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Great Expectations\远大理想 (咏而归)
一直到初雪的那一天。
佐助顶着飞雪回到家里,换了暖和的衣服,从壁橱里找到被炉铺开,清理掉窗户和阳台上的雪花,再把盆栽搬进屋里。鸣人还没有回来,他看到客厅里的一筐橘子,是昨夜鸣人拎回来的,本来他说今天出门时会顺便给斑拎过去,以感谢他上次做的饭。
想来那个丢三落四的笨蛋又忘记了。
佐助看了眼时间,还够他去给斑送一趟橘子,顺便到火影楼接人。他就穿了斗篷出门,走到斑那个清静的房子时,雪已经把一路延伸到屋门处的山间台阶铺满,很轻薄的一层白毯子。
他看见千手柱间坐在最上面的一级台阶,雪花落满了他一身,让他的黑发,看上去都像是白头。
佐助撑着伞,静静地仰头看着他。
飞雪迷眼,他看不清忍者之神的表情。
“来找斑吗?”柱间先开的口,他平静地说,“他走了。”
佐助点点头,把那筐橘子放在阶下,转身回去。柱间一直坐着,一动不动,雪地里少年来时的脚印,渐渐的被盖了起来。遍野缟素里面,唯那一筐暖黄的橘子,带一点色调。
鸣人冲下火影楼时,佐助已经在对街站了好一会儿了。他过来递给鸣人一把伞,但鸣人不接,非要钻到他伞下,搂着他,“好冷好冷,佐助好冷,好冷佐助,佐助佐助……”
“闭嘴。”
他们两个讲话时,会吐出袅袅的白气,轻柔地交缠在一起。
“今晚吃什么呀佐助?”
“我买了豚骨和拉面。”
“哇!佐助最棒!”
少年兴高采烈地摇着他的手,念着拉面,拉面,拉面,跳跃着往回家的路上走。虽是今冬第一场雪,但越下越大,又快又猛,两个人眉睫上都沾上雪粒子,缩在一把伞下面,在走过的街上留下四行脚印。
鸣人伸出舌头,接着一块飘摇过来的雪花。
“好凉啊。”又回头来问,“佐助要尝尝吗?”
“白痴。”
“切,你最无聊了!浪漫一点好吗?”
“你懂浪漫?”
“我当然懂!”他鼓动着脸颊上的胡子,“你要我给你送玫瑰吗,小佐助?”
从火影楼到鸣人家的这一段路太短,短得佐助都来不及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鸣人窜上台阶,自己站着不动,鸣人回头招呼他,他回答说,“我要走了。”
鸣人整个面孔,在一刹那间熄灭下去。
许久,他小心翼翼地问,“是任务吗?”
“不是。”
金发少年咬住了嘴唇,“我送你……”
“不用。”
佐助在风雪里转过身去,听见鸣人在他身后,喊了一句,“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对你说……”
忽然有一群鸿雁从很低的天空掠过他们的头顶,它们展开的巨大翅膀撞击着鹅雪与冷气流,发出喧闹的嘭嘭声音,使得少年没有听到他的朋友最后的话。
“我知道那不是一个幻术。”
第19章
再见面,就是在深冬的战场上。
其时漫天大雪,人间无色,无边无际的一片雪野之中,巨大的外道魔像矗立在天顶之下,而全忍界的联军如庞大的蚁群般集结在另一端。
这样凄迷的世界里,苍松都要折腰,坚铁都要断裂,一切热烈奔流之物都会被冻结。万物静默如谜,只有长风悲呼。众人举目眺望,可在狂放的雪舞中依稀看见魔像上的人影,少年持剑而立,男人横扇端坐,而戴面具的青年以披挂风雪之姿站在最前方,浮云聚散臣服,飞雪有如顶礼,最后的宇智波们各据一方,身上堆满雪,似雕像,以磐石生铁一样愚顽的姿态,临照于这个世界。
他们是混沌世间散漫人事里的几粒砂石,守着心中那梦幻泡影般的天真念头,不逐流不屈折,微小而坚锐,都要硌痛命运之神的脚底,逼得他在万里云层之上睁开眼睛,向人间投下一丝冷眼下瞰的目光。
来看看人类是怎样抗争,又是怎样败亡的。
忍者联盟的精英们集结队伍,发出呐喊,蓄势待发准备抗击强敌,拱卫家园。他们的领导者,以神为名的男人,穿着他尘封已久的朱红铠甲,站在众人之前。他的黑发被风拂动,木叶的护额上结着薄霜,他巍峨不动,如百年不移的山海。
几乎是在斑和佐助离开后的第二日,第四次忍界大战的号角就已经吹响,并在数日内燎原四方。此时各忍村的常规部队正在应对无尽的白绝大军,而五大国组成联盟,派出实力强劲者集中于此,正面抗敌。
