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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许多年 (chloec)


  “你别晃!”阿诚生气了。他知道明楼怕痒,就去捉他腰上的痒肉,这下车晃得更厉害,明楼只好告饶:“别闹别闹,真要翻车的!”阿诚这才作罢,得意地笑道:“哈,还说要收拾我。”
  “你厉害,不收拾你。”明楼向来觉得嘴上便宜讨起来是最没意思,从来不计较,“好啦,跟你说正经的——”
  “知道了,回去不跟大姐说。”
  “那她问起来,你怎么说?”
  “出去看电影啦。”
  “看什么电影啦?”
  “睡着了,忘了,问大哥吧。”
  说自己没做戏的天分,也是糊弄鬼吧。明楼心里嘀咕道。
  想着他把这编谎的活儿又丢给自己,明楼只好又认真地思索起来最近到底上了什么片,他又怎么一不留神丢了电影票根。圆了半天谎,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教一点好,又严肃道:“就只这一件事不告诉她,别的事可不许撒谎——这事儿也不算撒谎,只是不该让她担心罢了。”
  “她为什么会担心?”
  明楼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自来没有问过大姐对于他这件事的看法,他也并不打算征求大姐的意见。在他看来,大姐是个精明能干的生意人,是慈爱的长姐,然而他如今背着长姐,同她的对立阶层走得这样近,想想跟戏文一样。他心里觉得明镜并不难说话,早年念书的时候也是积极分子,只是他隐约觉得还不是同她说的时候。
  “好啦,我不说就是。”阿诚听他忽然不说话了,知道他有暂时还不可言明的隐忧,也不多问了。只贴在他背后闭了眼睛。闹了一晚上,他都困了。这背很暖也很厚,趴着舒服。无非是一觉天明,一觉长大。


第10章
  立新托人捎来一大盒稻香村的糕点算作迟来的新年礼物,叫明楼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是特地叫人带到上海明家而不是寄到南京,还附赠一封信给大姐,言明不是给明楼的,而是给两个小弟弟的。明楼心里不由得嘀咕:“若不是给我的,何必在我在家的时候寄过来。”可惜没与带信的人打上照面,不然倒要问问立新的近况。
  明镜年下胖了些,正忧心这新旗袍撑得不好看了,便说自己不吃,叫两个小家伙自己分了。阿诚叫明台先挑了所有想吃的口味,然后自己择了一些想吃的出来,推推正在准备读书会读报材料的明楼,问他喜欢哪些,明楼摆摆手道:“你帮我吃了吧。”
  “我可吃不下那许多。”阿诚想了想,“我能打包一点,下次带给四宝他们么?”
  “好啊。”明楼抬起头笑笑道。之前他有些好奇,什么好的他都先想着明台同阿诚,也不知道怎么养成阿诚这种爱谦让的性子,后来同明镜说起来,他的阿诚是有样学样。骄傲之余,又觉得责任大了许多,不得不留心起自己平时的行事,总想着两个弟弟兴许会学去。
  进了读书会的门,他蓦地发现阿顾也在那里。他低头看了看表,眼下正是他要做工的时间。
  “你也加入我们?”明楼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我以为你这时候要上班的。”
  “是你也加入我们么?”阿顾淡淡道,语气远不如上次热络,竟是压着怒火的样子。
  “怎么回事?”明楼敛了笑容,望向陈云。陈云看了阿顾一眼,上前拉过明楼道:“阿顾你也别看谁都开火。明兄是资本家没错,但打死人的是日本帝国主义的资本家,同我们国家的资本家不能混成一谈,我们的教室也是资本家无偿借给我们使用的。”
  “放屁!你说过,都是公有的,只是剥削阶级霸占了去!拿我们的东西给我们做人情,算什么道理!”
  明楼眼见他是在气头上,也不与他争辩,只是望向陈云道:“今日的读书会,我还需要参加么?”
  “今日没有读书会,你同我过来,我跟你说下始末。”说着,回头看看其他人,向他们使眼色叫他们劝着阿顾。拉着明楼走到走廊上,带上门,从怀里摸出一份刊物。看油墨,像是连夜赶印的材料,首页赫然一张惨烈的血腥照片,明楼没细看,折起来问道:“你同我说吧。”
  “四宝死了,被监工用铁棍子打死的。”
  “我同阿诚认识的四宝?”明楼有些骇然,骇然之下,又是悲愤,隐隐觉得这工不如不做,停产一天就叫日本人亏到肉痛,便道,“所以工人罢工了?”
  “是了。工人们立即就炸开了。”陈云点点头,“日本人开除了五十个带头的,逼得其他的又回去做工。”
  “阿顾是带头的?”
