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完全无法打扰到在二楼休息的由衣。喝了几口调理肠胃的七草粥,有些挣扎的偷瞄了瞄坐在一旁处理公事的沢田纲吉,由衣咬了咬唇,暂时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自打由衣回来后,也许是情侣间的默契,沢田纲吉与由衣对这次绑架外加失踪几日的事情均闭口不提。由衣闭口不提是不知从哪说起,不忍心,而沢田纲吉闭口不提,只是内心深处无法给出答案而已。
虽然无法完全认同说的每一句话,但有一句说得对。沢田纲吉是彭格列的首领,需要考虑更多、更全面的事情。可如果单纯为了家族而将由衣束缚在彭格列,沢田纲吉绝对不忍心也绝对不同意。
当时,在听到提问是家族还是爱情时,沢田纲吉的私心里是二者皆取。可现在的沢田纲吉毕竟长大了,心里自然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就算由衣知道了其父奥利弗·德伦斯先生死亡的真相,沢田纲吉也有无数种方法让由衣心甘情愿的下决心与他在一起。只不过有些手段太过于不光彩与卑鄙,而且这么做,沢田纲吉也深知由衣会一直煎熬着内心。
出于家族,他理应让由衣永远待在他的身边,而出于爱情与私心,他也许应该放由衣离去。哪怕作出这个决定会让他无比痛心,那也好过让由衣一直痛苦,一直有被家族利用的嫌疑。毕竟,他们需要考虑的实在是太多了,光是由衣的母亲那里就是个大问题。
如果是几个月前,沢田纲吉肯定会当断立断,可在有了幸福甜蜜的回忆后,他真的能做出这个决定吗?!
“纲吉……”
见沢田纲吉处理文件的手停住有一会儿了,由衣牵强的笑了笑,呼唤了对方的姓名。站起身走到沢田纲吉的身边取走他手上的文件,由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与沢田纲吉双目对视。
“我们好好谈谈吧,我们已经长大了,自然不能像鸵鸟一样躲避。”
卧室突然静了一秒,暖棕色的眼眸猛的睁大,沢田纲吉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了然。双手握紧又迅速松开,此时的沢田纲吉,好似终于等到判刑的犯人。
“在外人看来,纲吉一直是神通广大,威风凛凛的首领。可在我心里,纲吉是温柔腹黑,会一直包容我任性的兔子先生。所以,纲吉应该是知道的吧,我失踪的原因以及……我想和你谈的事情?!”
不停的四十五度角望天,由衣极力忍着眼角的湿润。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抽了抽鼻子,那样的由衣,让沢田纲吉怜惜。
“知道,我也是在前几日刚刚知道的。对不起,由衣,我从未想过,彭格列的事情,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会严重伤害到你。”
此时的阳光并未照进屋里,坐在阴影处的沢田纲吉身上隐隐散发着脆弱与难过的情绪。明亮的棕眸此刻完全遮掩在过长的刘海里,在由衣所能看到的地方,只有沢田纲吉参杂着无奈、难过又牵强情绪的侧脸。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了?!没有半点虚假?!”死死咬着唇瓣咽下差点出口的哽咽,“你知道吗,纲吉吗,就算亲口听妈妈说,我心中还保留着也许是妈妈听错了、误会了的心思。没想到,被纲吉一句话就打成了原形。”
梦醒了,也该曲终人散了。
七海由衣只是个普通的女子,过着普通的人生,遇见普通的人,唯一不同的是,七海由衣遇到了不普通的沢田纲吉。普通的七海由衣因为被善良的天使施展魔法变成了华丽的公主,公主与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只可惜,魔法是有时效的,显然,现在是魔法失灵一切都要回到原点的开始。
“我妈妈她为了我,每日都过着痛苦煎熬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由衣再度开口,“她失去了美满的家庭,她失去了深爱的丈夫,因为父母早逝,在二十年前,她几乎失去了能让她有动力继续留在这世间的一切。我不可以的纲吉,不可以如此自私的为了我自己的幸福而不顾她的感受,你是否了解,纲吉?!”
