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丁丁所在的地方,那里只有那个银毛妖怪被围在中间,看不见丁丁和厌生,估计是还在结界里没出来。
解开封印可能还有一段时间,花懒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决定什么都不去想。
如果丁丁解开了封印,而且也愿意相信她的话,就一定能找到她的吧,如果他真的不想暴露本体,那就到时候再说。
想完这些,花懒才拿了面具,转身,一抬眼便看见那妖怪。
他独自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静静看着她,像是明暗灯火中,一道被隔离在外的阴影。
他们之间隔着大约五步远的距离,花懒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从中间穿过,也会挡住她的视线,更何况那妖怪的半张脸上被符纸遮住,她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
但不知为何,花懒却十分确定他是在看自己,甚至说她仿佛切身感受到了对方此时的眼神。
那是很深很深,从密集的阴暗里流露出的炽热,近乎毛骨悚然,简直令人有股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这家伙等太久想杀人了吗?
花懒觉得嘴角抽的有点疼,连自己都被这种诡异的想法囧到了。
只不过等她再看的时候,那妖怪似乎只是站在那里等她而已,除了那半张脸比较祸水,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诠释着“普通”俩字,仿佛刚才的黑暗气场只是错觉。
“等得不耐烦了?”花懒三两步跑到他身边,一边笑斜了对方一眼,“明明是你要跟我一起逛的,而且我又没让你等多久。”
“奇怪……这玩意怎么戴的……”花懒小声嘀咕,摆弄着手里的面具,根本没看到身旁人脸上瞬间失去表情的脸。
“是快要没耐心了。”他低声道,很快,又露出微笑,低头看着少女垂下的眼睫,笑容越来越深,“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啊。”
久到连他自己都已经快要以为那只是一场错觉,她或许从未出现过。
“……恩?”对方声音太小,花懒没听清,这才把注意力从面具上收回来,见他盯着自己,习惯性的笑了笑,“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那妖怪笑笑,指了指她手里的面具,“不会戴吗?要不要我帮你?”
“啊,我我对绳子之类的东西不太擅长。”花懒扯了扯头发,不太自然地把面具递给他。
何止是不擅长,几乎就是克星吧,因为绳子总会让人联想到除妖阵那样的东西。
这么多年一点也没有变呢。
的场静司脸上保持着笑容,和往常面对所有的妖怪一样,他今天也一直是同样的表情,这几乎是他从十二岁起就习惯的事,不论是对敌人还是自己人。
从伪装到自然而然,也或许是他多年来最大的改变。
但是头一回,他感觉自己厌烦了这样的面具。
他烦透了在这里伪装成陌生人的样子和她说说笑笑,他的身体里一直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他压抑着努力不泄露一丝情绪——的场静司觉得自己要疯,然而内心的漩涡越深,表面上就越是平静。
八年了,八年来他派人满世界的寻找花懒,得到的基本上都是没用的消息,直到今天早上有手下的式神说在附近见过形容相似的妖怪,他才派出自己式神拿到了花懒的头发,以此确定她的方位。
没有人会明白他当时的心情。
的场静司微笑着接过花懒手中的猫脸面具,面具两侧系了两根白色的绳子,只要从耳后绕过去绑住固定就可以了。
花懒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那妖怪拿着面具并没有立马为她戴上,而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她正要说话,对方却突然走近一步,微微俯身,两人离得极近,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花懒甚至有种被吞噬的窒息感。
这样暧昧的动作,在路人眼中类似于一个拥抱,而且是非常深情的那种。
花懒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也有些僵硬,但这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本能的……恐惧。她觉得诡异,甚至有点抵触……或者说,天生对危险的敏锐直觉。
令人失望的是,那妖怪只是拿面具遮住她的脸,然后胳膊绕过她的耳边,纤长的手指在细绳和发丝中穿梭,在脑后灵活的打出一个漂亮的结。
小心翼翼,认真温柔,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异常。
“好了,”那妖怪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没被遮住的半边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映在橙色的灯火中,看起来十分温暖明亮。
他似乎很开心,是那种发自真心的愉悦,令花懒不禁也笑起来。
就一起走吧,她这么想。
那一瞬间,花懒莫名出现了一种柔软的心情,像是久违的亲切,但又隐约有一点伤感,她说不出那是什么,如此似曾相识,仿佛怀念似的东西。
她三两步跟上去,同他肩并肩,两人慢慢向前走。
“有什么好去处吗?”花懒漫不经心的问道。
“恩,跟着我就好。”那妖怪柔声道,嘴角依旧是蛊惑人心的笑意。
此时已将近子夜,浓黑的夜幕笼罩着光怪陆离的世界,云层厚重,密密麻麻得挤压成阴森的形状。
这一晚没有月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从今天起恢复了~
很抱歉耽误了这么久,如果还有追文的妹子我会很感动的!╭(╯3╰)╮
本卷的主题就是一句话:no zuo no die
☆、认出
“你能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
花懒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乎目瞪口呆——大概二十几个妖怪围在一堆篝火旁边,扭腰摆臀不停地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花懒觉得他们应该是在跳舞,但这一对对奇形怪状妖怪组合在一起,完全就是不堪入目的搞笑片啊。
还有另一边捞金鱼比赛的地方,为什么鱼池子里都是王八?
