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萧唤云心中巨痛,一时千万思绪勾连,惊惧更甚:“哥,你不知道,太后和皇上都日日用香,若我的香出了问题,他们也一定……也一定中毒早深。”
萧唤云捂着心口,一时说不出话,半晌,一个久违而阴森耸人的身影浮现于脑中。
……“我倒是可怜你,可怜你一无所知。”……
萧载急慌的帮她顺气:“你现在不能动怒……”
“是刘瑾……”
“什么?”
萧唤云当时只是以为,刘瑾所说是朱厚照与裴文德两厢情意之事,可如今想来,她心中越冷。
“宫里的香料一直是刘瑾在采办……他知道所有宫里的用香……也是他在豹房安置了那些金贵的香炉……还说什么爷在那里飘渺如仙境……阿照他从前并不喜香,也是刘瑾说过之后才……”
萧唤云死死攥着萧载的手:“哥,你去一趟宫里,去给阿照诊脉看看,去给太后诊脉看看……我担心……”
“他们都那样对你,你还帮着他们想这么多干什么!”萧载一时急怒:“我管不着他们,我只知道我要把我妹子救回来!”
可他看着她一双眼睛时,心中却被狠狠刺痛。
她的眼睛是很美的,蕴了泪更是惊人的动人心弦,逼着人软下心来。
她若肯在朱厚照面前哭一哭,何愁拿不到皇后贵妃的位子,而如今偏要在外漂泊。
“罢了……”萧载压下她的手:“我给你开方子,你须得按时服药。我进宫去便是。”
萧唤云方要心喜,却被萧载一个眼神制住。
“但我进宫前要先查明兴王的死因,我怀疑你的毒是被兴王那香里面某些药物带起的。”萧载沉声道:“我知道你担心皇上,但此事急不得。纵然你是什么尚宫高不可攀,医家的事,你得听我的。”
朱厚熜在院中久坐,等萧载出来,他眸中才有光芒一闪。
“先生。”
“小王爷。”萧载俯身行礼:“多谢小王爷救舍妹。”
“我知道姑姑在做什么。”
萧载诧异抬头,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眼中晦暗不明,一瞬间竟令人揣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姑姑在查的事情很重要。她一早就提醒父王小心谨慎,却不想最终的问题在那香里面。”朱厚熜掩下悲伤,身背直挺,头颅高昂着。
萧载一瞬间有些被他的气势压的喘不来气。
“希望先生能帮本王,能帮姑姑。”朱厚熜声音很轻,还带着孩子的稚气,但却庄重非常:“……能帮我大明的江山。”
“小王爷……”萧载闻言大惊。
却见朱厚熜向南望去:“有些贪心的人,坐不住了。”
朱厚照深夜推开了尚宫局的门。
粉黛已经靠在屋里睡着了,裴文德坐在廊下,半靠着看天上的星空。
听到他的脚步声,裴文德懒懒转头,清浅的笑意爬上嘴角。
朱厚照心底微松,上前去低头轻吻他的眼睛,柔声道:“走吧。”
“回去吗?”裴文德轻声走出院子,指了指里面,示意粉黛已经睡着。
“太晚了,去榴花阁将就一晚吧。”
榴花阁在煤山上,便是那高台一侧唯一的屋子。也是他与裴文德初次交心合意的地方。
朱厚照手里抱着一盏琉璃宫灯,裴文德揽着他的腰,轻步如飞,不过片刻登上了煤山。
皇上似乎很喜欢煤山,平时不在这处居住,却也有专门的宫人姑姑打扫。此刻进屋,却也是干净整洁,一应俱全。
宫人姑姑收拾好便默默退下了,朱厚照只是抱着裴文德蜷在被中,半晌不言不语。
“担心太后吗。”
裴文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将人往被中再拉一拉。
“不仅担心母后。”
朱厚照埋首在他颈窝中。他似乎很喜欢这样,每每同榻,定要扯开他的衣领,仿佛这样亲密的接触,才可让他安心。
裴文德却知道,他这是真的怕。
“还担心你,担心唤云,担心熜儿……这几日总是心里不安。”
可他接着长舒一口气:“或许是因为皇叔的原因。唤云说他是中毒而亡,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抬头,眸中确实恐惧的迷茫:“是刺杀吗?”
