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许多年 (chloec)
- 类型:BL同人
- 作者:chloec
- 入库:04.09
“眼下还没有。不过,您也清楚……”
他当然清楚。
他不清楚的是,阿诚正在他隔壁的房间里。
灯悬在头顶,冬日的牢房一点也不阴冷,反而热得他出汗。浑身上下都是汗,很渴,干得嘴巴皴裂了无数道小口。
“如果我现在吻他的鼻尖,会留下一点红色的痕迹,像脱了妆的小丑鼻子。”他想着都想笑。
肩膀很疼,不仅是旧伤,新伤更疼。他能感到汗液滑过。每次流经伤口的时候,有针刺感。牢房内强光灯照着,热得很,伤口的周围又麻又疼。这不是陌生的感觉,他在列宁格勒经历过,并没有到不可忍受的地步。
李士群让他听见明楼在为自己开脱,好叫他心寒,叫他反咬明楼,反倒成全他。
怎么会有声音这么好听的人?
他指桑骂槐的时候,声音会稍稍提起来一点,叫你晓得他其实在骂你,但又自己吃瘪,不好说啥。他回击怀疑的时候,语气则是抑扬顿挫的,特别有感染力,仿佛不信他是个天大的罪过。他最妙的是,总是能讲些冠冕堂皇的流氓话,像是个道貌岸然的大骗子,可爱得要命。还有就是现下听不到的——他喜欢在床上叫他的大名,明诚。他们的姓,他挑的字,一个字不少。带着气声的,叫他情难自禁的。
明楼离开的时候,他舒了一口气。
他如他们约好的一样冷静,话说得滴水不漏。他听见隔壁的门打开又关上,他的眼睛也闭上又睁开。
你演完了你的,我来演我的。咱们把这戏唱好了,然后回家过年。
从76号出来的明楼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军部。
日本在太平洋上玩了一票大的,南进的计划终于昭然于世。
陆军部乱糟糟的,冈本不会找他的麻烦,因为这里头海军部捣了太多鬼,早就不是明楼力所能及的了。相反地,眼下他需要找到明楼,继续谈新政府所能给予的经济支持。因为大量的军费资源已经在往海军方面偏移,他们不得不另有打算。
于此同时,另一个人从军部出了门,顶风冒雨地到了特高课。
“石田君。”科林摘下帽子,“我最近新学了一句话,想知道吗?”
“什么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科林笑嘻嘻地,“您说呢?”
“阁下不妨明说。”
“我们有一个好朋友,被抓进了76号,得拜托你帮个忙。”
“阿诚?”石田脸色一沉,“好朋友?”
“对呀,很好的朋友。”
“你应当知道他为什么进了76号。”
“知道呀,我让他接近军统,替我们问问你们陆军部和重庆到底在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石田拔出枪来。
一天之内被人那枪指了两次,任谁也心情不会太好。
瞬间缴了他的枪,在手上把玩着:“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您可能不信,不过现在您也没得选,至少得听我说完是不是?”
“我早该知道是你。”石田望着他,“怪不得叔叔不让你接触电台了。”
“石田君,你可真甜呀!”科林用日语调笑他,“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陆军部准备得这样充分,但是还是海军的南进计划得以实施呢?都是要感谢你的冈本叔叔啊。”
“胡言乱语。”
“对呀,我是胡言乱语,你也就随便听听好了。秀川不是什么毒蛛,她是我们的人。76号抓她其实是冈本长官亲自下令——你说是不是很过分,其实她还是个挺单纯的小姑娘的——当然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他曾经派人杀过她,还留下过你的物证。”
“我的物证?”
“石田君,这是不是你的扣子呀?”科林笑着摊开手,手心里卧着一枚浸着血纹的纽扣,“我特别去警察局给你拿出来的哟,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吶!”
石田的脸刷地惨白,只听科林接着凑近他的耳朵道:“说起来,石田君就没有好奇过么?冈本这么谨慎的人,难道会随便找一个海军背景的小姑娘当他孩子的家庭教师?”
此话正好戳中石田心中最大的疑虑,不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又忽然睁开:“既然如此,你大可以去找他……何必来找我……”
“已经暴露的棋子没有用处,他不会徒然留给别人话柄。”
“那你呢?为什么你要来让我救他?”
“是因为我是个最多情的人啊。”
“你最好说得更清楚些。”
“他是我的爱人。”科林平静地望着他,“冈本可以放弃他,我不可以。”
石田凝望着他,良久方道:“何以为证?”