“由衣,再给我些时间。”骨节分明的大手摩挲着由衣的侧脸,沢田纲吉的眼眸中罕见的带有着乞求的神情,“当初是你主动拉起我的手,这次就让我主动牵着你,再给我些时间吧,由衣。”
这段感情已经快深入骨髓,要如何才能狠心拔出?!二十年前的事情终归太过于古老,就算超直感告诉沢田纲吉有蹊跷,沢田纲吉也不可能立刻抓出头绪。不到最后关头,沢田纲吉真的不想放弃。
“果然我喜欢的纲吉最帅了,是这个世界上最坚韧的男子。”扯了扯沢田纲吉的脸颊,由衣为了不落泪极力的睁大眼睛,“我答应了妈妈,这次回意大利要做个了断。对不起,纲吉。明明最开始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要永远牵着你的手,要永远与你不离不弃。我是小狗,无法遵守约定。”
“由衣,不要这样,再给我些时间。”
脑海乱成一团,内心深处一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沢田纲吉拽住了由衣的双手,不自觉的大力让由衣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
“由衣,我……”
即将脱口而出的怀疑真相有蹊跷的话突然收起,沢田纲吉怔怔的握住由衣的双手,不知如何言语。一切所谓的怀疑全都建立在沢田纲吉的超直感上,万一真如所言,超直感并非百分之百,那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更让彼此心寒。可现在如若不告诉由衣,沢田纲吉完全可以预料到他们的结局。
“对不起,纲吉,你适合更好的女子。只要你是彭格列十代目首领,只要我是奥利弗的女儿,我们之间就是死局。答应我,在未来你一定要比现在更加幸福。”
双手从沢田纲吉的桎梏中挣脱出,由衣摸着沢田纲吉的软发就像哄小孩子那般温柔、小心。微微用力扯了扯沢田纲吉脖子上的领带,在沢田纲吉向下弯曲到一定高度后,由衣挺直腰板,在沢田纲吉的额头上印上虔诚的一吻。
“我们分手吧,沢田纲吉,也许,做你的前任我能更幸福些。”
泪水最终顺着眼角流出,在嫩白的肌肤上划出一道线。
时间好似静止。卧室的时间不知流逝了多久,沢田纲吉才有所反应。暖棕色的眼眸深深的闭紧,缓缓的,沢田纲吉睁开了眼睛,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了,由衣,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我答应。”低沉的嗓音中有着描绘不出的脆弱与悲伤,站起身,沢田纲吉坚定的与由衣对视,“但是由衣,这只是暂时的,我不会放弃的,我只想与你创造更多幸福的未来。等着我,由衣。”
留下最后一句,沢田纲吉毫不犹豫的开门离去。有些落寞的下楼,迎面的,就是满脸担忧的狱寺隼人。
“怎么样,十代目?!”
“抱歉,狱寺,麻烦传下去,不用筹备了,订婚仪式取消了。”双拳握紧,暗中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后,完美掩藏好难过与复杂的沢田纲吉复又抬眼,“以及,狱寺,麻烦你,帮我查一件事情。”
与沢田纲吉摊牌后,由衣虽然难过,但心里也不自主的多了分解脱。
就算不与沢田纲吉再交谈,由衣也深知,此刻沢田纲吉复杂的心情。即使她的父亲的死与沢田纲吉没有半点关系,可只要他是彭格列十代目首领,他们之间的未来就绝无光明。而现在,只不过是由她先提出来,不让沢田纲吉背负更多的东西。
对不起了,纲吉。原谅她的懦弱,原谅她的不遵守约定,只是……她真的已经不能再任性下去。
紧闭的双眼隐隐有湿意,突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由衣的思绪。猛的回头向门边望去,随意倚在墙壁上的罗莎对由衣比了个手势。
“哟,不过几日不见,怎么感觉你消瘦了不少,由衣。”
“罗莎,你不是说要调查一些事情吗,怎么会回到意大利?!”
三日前,由衣曾与罗莎说过她要回日本的事情,并问罗莎是否和她一起回去。当时的罗莎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事情,直接回复由衣有事要办,暂时不回意大利。可这不过三日的功夫,抛去回意大利的十六个小时,罗莎这就把事情全办完了?!
“怎么说呢,也许是我多虑了吧,并没有查出什么大事。原本还能更早点回来的,只不过临走前顺便跟日本的老朋友打了声招呼而已。”
虽然只是打声招呼,但那愤怒的云之焰却不是闹着玩的。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肋骨,罗莎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看意思,你已经做出决定了。这样真的好吗,由衣?!”因为跟由衣回到了日本,罗莎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你和沢田首领这么相爱,你确定以后你不会后悔?!”
“这是没办法的事。而且,我不能只考虑我自己的感情,而不顾妈妈的心情。如果妈妈知道我和纲吉还在一起,妈妈会受不了的,她的精神现在受不了任何打击。”那苍白的脸色直白的体现出由衣的脆弱,“是我对不起纲吉,他适合更好的女子。”
“……哎,那你日后打算怎么办?!你现在和沢田首领掰了,就没有其他想法?!”
知道现在是解不开的死结,罗莎头疼的不再过多劝解。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静待沢田纲吉的回应。即使跟沢田纲吉共事没多长时间,罗莎却深知,沢田纲吉骨子里是一个固执、执着的男人,认定了一个人,他就绝不会轻言放弃,哪怕面前有再怎么陡峭的高山阻拦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