  “是啊。你也莫同他置气,他看着四宝长大,一时激愤,来的时候问我同不同他抄家伙,我没答应,还骂我软蛋来着。”
  “抄家伙做什么?以暴制暴?”明楼哼了一声,“勇气可嘉,方式不怎么可取吧。”
  “所以我们在劝他冷静下来。恽先生认为,如果只是一个厂里的工人反抗,只是丢了工作;若是全上海所有日纱厂的工人都联合起来,那声势方有可为,所以正在联系其他厂的代表们,看看是不是能举事。”
  “所以印了这样一份宣传材料?”明楼低头又展开这份材料。照片里四宝的尸体触目惊心,他忍住不去看,只翻过来看那些宣传。这排版是用了心的,控诉了日纱厂的罪行,介绍了工人运动的历史,并且号召大家起来为自己争取权利。
  “这是我们印的一份样刊,你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
  “不用补充,倒要删减。”明楼沉吟道,“你瞧瞧阿顾的样子,像是想知道国际工人运动样子么?正面,只放这张就好,如果、如果有四宝生前的照片,也可放一张,若是没有,放一张他父母的……”言至此处,明楼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不由折起印物,扭过头去。陈云知晓他的意思,也是心头一酸,缓缓道:“反面,也将这些文字都去了……只……只写,从前是牛马,现在要做人。”
  “文字上,你同大家斟酌吧,我觉得这十个字够了。”明楼点点头。陈云伸出手去,轻轻抽出那份材料,却发现明楼紧紧地攥在手里。他望了一眼明楼,明楼哑着嗓子道:“这份我留着。”陈云不再说什么,只想了想,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回去吧,你这身份尴尬,工人们怕不能接受你。”
  “我晓得。”
  从读书会回去,一路寒风吹彻。他连帽子围巾都丢在读书会里了也感觉不到,只觉得心比身体更冷。他对阿诚说过,推己及人是一件好事,却没有想到由人推己竟是如此痛彻心扉。四宝只比阿诚大四岁,已经在工厂里做童工,不能接受系统的教育,长时间的劳作叫他的背总是佝偻着,还不如阿诚长得高。
  四宝有父母,他的父母因着生计不得不叫这样小的孩子也去做工。阿诚没有父母了,可还有他。他无法想象如果被无端打死的是阿诚,他会发疯到什么地步。这样的惨无人道的事情发生在上海,他从小长大的城市,而不是什么遥远的报纸上的电波里的城市。一时间,他忽然觉得街上这些霓虹灯有些奇幻和荒谬,一对父母失去了孩子,一个孩子被无辜打死,这城市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地灯红酒绿着。一个家庭的惊天巨变同这城市的波澜不惊形成一对极为讽刺的图景,叫他怀疑起这世界的真实性来。
  念及此处,他忍不住想跑回家去。他要知道自己把那个孩子捡回来了,他要知道他好端端地在明家念书,而不是从一个虐杀孩子的毒妇手里流转到吃人不吐骨头的日纱厂里。
  推门而入的时候他见到阿诚坐在他的桌前念书,对着他的课本,在准备考学的内容,莫名地觉得心安,一切防备和疑虑打消后,悲愤与酸楚就层层叠叠地涌上心头,叫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回来啦。”阿诚放下笔,跑过来握他的手,“你围巾帽子呢?我记得你戴了出去的——吓,手这样冰!”
  明楼感到自己的手被他两只温暖的手合在了掌心,牵引着拉到沙发上坐下。
  “明台和对面的出去玩了,大姐还没回来,你也没回来,就还没开饭,可饿死我了。”阿诚笑道,“要不是想着糕点都有了主人,我可全都吃了——怎么了?你脸色这样难看。”
  明楼回过神来,他已经做了决定,要讲与他听。
  阿诚的反应出乎明楼的意料。
  他折了那份印料起来,跑回自己桌子前把已经拿牛皮纸和油纸里三层外三层包好的糕点拿出来,分给他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用带给他了。你饿不饿,我们分吃了。”
  明楼有些错愕地看着他麻利地打开许多层油纸,抓起一块豆沙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竟是嚼不出什么味道的样子。他弓着身子,屈身在那里,凑在茶几上吃那块饼,屑子掉了一桌子,满手满脸都是,他也不在意,只是狼吞虎咽地吃着。明楼心下雪亮,更加难过,去揽他的肩头。碰到阿诚的时候,小家伙终于簌簌地掉了眼泪,嘴上却不停,也不肯回头,只含混道:“饿死了,我替他吃了……”
  一句话说完,他却再也吃不下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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