对峙之间,有一道光从忍联军队背后飞驰而来,鲜亮刺人,快得留下了纷沓的残影。仅存于世的木叶的人柱力,披着九尾的外衣,转瞬站在忍者之神的身侧,“抱歉,来迟一步。”
“不,刚刚好。”千手柱间露出微笑。
漩涡鸣人转身望向魔像,这僵冷天地,他以自身心火为引,一定要将它点燃。他点一点头,并无多言,两名守护者同时抬起双手,密林破开冻土,天风开始旋转,而远方魔像以手撑地,开始前行,每走一步,必引发地动山摇的回响,磅礴冰雪喷薄,如此世都崩裂,溃散而下的不是冰晶雪片,而是幼时不经意撞出的怦然初心,是相伴而行的诸多年月漫长旅途,是那用生死灌溉的爱情。
后世怎样传说这一场战争,无非是最初和最强的火影如何在鏖战中再一次拯救了世界。青史沉浮,斑驳故事,你可以听到卓越的搏斗、精彩的智谋和硝烟滚滚的宏伟场面,而你可能听不到叹息。那些叹息是从无数个饱蘸着憾痛的灵魂里发出来的,它们散落于尘世光阴的长流,一直流淌到忘川去时仍在叹气,为那些没能来得及流出的泪水,没能来得及说出的话语。
有一声叹息是从宇智波带土的胸腔里发出来的。那时候白绝抵抗忍联,斑和柱间缠斗,佐助与鸣人相持,蓝或紫的须佐能乎,木之巨人与金色妖狐,无数的忍术和无数的凶器,这一切的光芒使战场光怪陆离火树银花,仿佛不是战场,而是什么盛大的狂欢一样。
因拉锯了太久未取得九尾之故,带土使用了事先准备好的替代品,即吞食过九尾血肉的金角银角尸骨,一尾到九尾的查克拉都被投入魔像之中,它开始尖叫流血,缓缓蜕变,而带土守在它疯狂摆动的丑陋手足之前,面对着他的敌人。
旗木卡卡西。
他们之前的前缘讲起来并不太复杂,摆在小说里大概两三页就可以翻过去,十八年之后,这书页已经泛黄,曾经倾慕的女孩为他贴上绷带的温柔手势,曾经倾慕的少年与他结成和解之印的温柔手势,都早被虫蛀。
只留下满纸疮痍,与干涸了的残血。
带土也曾踏遍世间,见过太多悲欢,不会再为那些游戏般的离合感慨什么了。
他只是在被打落面具的那一瞬间,隐有不为人知的叹息。
他望着卡卡西震惊和急喘的脸,忽然觉得很厌倦。
“已经够了。”他想,“这个虚假的世界。”
他最终借用那深埋于内心的少年卡卡西的手刺穿了心脏,消除掉斑施加给他的符咒,挣扎着以残躯驱动阵法,与尖啸着的怪兽融为一体,成为了十尾的人柱力。
在此过程中,漩涡鸣人以影分身支援忍联,自己同挚友作战。宇智波佐助绝非一个好对付的敌人,他永恒的万花筒对尾兽有强大的支配力,他本身亦葆有熟稔而流丽的战斗之姿。鸣人全力应对,他们的每一次交击间都不带一点杀气,但并不留情,没有犹豫,故而也像生死相搏。鸣人的修炼一直未停,他已经可以自如操纵九喇嘛的力量,妖狐之焰在他周身招展,他乘着巨狐飞撞上须佐能乎的躯壳,金色和紫色的电火洪流般飞溅,照亮这一方灰白寰宇。
他抵在紫色的壁障之上,望进他挚友的血色双眸,它们艳色锋利,深若醇酒,刺激得鸣人太阳穴突突鼓动。
他低声道,“为什么?”
隔着狐衣与须佐,他的声音应该不能被佐助听见,他没有料想可以得到回答。而他的友人那冷峭的双唇微微一抿,接着张开。
“你看,鸣人。人们面对难以抵挡的强敌时,就会停止争斗,联合起来了。”
鸣人看懂了他想说的话。
他乍疑乍惊,不禁伸出手去,本是想抓住他的姿势,越伸出去,却渐趋缓和,终于摊平了手指,只将掌心按在了佐助面前的须佐外壳上。
“那敌人不该是你。”鸣人说,“我会打败你。”
他的脸在紫焰与金芒的彼端闪烁,佐助抬起手,将手心按在须佐的内侧,与鸣人同样的位置,就如同十指相触一样,他们都可以从这个有阻隔的触碰里得到几分暖意,使被锤炼成不毛之地的意志的荒原里,还可以生出一蓬悸动的春草来。
十尾吐出尾兽玉的庞然呼啸,打断了战场一隅这短暂的握手。鸣人所有的影分身都在蜂拥地告知他那个掉了面具的宇智波带土正在化身人柱力,十尾的躯体生长成苍茫的大地中央一棵巨大的树,它混乱发射的尾兽玉狂轰滥炸,使所经之地尽成焦土,树藤疯长乱窜,吸干攀附上的人,它的顶端张开朝向月亮的花苞,带一种可怖粗俗的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