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大人……”
花懒艰难的开口,却发现影宿一直专注的看着睡着的夕凉,他的眼中只有她,仿佛世界上任何的一切都无法使他动摇。
忽而想到什么,花懒眼神复杂的看着影宿:“难道说夕凉——”
影宿抚摸夕凉脸颊的手指微微一顿,淡淡道:“你猜的没错。”
花懒皱起眉头,影宿只是平淡而冷静的叙述着:“夕凉快撑不住了,即使我用上全部妖力,也无法再支撑她用这幅残缺的身体活下去,原本当初就被我毁了……如今,只有圣泉才可以救她,我必须要进入圣泉。”
花懒沉默片刻,道:“圣泉只有族长才可以进入,即使是身为祭品的我也无能为力,你愿意成为族长,是因为这个吧。”
“是。”影宿毫无波澜道。
“你应该知道,为了这种事情动用圣泉,说不定会使整个木族陷入危机之中。”花懒的表情第一次严肃起来。
“木族的安危与我何干?便是以整个春木之里为代价,我也要保夕凉万年不死。”
花懒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她看着影宿端正冰冷的容颜,在这绮丽到糜烂的美貌背后,却是刻骨的冷漠。
夕凉很好,花懒也很喜欢她,但她始终想不通,是什么使得这样的影宿,为一个女人倾尽所有的疯狂与残忍,即使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哥哥大人,你爱夕凉吗?”花懒知道这问题很傻,但没有其他解释了,她忍不住想知道答案,作为爱上人类的妖怪——影宿的答案。
影宿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这种表面的字眼,只有虚伪的人类才会挂在嘴边。我只是想得到夕凉的全部,为此我会毁掉一切想要妨碍我的东西。”
说到这,他略有些失望的看了眼花懒:“看来你在现世待太久了,竟然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花懒低下头,过了半晌,忽然笑了出来:“啊……原来是这样,在现世太久了,我也开始变得虚伪了。”
即使如此,即使影宿口中说着这样无情的话,但她却还是觉得,影宿心中,对春木之里,对木族,夕凉……甚至对自己,并不是真的毫无感情的。
他会来到现世,告诉自己这些,并让她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定也不全是因为圣泉。
花懒抬起头:“谢谢你,哥哥大人。”
“我差点真的忘了自己是个妖怪,是仅次于哥哥你的妖。”花懒弯起双眸,笑眯眯道,“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不,是必须得到,为此,即使被憎恨,背叛,即使不得好死,也绝不后悔。”
影宿挑了挑眉,冷笑一声:“这样再好不过了。”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类的除妖师有什么好的。
花懒站起身来,及踝的碧色长发衬的她整个人熠熠生辉,仿佛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那么花懒先告退了,哥哥大人。”
告别了影宿,花懒心情出奇的明朗,果然作为妖怪,还是要多多和妖怪交流才对。是她犯傻了,她是妖啊,身为一个强大的木妖,竟然为了一个男人,矫情的像个普通的人类少女,真是太掉价了。
既然想要,那就不要放手,死算什么?她已经决定做想做的事情,过短命的妖生了,更何况,她可没那么容易死。
诅咒有那么重要吗?的场静司不能怨恨她,她也是受害者,至于束樱,没有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的场静司门口,花懒只稍微停顿了一下,便推开门,黑发红眸的男子姿态悠闲的倚靠在窗边,端正漂亮的脸上永远挂着一抹懒散到漠然的笑。
“的场静司,我收回前言。”花懒踏入屋内,手指微动,及踝的长发便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看起来十分张扬妖艳。
的场静司微微愣住,他已经很久不曾见到这样的花懒了。
“……什么?”