“别想那么多了,你今天太累了。”裴文德看着他少有的局促不安,心中也是沉甸甸的,却仍是安抚道:“会没事的,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力气处理这些事情。”
“文德……”
朱厚照在入梦前,最后喃喃一句话。
“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该怎么办……”
好梦氤氲,却不知窗外早有阴云,把月光遮了个严实。
屋子里暗香涌动,钱宁手中转着一杆金秤,他指尖一点,秤盘里的药材稀稀落落撒了下来。
身后一双手抱过来,扯开他的衣带,往更深处叫嚣侵犯。
“王爷,宁儿这次可是功臣了。”钱宁不为所动,指尖仍是捻着药沫,只是故意那声音乱了气息,一字一句都在撩拨着身后人。
朱宸濠一双手往他身下探去,握住命门为他疏解,侧头狠狠噬咬他的后颈:“若不是你早知道刘瑾当年做的好事,本王还没这么容易接手。你确实立了功,本王得好好赏你。”
说着他把人掰过身子,往胸前咬去。
钱宁轻笑着推开他:“王爷若要泄火,找别人去吧,宁儿明日便要启程……”
“浅尝辄止。”
朱宸濠调笑着打量他愈加柔软的身子,对他那欲擒故纵早已看的透彻,他把人摔到床上,低声道:
“只要你说动达延汗与本王合作,大事成后,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宁儿现在……也是一人之下。”
钱宁笑着扯下帘帐,掩下一室旖旎。
次日,朱厚照派人暗访安陆。朱厚熜正式袭兴王爵。
也在这日,江西宁王府邸的后门跑出一匹快马,北上而去。
☆、14
14
大明地图摊在毛毡小案上,四边都垂下一块。仿佛嗤笑着,鞑靼的根基撑不住大明的沃土。
达延汗手中转着金刀,饶有兴趣的望着这个面容姣好的男人。
他在暗中把他与裴文德做对比。
同样是汉人的男子,有裴文德那样霁月清风他不敢碰的,便也会有钱宁这种瞥一眼就被他勾出欲望的。
这人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达延汗皱眉,只想着哪怕他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也让人不会怀疑把那衣服撕烂后是一副人尽可夫的身子。
但那人笑着自己送上门来,比女子还会勾引人。达延汗知道他伤不到自己,便欣然接纳了。
也不得不承认,与他做时,确比女子另有一种滋味,达延汗几次险些在他身上失了理智。
但这人装作一副干净柔软,却令他脑中记起当年裴文德一身风沙,眸中仍是清澈透亮,让他可望不可即的样子。
一夜过罢,达延汗无论如何也尝了好。
更何况他带来的条件实在让他无法拒绝。
“北境十六州,”
钱宁眉眼弯弯,袖长的手指点在地图上轻轻一划,大片的疆土。
“只要王子殿下愿意与我们王爷合作,事成之后,这就是给王子殿下的贺礼。”
达延汗挑眉,勾着他的下巴轻声问:“美人,你说了就做主吗?”
钱宁把地图拉起,最下方戳着一枚小小的红印。
“这是我们王爷的私印,王爷知道蒙古人最重诚意,故而我们王爷,也必定以诚意相待。”
达延汗高声大笑,身手把钱宁拉到怀里动手动脚:“美人,大明皇上和裴文德千辛万苦守住的疆土,让你们这样简简单单送了人,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钱宁脸上微微一僵,却又笑道:“王子殿下,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王爷若是做了皇上,自然是把王子殿下当至亲的朋友看待的。这些疆土和百姓,做大明人还是蒙古人,其实并无不同不是吗。”
达延汗得寸进尺,将人玩弄几番,搞的甚是迷乱,才又大声笑道:“美人,那我问你们王爷要了你怎么样?”达延汗眸中甚是清冷,那笑意也多了恐怖的意味:“反正你也让我上了,你们王爷肯定不会吃回头草了。”
钱宁背后如刺冰锥,他心中久远的恐惧丝丝缕缕弥漫开来。
仿佛那样久远以前,朱厚照察觉他对裴文德恶毒的心思时,也是在床上,出现过这种眼神。
这恐惧压在心底变为了恶毒的愤怒。而此时,达延汗又把这种恐惧加倍的施加与他。
他们都很清醒,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下。
可悲的是不论是那时还是此刻,自己仍只能默默承受,曲意顺从。
钱宁咬死了嘴角的恨意,柔顺了神情:“殿下愿意要我,王爷肯定是给的。”
那达延汗看了他片刻,却起身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回去吧,我同意跟朱宸濠合作。”
钱宁撑着疲痛的身子爬起,眼底恨意划过。
哪怕还是被辱,他仍旧是做到了这件事。
那么现在为止,万事俱备。
正德十四年重阳节,张太后病体初愈,与皇上共往香山赏菊插茱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