话,却去问胤祀道:“老八,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胤祀抬起头道:“儿臣无话可说。”
身边的胤禟却突然道:“皇阿玛,儿臣有要事禀报。”
胤禛心中没来由地忐忑起来。他看向那张脸,如今的胤禟,端得是春风得意,较之从前,少了几分正气,反而多了几分锐气。
“但说无妨。”
“皇阿玛,儿臣来乾清宫之前接到密报,说雍亲王一个时辰前曾去咸安宫暗会废太子。四哥,可有此事?”胤禟看向胤禛,他那咄咄逼人的样子让胤禛心寒。
“老四,老九此话当真?”康熙的语气里夹杂了愤怒与失望。
胤禛正想着怎么答话,胤祥那颤抖的声音却响了起来:“皇阿玛,此事与四哥无关。是我为了掩人耳目,扮作四哥的模样,去咸安宫密会二哥。”
胤禛惊道:“十三弟——”
胤祥似乎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皇阿玛,与废太子勾结的人是我,密会废太子的人也是我,若要降罪,就治我一个人的罪。”
“你不是刚刚还不承认吗,一会儿工夫怎么就换了个说法?”康熙冷冷地看着他。
“儿臣一人做事一人当,实在不愿连累无辜之人,还望皇阿玛成全。”胤祥笑了,视死如归。
“求皇阿玛治罪!”
“求皇阿玛治罪!”
“求皇阿玛治罪!”
胤祥的眼中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坚韧,他跪得笔直,只把头磕得咚咚响。
“十三——”胤禛只觉得喉头如血涌,喊出声来已是嘶哑。
胤禛看到胤祥的额头已经泛红,他颤抖着,却是那样无畏。
他还依稀记得,小的时候,其他兄弟总是成群结伴,只有胤祥是孤零零一个。他虽有亲额娘,有妹妹,却和没有没什么两样。
他是那样温和、那样勤勉,常常一个人坐在尚书房的窗边看书,从清晨到日暮。
原本可以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如今却要无辜入罪,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他——爱新觉罗·胤禛。
胤禵却不肯就此罢休,道:“皇阿玛不能听十三哥一面之词,还得传废太子来乾清宫当面对质才好。”
康熙身边的大太监梁九功忙道:“十四阿哥有所不知,方才咸安宫来报,废太子他已经……已经疯了。”
“什么?”胤禵和胤禟胤三人异口同声道。
“罢了,你们这些恩恩怨怨,朕也懒得纠缠。既然胤祥已经认罪,依你们所见,该如何处置啊?”康熙面无表情,话里也听不出感情来。
胤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当然是送到宗人府去了。”
胤禛和胤祀都不约而同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康熙大笑起来:“宗人府?好提议啊,咱们大清入关以来,还没有进过宗人府的皇子呢,老十三这是要做头一个了?”
胤祀立马接道:“皇阿玛,十三弟身体孱弱,自然是去不得宗人府的。依儿臣所见,十三弟所犯也不是什么大错,不如小惩大诫,就在十三阿哥府上关几天以儆效尤也就罢了。”
康熙冷笑道:“当初说他罪大恶极的是你们,如今说要小惩大诫的也是你们,朕才当真是里外不是人啊。”
胤禟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抬头道:“皇阿玛,儿臣知道京城有条小胡同名曰养蜂夹道,地处偏僻,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前朝孝宗皇帝朱佑樘便是在此处长大。儿臣想,十三弟犯的乃是口舌招尤、结党营私之罪,囚于此处既可静思己过又可远离尘世喧嚣,是再好不过的去处了。”
康熙点头道:“如此甚好,就将十三阿哥胤祥幽禁于养蜂夹道,任何人不得随意探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