花懒向的场静司一步步走去,姿态高傲:“从花开院家出来时我说过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忘记,我说我没想过跟你在一起,那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敢想,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不想再和你玩恋爱游戏了。
“我想要得到你,这是你的荣幸。”
“虽然不可能再回到当初,毕竟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又有太多阻碍。”花懒说到这停了停,语气却丝毫没有犹豫,“但只要我喜欢就行,我果然还是适合及时行乐,所以的场静司,你是我的了。不是什么游戏,你要有和妖怪共度余生的觉悟啊。”
“……”的场静司有一瞬间,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回应才好,花懒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头一回有了措手不及的感觉。
对方这么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这一切真的是他的荣幸,是天经地义。
的场静司忽然有些心跳加快,不是兴奋也不是愤怒,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比他第一次收服式神时更为……紧张。
是错觉吧,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这种感受了。
“……你就没想过我喜不喜欢?”这话问的有些……别扭,不太像他。
“谁管你喜不喜欢。”花懒走到的场静司面前,仰头笑眯眯的看着他,“那么,我问你,你真的讨厌我吗?”
“这重要——”
“当然很重要!”花懒高声打断他,“因为我喜欢你!的场静司,除了反问你没别的词了啊?一直这句话你烦不烦!”
“……”的场静司默然。
花懒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再走近一步,逼视他的眼睛:“真的那么讨厌我?憎恨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想要利用我?”
的场静司面无表情,掩藏在袖口下的手微微握紧:“……不是。”
“那么,喜欢我吗?”
的场静司先是沉默,许久,就在花懒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低下头看着花懒,一瞬不瞬,静静的,眼里的情绪平淡无波,却透露出一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迷惘。
“花懒,我找了你八年。”
花懒怔了怔。
“八年来,我从未想过放弃。”
的场静司的样子有些古怪,分明是如同往常一般冰冷无情的目光,却莫名教人觉得痛苦,他缓缓伸出手,轻轻触碰花懒的脸颊,然后慢慢的,慢慢移到了少女洁白的颈边,而花懒却仿佛被施了咒般,一点也不想逃开,哪怕对方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拗断她的脖子。
“你问我喜不喜欢……这种事情,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将手放在她的肩上,目光划过少女苍白的容颜,最终落在她的耳侧,不与她对视。
“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你,不能——再失去你了。”
如果再失去她,他一定会疯的吧,所以就算被怨恨,他也要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任何人也看不到的地方。
花懒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印象中,的场静司一直是冷淡的,即使在笑,那双眼中也透不出丝毫笑意。这大概是第一次,他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场静司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无措,低低的声音持续传来:“花懒,我必须承认,我对你做了不少过分的事,那些都是事实……你真的可以毫无芥蒂的喜欢我这样的人?”
花懒抿了抿嘴角,这个问题,很多次她都用玩笑敷衍过去了,这一次,必须要认真回答。
“的场静司,你之前说,我总是潇洒到好像随时可以放弃一切,你是对的。”花懒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说完她垂下纤长的眼睫,片刻后,复又抬眸:“但你不知道,比起这世间的一切,只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的场静司微微一怔,不知怎的竟笑出声来,他微微倾身,将头抵在花懒的肩膀上,断断续续的笑声,仿佛疯魔了一般。
“小静……”花懒担心的看着他。
的场静司听到这一声,忽然安静下来,万籁俱寂,黄昏的夕阳洒下金色的余晖,整个房间,似乎都陷入了浓稠的光里。
那一瞬间,的场静司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那些浮浮沉沉的细碎光斑,和多年前无数个两人独处的午后如出一辙,仿佛岁月不曾带走任何东西。
他将头埋在少女的颈侧,曾经这个怀抱就是他活着的全部,他以为他早已忘记,然而时至今日,他还是贪恋她的温暖。
多么……可悲啊。
可悲又丑陋的自己。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站了许久。
然后,才听到青年微不可及,仿佛下一秒就会飘散的声音。
“姐姐……你现在,回到我身边了吗?”
“……”
花懒看着埋在自己肩膀上,不知是何表情的青年,那一瞬间,她觉得他好似是哭了,但那怎么可能?最终她只是露出一个微笑。
“恩。”花懒的声音轻轻的,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回来了,小静。”
的场静司顿了一下,然后慢慢伸出双手,慢慢抱紧了她,太过用力,以至花懒都感到了些许疼痛,但她只是笑着回抱住他。
“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花懒垂下眼睫,目光坚定。
的场静司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将花懒推开,转而握住她的肩膀,眼神复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