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了什么吗?”浅仓优轻声询问,声音柔柔的,一张俏脸沐浴在正午明亮的阳光下,仿佛没有任何阴霾可以浸染她的纯真。
“……不,没什么。”花懒收回视线,敛眉掩去眼底的惊疑。
从她身上,花懒几乎看不到一丝流音的影子,甚至连前几次见面那种诡异的熟悉感也消失了。
若不是对方身上那股抑制不住的妖气,花懒都险些把她当成一个正常的人类。
既然他不打算承认,花懒也不想拆穿,总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想到的场静司对流音的态度,花懒暂时决定不告诉他自己对浅仓优的猜测,如果让小静知道她有可能是流音,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然而五六天过去,浅仓优没有任何行动,每天只是在庭院里散步,偶尔叫上花懒陪同,和的场静司的交谈也只是浅尝辄止,晚上天气好时,还会坐在回廊上赏月。
几天下来,她已经把的场家的宅邸逛了个遍。
一切自然的好像她真是来的场家看风景度假的。
不管她是真风雅还是假正经,花懒跟的场静司都无法采取行动,因为这次的任务不仅仅是除妖,更是一桩生意。
根据的场静司和浅仓旬的交易,要在不伤害她女儿的前提下将妖怪拔除,所以纵使的场静司有一百个能强行除妖的方法,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寻找时机,趁其不备将之弄晕再作打算。
但浅仓优戒心很重,和的场静司还有花懒在一起时,总要那些人类仆人跟着,便是晚上休息也不曾放松片刻,花懒有次半夜摸过去,发现浅仓优根本没睡。
不能伤害她的身体,又怕她拿其他普通人类当人质,即便对方现在就承认她是妖怪,只要不主动做什么,的场静司还是无法驱逐这个妖怪。
浅仓旬提的要求实在太难为除妖师了。
“花懒在想些什么呢?”
自身旁传来的柔和女声将花懒拉回现实,这才想起自己又在陪浅仓优逛园子,两人并排走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人,都是没有妖力的普通人。
“我在想一会晚饭要吃什么。”花懒皮笑肉不笑的说,其实她现在就能把这妖怪从浅仓优身体里揪出来,但对方肯定会拿浅仓优的身体做要挟,顾虑到的场静司的交易,她只能继续陪着这位“大小姐”散步。
两人绕过假山,走到园池边停下,池水清澈见底,枝叶间漏下的光线投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几尾游鱼在池底游来游去,见人来了也不怕,反而都向岸边聚集过来。
浅仓优只是看了看,立马有仆人不知从哪弄来鱼食递上,花懒百无聊赖的蹲在岸边的岩石上,支着下巴看人家大小姐……喂鱼。
“花懒也会像普通人那样,每天为一日三餐苦恼吗?”
这话问的似乎别有深意,花懒仰起头,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浅仓小姐为什么这样说呢?”
浅仓优优雅的笑了笑,手里撒下一把鱼食:“我是觉得,像花懒这么特别的……应该不会为这种琐事烦恼才是。”
“你想多了,”花懒摆摆手,“我就是俗人一个。”俗妖一个。
“是么……”浅仓优撒鱼食的手停在半空,斑驳树影混杂着日光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有种糜烂的意味。
伴随着流水潺潺的转动声,她恍惚的声音飘来:“我还以为,花懒你不是人呢。”
那一刻,连盛夏聒噪的蝉鸣声都戛然而止。
花懒猛地看向她,目光冷冽凌厉如刀,而被审视的人仿佛毫无所觉的站在那里,泰然自若的对上花懒的眼睛。
花懒注视了她片刻,突然道:“喂喂好好说话别骂人啊!说谁不是人呢,你才不是人!”
