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场静司大致猜出这个红衣女子就是花懒口中那个外婆,她似乎说过,想尽一切办法也不能让她注意到自己,否则会生不如死。
只是‘祭品’是怎么回事?花懒对她的态度也很矛盾,又恭敬又恐惧又排斥。谜团太多,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在刚才那一鞭已经体现出来,他明白,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决不能和束樱交手,的场静司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决定静观其变。
但是……的场若有所思的看着束樱,红衣,银发,黑色皮鞭……总觉得这身装束似乎并不陌生?
“啊,算了。”束樱看着沉默不语的花懒,突然像失去了兴趣一般摆摆手,“的确,春木之里那种地方呆久了也会厌倦呢,我年轻的时候也总这么想。所以这一次,就不追究小花懒的错了哦。”
她笑眯眯的下定结论,似乎并不在意花懒逃走的真正原因,或者说无论她有什么原因要逃出春木之里,她都必定会回到故乡,所以束樱不在乎过程,她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那么,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束樱话音一顿,花懒心里一跳,果然见她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黑发少年。
“这个孩子……和你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呢?”束樱缓缓靠近的场静司,一步一步走的摇曳生姿,举手投足都是露骨的风情。
花懒看见女子与少年的距离越来越危险,手不自觉的握紧,脸上却镇定不变,正要开口说话,女子却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惊奇的睁大眼睛。
“哎呀,仔细一看,还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束樱伸手欲要抬起少年的下巴,却在距离对方皮肤一厘米的时候停下,口中赞叹道,“……啊啊,这副高傲冷淡的模样,很对我的胃口呢,真想将他的灵魂毁灭,做成我的妖仆呢。”
“……”
花懒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转头对女子露出一个淡笑,微微颔首:“外婆大人真会说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弱小的连半点妖力都没有,这种东西没有半点价值,怎么配在您身边侍奉呢。”
她把的场静司,称作这种“东西”。
的场静司猛地抬眼去看她,试图在对方脸上找到一丝暗示的痕迹,良久无果,眼底的暮色渐渐深沉。
少年静立在阳光交织的阴影下,脸上的表情看不大清,遇到这种突发状况,看上去也如往常冷静淡漠,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只是花懒太了解他了,这样的小静,是故意把自己关在独自一人的世界里,在周围建起厚重的高墙,墙里的人出不来,墙外的人也进不去。
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花懒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感到眼眶的刺痛,很快收回视线。
“啊啦,可爱的少年,脸色可是不太好呢。”束樱故作惊讶的叫了一声,又苦恼似的用指关节挠了挠眉心,“我刚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恐怕是听到外婆大人要将他做成妖仆,所以恐惧到发抖了吧。”花懒不屑的冷笑一声,
挑起下巴,眼神轻蔑,“毕竟他只是个无用的人类呢,正如您所说,他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
“是这样吗。”束樱兴致缺缺的撇了撇嘴,从少年身上收回目光,好像再连多余的一眼都懒得分给他,反而笑眯眯的看着花懒,“看来我的小外孙不怎么重视他啊,真可惜,本来如果你喜欢这孩子的话,我还考虑要不要杀死他呢。”
“毕竟作为祭品,可不能因为多余的感情而分心吶。”
明明是令人窒息的妖冶笑容,口中吐出的声音却流露出一丝冷酷无情,束樱的目光意味深长,像一张无形的网。
花懒垂着肩膀无声的站在那里,一直平淡无波的眼睛,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蒙上了一层暗色的浓雾。
啊,没错,不能因为多余的感情分心,所以就要杀死一切她喜欢的东西,对吗?