“我记得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都在您这里。”科林道,“有一个钱包,钱包里有一张照片。”
石田走到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倒出一个钱包,果然有一张年岁已久的照片。
科林打开自己的怀表:“这是我的弟弟,他们是大学同学,我们是在英国认识的。他与我弟弟的照片是在苏格兰,这张是我和我弟弟在家里。”
怀表里两个少年笑得很傻,到了那张大合照里,倒是精神许多,就是笑开了还是很傻。
“你弟弟?”
“利亚姆。”
石田收起了物证:“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想留下冈本?”
“他不是你们的人么?”
“他是日本人,我是德国人。”科林英俊的面容终于冷了下来,“我在海军做事,为的是阻止南进计划,从而德日可以使苏联腹背受敌,可惜我的任务失败了,很快我会回德国,但是走之前,总要料理了罪魁祸首。其实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贵国陆军,利益一致。”
石田以阿诚其实是在为特高课做事的理由将阿诚领出了76号,科林上前拥抱了快要倒下的他,在他的耳边轻道:“你现在是我的爱人,我要回国了。”
“你说什么?”阿诚用法语回道。
“回德国。”科林笑了,回头扫了一眼石田,气鼓鼓地,“给我们留一点私人空间!谢谢!”
石田本也懒得再和他多言,只道:“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科林轻轻地碰了碰帽檐。
目送石田远去,科林放开他。
“解释。”
“我确实要回德国了。”科林看着他,把钱包塞回他的口袋里,“照片我取出来了,可以送给我么?算是我救你的答谢。”
“是利亚姆对么?”
“我只有一张以前的照片,别的都烧掉了,难得还有一张,可以给我么?”
“为什么骗他你死在西伯利亚?”
“我要回德国去,这是我的工作。”科林笑了,“真的不能送给我?”
“可以借给你,等到战争胜利,亲手回来还给我。”阿诚用俄语轻轻道。
“好,等到战争胜利。”不知道是否还有人盯着,科林像一个情人一样拥抱了他,在他的耳边哼了一段曲子。那是利亚姆常哼的,一直哼在他去世前。
“我不知道你是否想知道,他去世前哼的是这支曲子。”阿诚在他的颈侧耳语道。
“我知道。那天我在巴黎,很感谢你们没有让他孤独地离开。”
“他从来都不孤独。战士从不孤独。”阿诚坚定道,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过你应该放开我了,有人来接我回家了。”
阿诚难得不用开车。
在车上将情况对明楼简述了,只得到一句“你先靠着睡一会儿吧”。
然后仿佛卸下了全部的重担。他倒在后座上,就像少年时生病躺倒在后座上明楼怀中一样。车一停就醒了,回去换了一身衣服,药还没上就困得睡了过去。半夜里醒过来,明楼在灯下握着他的手也睡了。
他有白头发了。
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鬓角,这才发现手痛得抬不高。只是一动,明楼也醒了。也不说话,食指轻轻地摩挲他的手。
“你做什么?挠我痒痒?”
“我在想,十根指甲,一根没少。”
“不但没少,还长长了。”阿诚笑了。
“那我给你剪了。”明楼从床头的抽屉里取过指甲钳。
他牵过阿诚的手,对着灯光,轻轻地扳正位置,然后对上指甲钳,轻快地将长了的指甲剪掉,磨成又圆又钝的头。
其实阿诚自己修的话已经很少修成这个形状。
他小时候才修成这样,因为小孩到处划,一怕划伤自己,二怕划伤别人,每次都会修成钝钝的,像是十个圆圆的葱头。
“修得怎么样?”明楼问他。
“没我好。”阿诚反握住他的手,指肚贴着他的指甲,“等我好了,我给你露一手。”
第22章
临近年关,阿诚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偌大的一个明家,就两个人过年,连阿香都做好了饭立即溜回家——过年要见见家长。
“所以这么多菜我们俩吃?”明楼点了点数。
“又不是吃不下。”阿诚对他们俩的饭量倒是很有信心,端起杯子,“来,大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祝我们俩都身体健康吧。”
还没开动就忽然听见外头的动静,阿诚抓了一件外套又摸了一把枪跑出去,不一会儿又折回来笑说:“何家那两个捣蛋鬼在放炮仗,就对着我们家后头那墙,我说什么声音呢,还以为有人,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