说完状似不满的抓了一把鱼食抛进池子里,鱼群蜂拥而上,将平静的水面搅得一片混乱。见状她又将手伸进水里拨了拨,受到惊吓的鱼群四散奔逃,花懒玩的不亦乐乎,仿佛根本没介意那些奇怪的话。
浅仓优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眼底闪过一抹黯然,面上的笑意也淡下来,一字一句道:“我的确不是人。”
花懒蹲在池边,把手放在冰凉的池水里,没有说话。
“浅仓优”被几度无视,终于有些控制不住,身体周围渐渐升腾起一层诡异的黑雾。分明是盛夏,毒辣的阳光炙烤着每一寸地面,连路面都是滚烫的,然而见方之内的温度却冷如冰窟。
跟随而来的那些仆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将人包裹的严丝合缝,空气仿佛凝滞成浓稠的胶状物,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被固定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连声音都发不出,几秒钟后,全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浅仓优”的眼瞳越发幽深,纯白衣摆无风自起,衬着她惨白的脸色仿若恶鬼一般骇人。
她死死盯着绿衣少女的发顶,声音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柔似水,反而变得寒冷彻骨:“花懒,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谁吗?”
“……”
花懒收回手,慢慢在衣服上蹭了蹭水迹,然后才站起身,及腰的长发随着她这个动作如流水般自肩头倾泻而下,她回头看着“浅仓优”,面色一片淡然,好像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陌生人。
“你就是附在浅仓优身上的妖怪吧。”花懒微微翘起嘴角,看着面容扭曲的“浅仓优”,露出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容。
“你堕落了,流音。”
这个堕落就是字面意思,流音周身的氛围告诉花懒,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纯洁无垢的小猫妖,他正在堕落,只是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再差一步就会成为恶灵。
难怪第一次见到浅仓优的时候,她会有种违和感,认为对方既不像普通会附身的妖怪,也不像恶灵。
流音堕落的并不完整,花懒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怨气,直到刚才因为气息不稳才爆发出来。
而花懒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最不耐烦与人虚与委蛇的玩文字游戏,她需要一场开诚布公的对决。既然不能主动出击,那就只能引对方自己暴露了。
可是……原来真的是流音啊。
她可爱的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花和小流音的故事——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
有妹纸说想看流音人设,蠢作者随便涂了一个,大家选择性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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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音
花懒闭上眼睛,在那股妖气不加掩饰释放出来的刹那,她就肯定这妖怪是流音无疑了,那是流音的气息,朝夕相对三百年的时间,即使已经变得肮脏浑浊面目全非,她依旧能毫不犹豫的辨认出流音的气息。
“你——”
流音退后一步,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花懒这幅毫不意外的样子无疑超出他的预料,当年他就死在她的眼前,若不是他命大逃了出来,根本没可能在站在这里。
花懒那时明明应该是伤心的,还因此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可她现在为何能如此平静的看着他呢?
他的出现,真的连一丝惊喜都没有带给她吗?连憎恨也没有。
流音越想越难过,有些颓然的垂下双肩:“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见到你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花懒没什么情绪的说道,“你大概用了什么特殊方法压制了气息,我一直没认出来,也不敢深想,毕竟我以为你死了——直到前不久哥哥大人告诉我你可能还活着,我才开始怀疑。”
“刚才你情绪不稳,气息暴露出来,我就确定了。”池水潺潺边,花懒扬唇浅笑,“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你的气息呢,小流音,这股力量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你用妖力化作的刀子意图将我分尸时,就是它在我的体内肆虐,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流音的外表已经幻化成他原本的样子,那是个白发蓝眼的少年,外表还很年幼,眉眼精致的像是神精心雕琢出的作品,不染一丝尘埃。
他原本就白的透明的肤色此时已经惨白若鬼,花懒每说一句,他脸色就难看一分,纤瘦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看上去十分可怜。
如果是过去,花懒看到他这幅模样恐怕会立马缴械投降,曾经,她那样真心诚意的对他好过,虽然称不上无微不至,但自始至终从未苛待他半分。
可就是这样被自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流音,最后用她教他的方法,将她五马分尸。
流音最不愿回忆的就是这段过去,他垂下头,咬了咬嘴唇,微白的发尾遮住他眼底坠落的阴沉,从花懒的角度看去,只有一片落寞的阴影。
少年沉默良久,几秒后抬起眼,好似蓦然间镇定下来,俊秀的容颜上绽放出一个花朵般娇艳的笑:“原来如此……如果是影宿,发现我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姐姐啊——”流音漂亮的猫瞳注视着她,纯真又可爱,“我记得我明明将你切成碎块了,为什么,你却没有死呢?”
“……”花懒静默不语,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起来,流音的样子似乎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