“外婆大人可以放心。”花懒抬起头,刻意忽略掉身旁少年的目光,径直看向红衣女子。
“我对这个人类,没有任何感情。”
然后她垂下眼睫,遮挡住眼底晦暗的色彩,“一个玩具而已,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那时,她没有看到身旁少年一瞬间发白的脸,却清晰的感受到了周身气息的不稳,她攥紧了衣角,才看向的场静司,意外的发现对方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眼中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憎恨。
只是情绪有些不好而已。
他见她与自己对视,只停顿了一秒,转而望向束樱。
花懒惊讶,却不知的场静司现在心里最在意的不是她的话,而是突然出现的束樱。花懒平常就满口谎话,他早都习惯了,现在她这样说,更像是刻意表现给那个外婆看的。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毕竟,四年的朝夕相处,不可能因为她一句话就化为乌有。
这个红衣妖怪,有种非常令人不快的感觉。
而且,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想起什么,大脑却潜意识的抗拒着,好像那个事实会把他引向某种巨大的黑暗。
三个人忽然陷入寂静,各怀心思,难耐的沉默,诡异的气氛。
束樱微微眯起的眼中掠过一抹精光,目光在花懒与少年之间流转片刻,忽然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花懒一惊,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却见女子转过身,向远处走去。
“既然只是玩具,也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女子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隐约可以看见她勾起的嘴角,“那么,这次你私自逃跑的事我不追究,你任性了这么久,也该跟我一起回到春木之里了。”
然后她完全转过来,站在距离花懒十米左右的地方,向她伸出手,做出拥抱的姿势。
“来,回到我身边吧,花懒。”
四周是参天的古木森林,面前是高大的和风房屋,青瓦飞檐,那道红色的身影在其中显得有些渺小,花懒看着女子朝她伸出的双手,没有动作。
回到你身边?回到春木之里?不,其实是回到牢笼中去吧。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好不容易做出的努力,还有下定决心解开的枷锁,全部都要在此处前功尽弃。
她最终也无法逃脱‘祭品’的宿命。
……现在就要这样放弃了吗?
花懒看向身旁的少年,只是一眼,便抬步走向红衣女子。
“等我走到束樱身边,你就往西边森林里的神社跑,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
声音很低很轻,语速飞快,只一瞬间就消散在空气中了。
的场静司惊讶的抬眼,回过神,少女已经走出几米之外了。
他握紧手里的弓,眼睛紧盯着花懒的背影,虽然不太明白她的用意,但眼下除了听她的话也没有别的办法。
然而,就在花懒距离束樱还有三米的时候——
“恩?”
“等一下。”束樱突然开口道,花懒脚步一顿,止不住的浑身冰凉——终于……
她看向束樱,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
花懒顺着女子的目光向后看去,视线的终点,是哪个黑发红瞳的漂亮少年——的场静司。
“你身上……有妖怪的力量,你喝了妖怪的血。”束樱死死盯着的场静司,气息忽然变得十分危险,语气阴森的仿佛有刺骨的寒风袭来。
花懒闭上眼睛,好像在说“被发现了啊”,束樱此时的想法,她已经知道了,虽然心里存有一丝侥幸,但还是没有想到她发现的这么快。
“这种味道……是我亲爱的外孙啊,她给了你血呢……明明是那样珍贵的。”束樱的声音犹如在黑夜中低低响起的钟声,她看向少女,缓缓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原来——”
顿了顿,女子断断续续的笑出了声。
“原来,你这么重视这孩子呢,花懒。”
花懒猛地盯住她,一言不发。
“真可惜……”束樱盯着的场的眼睛凝聚起黑色的漩涡,唇边绽放的弧度血腥而妖冶,“看来,我不得不杀掉你了,少年。”
起风了,有谁的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
“小静——快跑!!!”
花懒在那一瞬间冲的场静司大声喊道,语音未落,已经挡在了束樱面前。
“失礼了,外婆大人。”花懒看也不看,抬手一把抓住迎面劈来的鞭子,嘴角勾起,“小静的命是我的,他是我的东西。”
“想伤害他,不应该先问问我吗?”
☆、放过我吧
“想伤害他,不应该先问问我吗?”
花懒徒手接住迎面而来的鞭子,巨大的冲击力使她向后滑了几米,在地面上留下两条长长的痕迹,只是她很快稳住身体,神色始终未变。
的场静司站在几米外的阴影下,不时吹过的冷风扫过他墨色的长发,上一次花懒说要帮他剪短的,之后却一直没有再提起。
树林里的光线忽然昏暗下来,是天上缓慢移动的云彩遮住了太阳。
的场静司深深看了一眼花懒的背影,双拳猛然握起带出一片小小的气流,然后他抱紧怀里的弓,转身跑向西边神社的方向,再没有回头。