花懒觉得有点晕,眼前的一幕幕完全颠覆了自己对妖怪世界的认知,在她的印象中,除了那种弱到不行的小妖,妖怪们都是将高贵冷艳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家伙,越强的越能装,哪怕自己一个人空虚寂寞冷,也不愿意放下身段和面子跟别的妖怪群聚在一起做热闹的事。
比如说她外婆,还有她那个惜字如金的哥哥大人,用花懒的话来说,前者就是死要面子,后者就是死心眼儿。
所以说哪有妖怪会放下自以为是和特立独行,不顾形象的模仿人类世界的游戏,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妖怪之间是这么和谐融洽的关系?这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一定是她下凡的方式不对!
“很惊讶?”的场静司看着旁边呆立的少女,她的脸被猫脸面具遮住,只有两只猫眼睛的地方留了出来。
“现世的妖怪祭典……都这样?”花懒面色僵硬的吐出几个字。
“呵,怎么可能。”的场静司轻笑一声,“这一带的妖怪受厌生的影响和统治,被管理地出奇的好,妖怪们效忠于同一个主人,关系自然就比较好。”
花懒看着那些妖怪,杂乱无章,吵吵嚷嚷,又想起春木之里庄严肃穆的祭典,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明显是春木之里比较正式有序一点,但那里从没有笑声。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花懒垂在身侧的手微收了一下,她看了身旁人一眼,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像在疑惑什么,不过很快又被另一处摊位吸引了目光。
祭典比想象中的有趣,花懒的样子就像是把丁丁那些烦心事都抛在了脑后,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走走停停转了很多地方,长长的一条街走下来花了不少时间,转眼间将近一个多小时过去,眼看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往前便是森林,那里一片漆黑。
“从这里出去就会走出祭典的范围之内,你想离开吗?”
花懒正打着哈欠,闻言停下脚步,前面是两条小径,左边的通往山下,右边的通向山顶。她知道她的面前一定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只要出了结界,身后的景象也会随之隐匿。
她扭头看向身旁的“妖怪”。
“再转一会吧,我有同伴还在这里。”花懒犹豫了一下说道,万一丁丁解开封印的事失败了,她还得把那只蠢鸟带回去继续养着呢。
“是吗?”那“妖怪”反问一声,尾音微微上挑,听到“同伴”那个词的时候,他的唇角似乎翘了一下。
“你呢?”花懒懒洋洋的倚着路边的树干,“祭典也看完了,不准备离开?”
“妖怪”摇了摇头:“我陪你等。”
花懒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也具体说不出什么,今天一直都是这样。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得不说,这家伙好过头了,一路上不论她做什么他都表现的十分耐心,而且一直保持微笑,好像都不会生气的样子。
性格温柔又完美的妖怪花懒并不是没有见过,但是面前人给她的感觉,似乎又夹杂了点什么,让人很不舒服。过分的完美反而让人觉得诡异。
花懒忽然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出戏,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妖怪。
这样的家伙,到底来这种祭典上做什么呢?他不像被人统治的弱者,更不可能是那个厌生的脑残粉,要说是和丙一样为了看热闹而来……这样的妖怪真的会那么无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